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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眉画芳颜【六】
袅风过,怪脸妇人神智渐清,敲打石灰欲拖出兄长尸身。无奈,石头过硬,怪脸妇人擦伤双手也不见石裂。
胡谙揪心欲帮,却被冤魔挡住:“我来!”
话落汹汹逼近,扬臂便砸。
“砰——”石像裂为石块,露出铮铮白骨。当真怪异,尸头未腐,尸身怎只剩白骨……
怪脸妇人见其惨状,哭得更凶:“啊呀呀!那妖杀就杀,怎还吃肉!天道苍苍,怎就容不下我这苦命人!”
话落,怪脸妇人霍然起身,朝树撞去。众人霎时面白失声。怪脸汉子紧追欲拦,无奈妇人也不知哪来的腿力,塞轻舸比飞矢,甩汉子一大截……
千钧一发之际,胡谙倏闪至怪脸妇人前,叫其撞于自己腹部——胡谙吃痛倒地,怪脸妇人则压其身。
见其安然无恙,众人皆转忧为喜,独白七浮攒眉愕然。
怪脸妇人寻死不成,骤转哭泣,泪水啪嗒啪嗒落,浸湿胡谙衣裙:“啊——你为何要拦我,啊——我痛苦啊——”
胡谙吃力坐起,双手撑起哭妇脸,凝神道:“尘缘终有尽,唯有相思念不亡。令兄离去,便是将此生之所有留给了你,你活,他便活。此为人间最温柔的传承,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罢,胡谙替其拭泪,温柔补道:“生而为己,死而为己,多爱自己些。”
怪脸妇人闻言微愣,抽泣捂脸:“我……我这丑脸……”说着说着,她讥笑出声:“我自己都爱不起来……更不会有人……”
话未道完,胡谙打断道:“我爱!我爱你的杏眸,爱你的朱唇,没发现吗?你其实很漂亮,只是皮肤差了些,但瑕不掩瑜。”
这些话听着怎么都像安慰人——善意的谎言。胡谙平复语气,郑重道:“美无关皮囊,而是心。皮囊是论不出美的。”
怪脸妇人瞳仁骤缩,满脸不可置信,泪也止了。少顷,惊色转羞赧,酝酿开口说些啥却突觉窒息,若白绫绞喉,身子也轻飘飘,不受控制站起。
回头望——白七浮立其身后,眯眼扬唇。怪脸妇人愕然不知所措,方才定是白七浮将其揪起……
妇人离,胡谙骤觉腿腰轻巧,起身道:“桃花凤眼是美,剪水杏眸便是丑?柳叶弯眉是美,鸳鸯细眉便是丑?”
胡谙绕着白七浮与怪脸妇人踽来踽去:“世人眼光浮浮,美丑不分,还偏坐井观天,管中窥豹。或恶语伤人,或温言暖心。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莫管他人唇中话。允世人误解,也允世人回看认清自己的机会,可好?”
怪脸妇人羞赧点头:“嗯。”
话落,胡谙眸若秋水,似忧伤似期待般望向怪脸妇人:“美若初枝花,可好?”
怪脸妇人愕然,方才绞喉感还未散尽,身子极为不爽,但听胡谙一番话又觉心畅气舒。虽不懂其意,却胜在胡谙语气柔,她点头道:“嗯。”
【美若粗花?啥意思……】
胡谙道这番话,心中没底。毕竟她深知自己说的话很水,寡淡无味,浅且淡。若那妇人真一心寻死,她那些看似高大上,实则假大空的话根本无任何作用。
细观之,这妇人并不年迈,半百也未至,若除去脸上褶子,应是位妙龄少女……
一晃经年,汉子方如梦初醒,忙上前道谢:“多谢二位娘子,多谢二位……”
此人这般感恩戴德,当真与初见时的变脸虚伪判作两人。
白七浮止了他作揖,嗤道:“谢谙谙一人便可。”
言之有理,是胡谙护住的怪脸妇人,其汉子应谢胡谙。汉子后知后觉又恍然大悟,忙敛衽道:“多谢……”
还未道完,胡谙便道:“无妨。想来也是有缘,你们是我入村见到的第一人。”
这不说还好,一说霎时令夫妇无地自容。先前他们于门前一唱一和,后汹汹于秋老爷子家讨伐,可谓是恶相尽现。如今胡谙出手相救,还出言开解,可谓是“以德报怨”。
怪脸夫妇霎时看天天好高,看地地好脏,无措又神色飘忽。
胡谙不以为然,回归正题道:“不知二位可知悠儿家事?”
闻其言,怪脸妇人欲答又止,不解道:“悠儿?”
见其不知,胡谙忙道:“秋家,嗯……应是秋家吧?就二位隔壁家。”
汉子思索片刻,欲答却被怪脸妇人抢了去:“这我知道!”
