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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小两口结了婚,汪父汪母也知道要给他们一点二人世界的时间。
但在蜜月结束后,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了一番。
汪母一边坐在茶几边削苹果皮一边说:“晓成啊,今游年纪也不小了,你天天忙前忙后,陪着她的时间也不多。这次度蜜月回来,你们夫妻之间的正事,也该有个着落了吧。不然,等年纪再大点,身体也不如现在了。当年妈生你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以才会留下那么多毛病来。”
“妈,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
“是呀!所以才叫你们一起努努力。你爸说,昨儿个给你们倒垃圾的时候,不当心看到包装袋了。”
汪父坐在一旁,拿着报纸,但过了这么久视线都没动一下。听到这里,总算是把报纸一折为二,冷不丁地开口:“今游跟了你那么久,现在又为了你,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你也不该再瞎胡闹了。前两天,学院里给你发了邮件,让你去学校里讲课,这是个不错的工作啊。”
“爸,我现在的事业还有发展的空间,您之前不也说了,贵在坚持。”
汪父“哼”了一声:“你现在主意大得很。”
程今游把烟掐了,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去。没走两步就被叫住。
“今游呀,过来,来。”她手悬空着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妈和你商量个事。你把烟戒了,和晓成努努力呗。也不光是为了孩子,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程今游抬手把婆婆手里的苹果接过去,笑了。这事该努力的人可不是她啊,她能不能生,还不得要看汪晓成硬不硬得起来?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让孩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吧?
她视线往旁边的人那儿扫过去,汪晓成换了个位置,过来搂着她,连声答应着。
程今游也没说话,默默地把苹果削好了又放进汪晓成手里。
苹果暴露在空气中久了,已经氧化,覆上一层黄褐色的皮。汪晓成一口咬下去,没熟透,酸的,又吐进垃圾桶里。
汪母又道:“你们啊,新婚还不久,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今游这孩子,跟了你这么久,我是再放心不过的。家庭要幸福啊,还得是要个孩子,等将来老了,也好有人照顾着,妈也是为你们着想。”
程今游擦了擦手:“婆婆,您也是女人,也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夫妻都生得出小孩的。”
汪母一愣,面容更愁苦了几分。汪晓成被这么点了一下,整个人也不自在起来。
“今游,这话是什么意思?”
笑意不及眼底,她摆摆手说:“玩笑话。”
**
不知是白天受了刺激还是怎的,汪晓成不到九点就开始准备了。程今游看得好笑,又不忍心打击他,就由着他去了。
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月光透过浴室的百叶窗,白花花一片。
但那边的潮热化了瓷砖上的冷清。
情绪零碎着,呼吸交织着,时而占了上风,时而又任人宰割着。
在这逼仄的空间里,玫瑰在晚风中摇曳着花瓣。这熟悉又陌生的滋味把她的眼睛朦胧起来,一时竟分不清他是谁了。
他抱起她,往外走去,迫不及待地进行着这场掠夺。
程今游正和汪晓成亲热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一串000开头的陌生号码,没有显示来电信息,只知道是扬东打过来的。她大多朋友都在扬东,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不得不接起这个不解风情的电话,冷冷地问:“谁?”
对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说:
“程今游,我好想你。”
这句话,于宵已经在心里说了千千万万遍。
他没有说试了多少次才试出她的电话,也没有问她这半年来过得好不好。
他只是说,程今游,我好想你。
一句话,好像就说尽了这小半年。
一瞬间程今游的脸色五彩纷呈,她立马摁了挂断键,不敢再说一个字。但手机铃声还是锲而不舍地喧哗着,她再一次把电话掐断,索性关了机。
“亲爱的,谁啊?”汪晓成好不容易激起的兴奋劲就这么过去了,显然也对这个来电的主人有一些怨气。
程今游早把自己的风流债抛在脑后了。她和于宵不过是一场点到为止的爱情游戏,就算是他当了真,看到她和汪晓成结婚的新闻的时候也该死心了。都这么四个多月过去了,那个人要是真想试她的电话,最多三天也就试出来了,现在打给她,能抱着什么好心思?
“扬东的一个朋友,喝醉了,估计乱打的。”程今游想到这,仅有的负罪感也全消了,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可是于宵的声音还是把她铺成了一幅百无聊赖的画,她把头搭在汪晓成肩膀上,脑子里隐隐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
汪晓成问:“还做吗?”
“不了。”她的睫毛垂下来。
不一会儿,汪晓成在她身边酣然入睡,她却偷偷把手机开机,存下了那个电话号码。
她隐隐有些期待那个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分,可是一直没有等到。
一夜无眠。
**
“哥,你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呢?”于安半夜惊醒,看到身边没人,匆匆从楼上下来,却看见于宵靠在电话亭的柱子上发呆。
电话亭是刚建成的。听人说市政府看中了这一带,这些房子也能等着拆迁了,能发好大一笔财。
他估摸着时间,应该不会那么快,还能等于董出来再做打算。还有七天,他在心里数着日子。等于董有能力抚养于安,他就离开这里,去找程今游。天南海北,大不了他就一个一个地找,他才十九岁,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程今游。他默念着她的名字。
于宵倚着柱子,慢慢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前他蹲下来的时候,和于安差不多高,现在他已经比他高上一截了。
他拉着他的手,说:“在想你的漂亮姐姐。你还记得她吗?”
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他只好一笔笔把她画下来,夹在本子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
他实在是太怕了,怕到最后程今游成为他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场幻梦,谁也不再记得。但他知道,不是的,她是真的,她的声音、她的体温、她的亲昵,通通做不了假。
于安在想。
于宵眉眼弯着,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回答了。
“哥,下周那谁就要回来了,你害怕吗?”
于安执拗着不肯叫他的名字,只好用“那谁”变扭地代称,反正于宵也心知肚明。
他知道,于安这样问他,其实是他自己在害怕。所以他说:“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五年牢狱,对于董犯下的罪行来说,还远远不够。他对不起逝者,也对不起生者。上次见面,他们聊了很多。苦楚他不愿再提,只交代了于安的近况。末了,他说:“只求您,看在我的份上,好好待他。”
这是求,更是胁迫。
他一生至此,苦辣尽尝,挣扎着活到现在,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丝毫不介意卷土重来一遭,大不了就陪着他进去。于董听到这话,眼泪鼻涕一起留下来,止都止不住,体面尽失,答应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蹦。
他也就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了。
“那你呢?”
于宵脚蹲麻了,被于安猛地一拉,差点摔到地上去。等站定,他才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我会离开。”
于安从来没见过于宵这样的笑。记忆里他是不苟言笑的,就算笑,也很僵硬。
可是这个笑,坦诚到了几近虔诚的地步,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到敦煌的壁画里,遁进恒河沙数三千大世界寻求解脱了。
于安急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你要走也带着我一起走吧。”
可于宵一个温和的眼神,就让他说不下去了。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宵来说只是负担和累赘,他离不开他哥,可他哥可以这么轻松地说离开就离开。
他需要于宵,非常非常需要,可于宵根本不需要他。
于宵叹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没说什么“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之类的鬼话。
这四个月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没有程今游,他活不成,更别谈什么幸福不幸福了。
他从未在生命中如此确切地想要拥有某样东西。
程今游的爱,或者,程今游的怜悯。
抑或是程今游本身。
她要搬家,那他就去找她。她要结婚,那他就把自己的心献给她,让她好好看一看,她蹂躏着的、践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毕竟他的心在她面前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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