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在上

作者:Hiver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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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苦衷



      依照她的指示,一名禁卫迅速薅起刘平,用麻绳将他的手脚捆起来,随后牵着绳索将他带到她们面前,照葫芦画瓢地捆在宫女身边的另一根石柱上。

      姚岁嵘正要上前,谢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挡在刘平身前,面无表情地向在场众人宣布:“既然疑犯已定,诸位可以离开了。在此期间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禁卫纷纷退开,大多人已经疲累得无精打采,懒得再看余下的热闹,提着最后一点劫后余生的劲头相继离去;即便有想看热闹的,在禁卫的逼视下也只能偃旗息鼓,讪笑着向门口挪去。

      姚岁嵘却依旧站在原地,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些许威胁:“这里是后宫,谢统领,给本宫让开。”

      谢蔺不自在地别过脸,话语仍是寸步不让:“此等重刑之犯,自当移交三司审理。”

      “这是皇上的意思?”

      “娘娘自重。”

      谢蔺打了个手势,几名禁卫迅速堵上那二人的嘴,在头上套上布袋,五花大绑地扭送了出去。

      御花园内的喧嚣不过片刻便悉数散去,不多时,偌大的苑囿只余寥寥几人。

      姚岁嵘紧攥着清涟搀扶的手,想回头去看看亭中那人,却始终不敢回头,脚步像是被绳缚住,被人牵着,一步接着一步往外走。

      不知走过了多少宫道,转过了多少回廊,待她心神稍定,抬起头时,已然走到一处荒芜之地。

      “娘娘……前面就到深义宫了。”清涟忧心地看着她。

      姚岁嵘抬手,覆上斑驳的石柱,“入宫的那一夜,我怀疑过很多东西。疑他当年接近侯府是刻意为之,疑他拜爹为师是早有所图,甚至疑这桩姻缘也是他算计而来。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真心。”

      她抬起头,目光一寸寸挪到熟悉的牌匾上,朱红的墨迹已然消退,露出丑陋的底色,仔细看去,“义”那一点上的裂痕尚未被尘土全然藏去。

      “陈贞那一箭若是没有射偏,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她们便不会与那毫不起眼的七皇子相识,陈贞便不会渐生情愫,交付终生;姚家也不会与李旭有任何牵扯,当日先帝猜忌时,自然轮不到李旭请缨联姻;更不会在他登基的前夕,以陈贞的后位胁迫她入宫辅佐。

      如此,她便不会殒命,姚家也不会落得个不清不白、满门灭尽的下场。

      “那一箭的赌约,还是陈贞为了替我出头才应下的。清涟,你说是不是老天故意跟我对着干。”

      清涟轻叹一口气,“娘娘是至情至性之人。只是世间情事如人饮水,陈家娘子自有命数,娘娘万事还当以自己为先。”

      “只怕她日后会恨我。”

      这话她说得极轻,风一吹便没了踪迹。她敛起眉间愁绪,提起精神,眸中闪过不容置喙的决绝,沉声道:“去查查皇上今日见过何人。”

      李旭始终避而不见,还将这烂摊子欲盖弥彰遮掩过去,想来唯有一种可能。

      他知道是谁干的。

      “听我说,”她强硬地攥住清涟的手腕,“他们落入禁卫之手怕活不了几日,你立马安排人去查清这个刘平的底细,赶在他们动手之前务必找到实证,尤其是来历不明的财器,”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瞳孔蓦然紧缩,“尤其是聘礼,嫁妆,挨个去查,快去!”

      清涟紧咬着牙关,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无奈之下只得把她托付在清漪的手上,随即提着裙摆疾步向外奔去。

      “娘娘……”清漪隐约察觉到几分山雨欲来的势头,姚岁嵘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眼中凝重却丝毫未减,“趁着宫门还没落锁,去唤娇娇入宫,今夜留她有用。”

      冼辞宫左邻昆山道,右邻西直门,仅从方位来看,显属咽喉要津,坐外头草垛摇扇的功夫便能与下朝的官员眉来眼去。若非破烂到瓦砾遍布,碎石堆积如山,教她深一脚浅一脚一通好走,她当真想火速搬到这块营私植党的风水宝地。

      秦宫兴建已逾百年,显然她并非是头个垂涎这块地皮的人,也应当不会是最后一个。

      姚岁嵘抬手抚上无头石虎的断面,粗粝的石屑磨过掌心,挠得教人心痒,她心念一动,想起些旧事。

      在学堂那两年,她称得上夫子一句“好刚而不好学”,天晴则逃,天阴则睡,唯独论道经史时,尚且能略略提起精神,权当话本多听几耳朵。

      讲经史的夫子是个身长五尺伶仃老头,常把“以史为鉴”挂在嘴边,又正值怀旧的年纪,极易从《尚书》中拐个十里八弯,引申出年轻时乱世谋生的峥嵘岁月。旁的学生总嫌他墨迹啰嗦,影响了课业进度,却误打误撞正对姚岁嵘的胃口,她也乐意配合着接茬几句,应和一二。

      在他的鉴古观今中,恰有只言片语掺和着这冼桓宫。

      她将灯笼放低了些,朦朦胧胧的光影朝下探去,在脚下晕染开一片不大不小的光圈。

      夫子曾言道“宁可青龙高半尺,不可白虎抬一头”,想来这一地残硕便是它再也抬不起的骸骨,槁项没齿,威风不再。

      在它的残躯后,巍然屹立着一对阍门,姚岁嵘仰头望去,只见横楣上的虬龙鼻孔朝天,已经高到同弦月一般大小,傲然睥睨下尘。她不由咋舌:曾经久居空阁,只食其言,未悟其意,只当是夫子闲话时的堪舆之论,如今身临其境,方从讳莫高深的只字谚词中窥见几分端倪。

      此地无论是规格还是仪制,皆属秦宫独一份的烜赫,若她没猜错,冼辞宫的上一任主人,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不可说”。

      至于为何大名鼎鼎,又为何不可说……

      姚岁嵘双臂环胸,嘴角噙着些许玩味,回身望向那灯火通明的金銮殿,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冷嘲。

      “乾宗末年,皇躯病微,戚后擅政,外戚跋扈,五王揭竿,天下倾颓。唯帝神武,挥师北上,横扫六合,荡平八年烽火,终令四海归心,开万世太平。”

      这一出《定风波》唱得太亮,唱得太广,街头巷尾无人不颂先帝恩泽。

      但并不意味着世人都健忘,会轻易忘记册立大典前紧锁月余的长安城门,忘记在戚后与五王间斡旋八载、苦守京城,却在援军入关之际暴毙而亡的大秦正宗,明桓太子。

      “明桓吾儿:史不绝书,足为殷鉴”,戚后留下的典籍皆保存周全,犹如新制,唯在《旧秦书》侧,批过此一句亲笔。

      肩头蓦然一沉,丹雀暖烘烘的身体在她脸上蹭了蹭。

      姚岁嵘收起飘渺的回忆,抚了抚它的尾羽,“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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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星期前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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