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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忠此人圆滑,不像是会主动跳出来给我如此大一个赵文卓“把柄”的人。
“谁指使你的?”
吴一忠以头抢地,做出一副悲痛惶恐样:“殿下明鉴!敝下只是不忍见赵霖将军之子走错路!”
冠冕堂皇。
再怎么说我查赵文卓都是暗中进行的,一个不受重用的门客怎会精准得知我要赵文卓谋逆线索?
“吴一忠,”我冷下声音,“欺瞒之罪你可担得?”
他惶恐磕头,却不敢回答我。
我想起吴一忠身家背景,出身云州巷陌,父母皆亡,有一妹妹相依为命,不过和其妹失散多年。
“你为你妹妹而来。”
我这话一出,吴一忠猛地抬头,冷汗涔涔,直呼:“殿下恕罪!此事和我妹妹无关,是刺史大人的主意!”
是吴一忠胡乱攀咬还是陈文远真想投诚?
陈文远那封密信还在我手中,此刻瞧着跪伏的吴一忠,我偏向前者,无他,如果陈文远想投诚,与我直接接触便好,为何要通过一个门客来同我传递消息?
“哦?”我不信,却还是问他:“他是如何指使你的?”
“几年前妹妹受控于刺史大人,他让我好生盯着赵将军…”吴一忠哭的真心实意,一张老脸上泪水纵横,“几日前刺史大人突然让敝下想办法告知殿下,何家主外室为北夷王庭之人,说您要查的都在那。”
北夷王庭?!
我压下心头震动,不自觉的拔高声音:“还知道些什么?全然说出,不然本宫按谋逆之罪论处!”
吴一忠显然被吓了一跳,苦着脸颤颤巍巍的回我:“敝下就知道这么多,您要不派人去瞧瞧?”
我闭眼,倘若吴一忠真是陈文远的人,那么陈文远和赵文卓就并非一派,甚至对立,互相提防的。
我猜想陈文远的目的,或许是北地呆够了,要往上走。
我也并非全然信吴一忠的说法。
不过事关北夷王庭之人,那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往里跳。
“来人!”
侍卫进来,我让他们将吴一忠关押地牢。
吴一忠见状高呼:“殿下,此事莫要告诉刺史大人!”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许他是为其妹,又或许他是怕和陈文远对峙上,错漏百出。
我对还在房内的侍卫吩咐:“去将李洛叫来。”
北夷王庭事关重大,其余事可暂且放下。
何承宗外室自何明珠提起我便查过。
守卫异常森严,如铁桶一般。
我当时便起了疑心,但手中线索杂乱,便未深究。
李洛匆匆赶来,我语速飞快:“让人给沈知白带个口信,让他想办法将矛头引向城西何氏外室院子。你同时集一队精英,守在那院子外,等全然乱起来后趁机进入,务必查清里面主人身份来历!”
李洛领命。
我也未曾闲着,让人备车,我要去见云州司马林禀。
林禀和赵文卓不清不楚,若何承宗外室真是北庭王室之人,我借孙志之手搅浑水便会被阻拦。
我亲自去见他,为李洛他们争取时间。
出行车驾简易,并未有将军府标识,且特地避开人群。
沿路隐约听见人群喧闹,或许是沈知白成功将孙志等人引向那外室住处。
云州司马府邸比我想的要简朴。
府中下人衣裳也略显陈旧。
我在正厅坐下,四处打量,并不奢华,甚至算的上简陋。
林禀很快到了,他亦是一身陈旧冬衣,打眼一瞧,约莫知天命命的年纪,冲我跪下,板板正正的行礼:“臣林禀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请起。”
林禀这才站起,我仔细打量他,有些清瘦,双眉微皱,一双眼锐利异常,和我一对上,便垂了眼皮,不卑不亢:“臣不知殿下大驾,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我含笑,“无碍,本宫也是一时起意,司马不必介怀,坐吧。”
“谢殿下。”林禀却未动,仍杵在原地,神情恭谨:“臣斗胆问询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他不愿坐,我亦不勉强,听他此言,先端了热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比不上将军府的茶,也比不上何家的。
这才声音缓和,道:“城中皆传本宫同流萤会勾结,司马管着流萤会一案,这不,本宫来司马这自投罗网来了。”
他躬身,声音未变:“城中流言而已,殿下金枝玉叶怎会同那些粗鄙之人扯上干系。”
“是臣之过。”他默了片刻。
我亦未催,反而颇有兴致,示意他:然后呢?
他好似察觉我的追问,回道:“臣这就加派人手,将散布流言者、煽动民心关押,严加审讯揪出幕后主使,以正视听还殿下清白!”
