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对你用魅惑术啊？

　　有时候，胡季欢真的很想质问天道。是不是嫉妒他以前过得太快活，才让如今的时代变成妖怪也需要吃苦耐劳却得不到多少回报的局面。

　　他欣然接受新的规定与制度，只希望在下个时代来临前，有一份能撑起日常吃住的工作。奇妙谷的工作挺好，他只是出于习惯保持每天学习，但心里已经有些懈怠，觉得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也不错。而天道好像一直在逼着他选择考公。

　　胡季欢一声叹息哽在喉间，双手掩面，低下头。

　　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间漏出来，不是很清晰，听着无力：“我怎么这么倒霉……”

　　封易玄平静分析：“也许是你亏心事做太多，功德有损。”

　　“呵。”胡季欢揉了下脸，很快平复好心情。只能劝自己把这当修行。他以往在修行上不是很用功，进境全随缘，活得潇洒自在，但见过其他妖怪为争夺天灵地宝搞得遍体鳞伤，为无法突破瓶颈期郁郁不乐，左右换工作不会比这些事还要痛苦。

　　“所以你想请我帮忙做什么？尾随我们老板，找到他违法犯罪的证据吗？”

　　“案件中涉及人类，按规定，我们应该要通知人类方共同办理，但是好巧不巧，B市人类警局的局长，正是你们老板蔡法的亲兄弟蔡律。”

　　“你担心人类方会包庇？”

　　“不无可能。蔡法是全国有名的企业家，为B市贡献大量税收，可以说是B市经济的顶梁柱，无论是出于亲情考量还是利益考虑，蔡律都有瞒下的理由。”

　　胡季欢刚想说，可以用妖术介入偷偷调查，蔡法也没有反抗之力，怎么想都没有他胡季欢需要出力的地方。但是话刚要说出口，才想起如今官方机构的结构。

　　妖管局是参考人类政府的机制建立的，不隶属于人类政府，跟他们是平起平坐的合作关系。而人类政府下设特殊机构——特殊事件管理部，里面都是些道士、天师、和尚等能人异士，这些人虽然没有以前的修士强，但多少有点特殊本领，也许对妖管局有威胁。

　　因着现在人类社会倡导科学杜绝迷信，胡季欢在人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碰到过这群人，只见过大街上算命的骗子，不清楚他们真实实力如何。

　　不知算不算心有灵犀，封易玄开口：“为制衡妖族与人族之间的实力，天道赐下一样仙器，每当妖管局工作人员在手续、程序不齐全的情况下对人类使用妖术，仙器就会警示。这仙器由人类的特殊事件管理部看管。蔡法身边必定有妖族守着，一旦动手，动静闹大就会被发现。”

　　胡季欢心里嘀咕，在这工作跟签了卖身契似的，不仅加班加点，正常工作还得被左防右防，全程监管。

　　“但是，就算被发现了，和尚道士们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吧？当下的灵气可不够他们修炼到能打过你们的程度。”

　　封易玄突然沉默，垂眸转起手里的笔。

　　刚在豹子精身上搜完一圈的石轻岚在旁解释道：“他们打不过，也管不了我们，但是会写投诉信给天道。若天道断定我们失职，则会降下处罚，处罚因人而异，有的是扣功德，有的是扣钱，有的是扣寿命。”

　　显而易见，针对封易玄的处罚就是扣功德了。这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他自己还不肯承认一句“我就是很在意功德”，好像不承认就非事实，就不会被人抓到把柄了一样。

　　死要面子。胡季欢给他判了罪。

　　黑蛇如此重视功德，必然不会愿意冒风险，一丁点也不行。

　　石轻岚继续说道：“我们也可以在处罚下来前申诉，但是流程麻烦，耗时长久，影响日常工作，能避则避。而且，就算我们先斩后奏找出蔡法的犯罪证据，断掉他们的产业链，也还是会因为程序问题或多或少受到惩罚。”

　　“所以，要我这个论外人士去蔡法身边，越过妖族保安找到其他线索？”

　　封易玄道：“牛大志处只搜出了与蔡法的契约，其中提到蔡法负责清理交易场所四周，保证交易秘密进行。夏奇已经追踪到固定交易地就是奇妙谷，但其中有一独立的芥子空间，未得拥有者或管理者许可，我们无法进入。”

　　又是芥子空间？这是什么批发产物，人人都有，单我没有吗？
　　胡季欢要质疑世界了。

　　“你修为尚可，不难活着，到蔡奇身边，查清谁才是那个有权限的人，取得信任，让他带你进去。”

　　修为尚可的胡季欢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么危险的事，就我一个平民百姓做吗？而且，魇兽跟他们有牵扯，今日魇兽消失，他们必然知道我可疑，如何获取信任？”