甫一开口,怪脸妇人霎时收声,理了理姿态,端庄再道。
这秋家是村里名副其实的贫困户,秋老爷子的儿子叫秋福生,倒还真应了这名字——讨了个如花娘子,叫婉娘。可惜的是,一直没怀上。
秋老爷子几乎将家中所有积蓄拿出给小两口治病。无奈一个不举,一个不孕,如何也治不好。秋福生也是命薄,没几年就死了。
自己的钱打水漂,任谁都气。秋老爷子起初忍耐,后面也不知怎地,兽性大发,日日鞭打儿媳。那可怜娘子,脸被打花,破相疯癫,很快也死了。
白七浮闻言郁郁,偷行至胡谙身后,落寞道:“当真可怜……”
白七浮走路无声,若幽灵般,总能吓胡谙一大跳。胡谙心悸久未平,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替秋娘子惋惜,应了声白七浮:“的确……可怜……”
“……”
汉子秒变脸,摆手道:“非也非也。这秋老爷子之所以打儿媳,是因婉娘的恶狸抓瞎了眼!”
汉子边道边叹气,愁眉苦脸:“秋老爷子大小眼,就左眼最好看,是咱们村左眼最好看的……这不气就怪了……”
“……”
闻其言,胡谙隐约不安,谢过二人便再入秋院。
本可以直接走塌墙处,又近又省事。但胡谙不愿,贸然登门本就失礼,若是再走偏墙,则不敬。故无论如何,也要从正门入,行的端坐的正,是礼亦是敬。
秋家有三间屋子,一间灶房,一间福来同婉娘住,一间为主厅,也为秋老爷子住所。
此院小且破,根本买不起猪,也无猪圈。先前悠儿道“娘亲被关猪圈”简直无稽之谈……
胡谙思忖浑然一惊:“先前村民声讨,喊的是‘老不死’,秋老爷子还在世?却迟迟不见身影,他在何处……”
白七浮歪头耷眸,显然也不知。
胡谙入厅,后知后觉:“纸鸢呢?在山洞不曾瞧见。”
闻其言,白七匹狼垂眸,袖掩朱唇,楚楚可怜般——显然也不知。
胡谙浅笑,她还从未见过白七浮这样。既然对方不知,那她也不必追问。她扫视周遭,零星器具与一张缺脚木桌,西南隅摆着陈木床,应是秋老爷子的。
胡谙心中暗叹:屋院又老又破,竟能拿出大笔钱为儿治病……
细细想来,也不足为奇。老一辈的人都吃过苦,苦日子过惯了就容易居安思危,深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痛,故老一辈的人多为节俭……
主厅无果,便去瞧婉娘房。此房与秋老爷子房大相径庭。窗镜皆贴红囍,被褥小几皆崭新无尘。只是梳妆盒大开,黛笔滚落,蔻丹盒盖敞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姑娘正梳妆。
铜镜上的囍字耷拉半边,摇摇欲坠。胡谙心中惋惜,上前抚平囍字,却见镜台后夹着一封信。
此信被蛛网封压,胡谙不便直取,扬扇欲扇开蛛网,却低估了此扇威力——扇扬风聚,铜镜被吹倒,口脂瓶与黛笔滚落于地,信笺携尘飘于空中。
胡谙汗颜收扇,抬手欲抓信,却如何也抓不到。既如此,胡谙索性不抓了,待信飘落。
须臾,信无声落于白七浮脚边。此时的白七浮正斜倚门颊,对这信的掉落似惊似喜,嗤道:“谙谙的东西都粘我。”
胡谙被打趣,汗颜不语,此时此刻,她只想快些看信。
白七浮微微扬袖,信笺便出现于手。胡谙忙贴近,瞧信中所写。
【相公福来:
婉娘出生卑微,本是花楼舞姬,残花败柳之身不敢奢求真心。熟料天君怜惜,赐吾真心郎,恩爱不嫌。
相公疼吾爱吾,吾愿为君生儿育女,洗衣做饭。也是,吾贪心过头,竟忘却接客伤身,这残败身子早无法生育……吾垢辱而君英健,吾劣劣而君融融,天对君不公!
奈何公公不知,重金寻医。吾愧疚难安,相公勉之慰之,知公公传统,故瞒天瞒地,替吾守名节。公公厌狸,吾却喜之。相公为让吾欢欣,暗养悠儿。
可……事不尽人意,悠儿怎就袭击公公?是吾之过,吾遣离悠儿。但吾心惶恐,恐其色白被欺,故为其绘五色,以望平安。
悠儿离,相公一病不起,七日便亡……吾告知公公真相,公公终日忿忿,吾愿打愿挨,盼随君去。
黄泉阴曹有君相伴,便为南天门之极乐。若有来生,愿吾淑良与君伴,吾……】
胡谙兀自喃喃:“言未尽,情难休,字字是君眸……”
白七浮嗤道:“此情感人,此狸喜人——原是只纯白小狸。若是清德知晓,该作何感想?”
此言有理,清德真君以五色狸奴为傲,若发现神狸并实不存在,颜面扫地不说,威信定也锐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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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乱,后面有时间改一下


“美若初枝花”我说一下下叭,美不在皮囊,胡谙劝怪脸妇人坚守自我,就像初著枝头的花,一开始如何,后面亦然。

“尘缘终有尽,唯有相思念不亡”就很表面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