“无妨。”我瞧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都是些为国为民之人,不过是受小人蒙蔽,攀诬本宫罢了,其心可鉴。若本宫真不分青红皂白,才真寒了心。”
林禀眼也不抬,恭维道:“殿下大义如此体恤下情,臣敬佩!”
我未说话,左看右看,林禀此人实在像那种被各方打压的清贫清官,不像是我臆想中为蝇头小利叛国谋逆之臣。
可那些商户数额之大,且其中还有诸多官方管控商品种类,其中若说没有林禀的手笔,我是不太信的。
“你为官多少年?”我问他,“何时到的云州?”
“臣景元二十六年进士,边陲任知县六年,后调任两河船舶司,三十八年谪迁上京,景元四十二年被任云州司马至今。”
为官二十四载。
已快赶上我年纪了。
我有些动容,真心实意地道:“云州苦寒,司马为官勤廉,诸多辛苦。”
他终于抬眼看我,锐利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我还未分辨,便又沉寂下去。
林禀再次垂眼:“不敢当,为国为民,是臣之幸。”
气氛又沉寂下来。
我缓了声音,递了话头,“说起来,云州同上京处处不同,司马不如同我讲讲?”
他颔首,“臣之幸。”
林禀便讲起云州风貌。
云州地处北地,十月初便会落雪,结冰落雪,此时战事便会吃紧些。
我曾疑虑为何天寒地冻的反而战事吃紧。
王妺笑着解释:“北夷人战马此时膘肥体壮,又将入冬,而咱新粮入库,他们便乘此时南下抢掠,储蓄过冬物资。”
所以此刻,我未对林禀提出疑虑,而是安静听他谈论。
因烁石城边军强悍,将北夷人牢牢挡在北外,云州便难得安定,为了迎初雪祈求来年顺风顺水,在初雪落下前后,北地自发有了“安冬节”。
安冬节时,边民会自发祭拜为这片土地战死的忠烈,也请愿让自家儿郎更勇猛,赵霖将军衣冠冢便是在祭拜范围内。
而城中官方会举行摔跤、骑射等雪中竞武,优胜者进入军营便比普通士卒高两三个等级。
到了夜晚,有条件的人家便会挂上一盏特制的油灯。
为战场上死亡的英烈引路,照亮他们归乡之途。
真是朴素又真挚的一个节日。
难怪最近府中采购银子多了些。
我在上京未曾体验过这样的节日。
“甚好。”我道:“司马觉得安冬节如何?”
林禀:“热闹非凡,往年赵将军会携夫人一同祭拜忠烈,主持竞武…”
他说到此顿住,我知晓他停顿缘由,怕我这个新夫人对前夫人颇有微词,心生不悦。
我装作未懂,“将军将回,本宫当携将军遵照往日习俗。”
林禀波澜不惊:“臣替城中百姓谢过殿下。”
我带笑未言,瞧见正厅外有一人匆匆而来,在门口瞧见我,便顿住,在门口焦急等待。
我猜想该是那边乱起来了。
林禀背对门口,未曾瞧见。
我于是佯装不知,垂下眼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又静了片刻,我余光瞥见那人终是忍不住,要往房内进。
我便搁下茶杯:“说起来,本宫被刺杀已过半月有余,司马接手这案,可查出什么?”
正厅外人又停住动作。
林禀恍若未觉,“尚有眉目,殿下同何承宗遇刺,皆是流萤会所为,流萤会流窜乡野,臣已尽力追捕,遣人通缉,不过那首领白玉阎罗狡诈,想要抓获需得边防军出手。”
言外之意,凶手已明,官吏也尽力抓捕,出发边防军围剿,不然就不知什么时候能抓捕归案了。
此刻听他推诿扯皮,我对他的清官印象终于淡了。
左右何承宗是李逍旧部所为,刺杀我的还不一定是流萤会之人,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便善解人意的一点头,“辛苦司马了。”
“为殿下…“他这话还未完,便被正厅外的声音打断了。
“大人!”
我抬眼,佯装不悦,“林大人家中仆人便是如此规矩?”
林禀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和我对上。
锐利目光好似要看穿我所思所想,我并不慌乱,平静对视。
他垂下眼,一拱手:“殿下教训的是,不过或有急事,臣先出去看看。”
“我若不允呢?”
林禀抬眼看我,我和他对上,片刻后我笑道:“戏言罢了,司马若有要事便去。”
他拱手:“失礼了。”语毕转身往外走。
我也起身,身后梨红给我披上斗篷,我便跟着林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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