　　“魇兽和他们虽同为凤凰办事，但亦有派系之分。据已有信息，蔡法身边的妖族都是自主勾结从事违法犯罪之事，魇兽则全然听从凤凰命令行事，找上你也是他自己的想法，跟蔡法身边妖族没有通过气，他们不会知道魇兽失踪的事。”

　　可以说一边是正规军，另一边是雇佣军。平时不会来往。

　　封易玄注视他，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我需要避免在蔡法附近动手，但是可以陪你一起进芥子空间，有危险时我出手，那时便是被迫动手救助平民，合理合法，名正言顺。”

　　胡季欢疑惑：“不是说只有被许可才能进去吗？你怎么进？”

　　第二日胡季欢就知道他要怎么进了。

　　奇妙谷游客窃窃私语：“今天黑巫师手上多了一条蛇！”

　　“这个蛇形手链做得好逼真，鳞片上竟然还有光泽，看着怪吓人的。”

　　“黑巫师可以跟我合影吗？！”有个女孩大步上前，期盼地看着他。

　　胡季欢颔首，矜持地站在镜头前，配合拍照。

　　游客们也就只是第一天被他唬到了，心中忐忑，不敢上前合照，现在已经个个热情似火。

　　女孩按下快门，对完美的影片很满意，她夸赞道：“你今天戴的小蛇好漂亮，看着好真，我可以摸一下吗？”

　　胡季欢和煦地笑着：“当然可以。”

　　他抬起手，要递到女孩身前。

　　细长的小黑蛇缠住黑巫师的手腕，蜿蜒着在他手指上绕了一圈，头部懒懒卧在指尖，尾部则隐没在袖子里，看起来危险又美丽。

　　小黑蛇不动声色地缠紧手腕和手指。

　　黑巫师骤然冷脸，收回右手，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摸我的蛇？”

　　他这前后性格大变，让游客们赞叹：“哇，演得真好，黑巫师就是这个古怪的性格。”

　　女孩刚开始被惊到，反应过来后又配合着诚惶诚恐地道歉：“抱歉阁下，我无意冒犯。”

　　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将互动位置让给下一个人。至于刚刚近距离看到那条蛇仿佛动了，她也只以为是手部肌肉带起来的晃动。

　　胡季欢忍着痛，微笑着用左手轻抚蛇身，亲昵地诉说：“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感觉到手下的蛇身躯一震，尾巴尖颤巍巍扫过小臂，随之凝滞，宛如死僵，便一指抚在它的脑袋上，前后来回打着转地摁搓：“我也是你的，别吃醋。”

　　特意隐藏双角尖爪、化形为蛇形装饰的封易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一阵发麻，激得他全身鳞片都要炸起。

　　即便知道胡季欢只是故意在恶心自己，并非真的深爱，仍是猝不及防被戏弄到。

　　但是作为装饰不能动，无法反击，只能任人揉搓，于是他不再用力缠紧，全心全意假扮仿真道具。

　　只要他一直出现在胡季欢身上，对方就会潜意识里认为他是“胡季欢”这个个体的一部分，自然而然也会允许他进入芥子空间。

　　就像一个人身上穿着衣服，进入芥子空间时必定也是穿着衣服进去的。

　　“我要怎么混到蔡法旁边？”那天晚上，胡季欢诚心发问，“以我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貌似没机会见到集团董事长吧？”

　　“蔡法相当看重奇妙谷项目，他不仅能通过你们这些漂亮的NPC在人类世界牟利，也可以将你们转交给凤凰。今年B市有两起失踪事件，两个失踪者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去过奇妙谷。不过，一个是面试NPC成功后拒绝入职，一个是工作一段时间后离职。”

　　胡季欢嘴角微翘，从一个死要面子假正经的人嘴里听到夸自己漂亮的话，很难不开心。

　　封易玄看着他突然翘起的嘴角，脑中还在分析他为何发笑，嘴巴却没停下来：“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你在红火一段时间后提离职，等他们找上门；二是在下个月的优秀员工表彰大会上找到他身边的妖怪，用你的魅惑术直接套话洗脑。”

　　直到话说完，封易玄还是没想明白刚刚自己的发言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已经二度被“献给凤凰”，有些乏味，胡季欢选了第二条路。

　　而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胡季欢要努力营业，成为奇妙谷吸金的主力，同时在别人面前刷满小黑蛇的存在感。

　　不得不说，培训专员在这里深耕多年，熟知优秀NPC应该具备的品质，此前一口断言的胡季欢演好角色“只要有脸就行”，完全正确。

　　狐妖稍加努力，投入些微演技，效果便更加显著。这几周，黑巫师的魔法屋里人来人往，一直是满员的状态。

　　胡季欢也遇到了几个真星探，向他投来邀请，而他只能忍痛拒绝。

　　最终，他收到布甘时与有荣焉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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