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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
2013年9月2日15：00
刘世安和许心河蒋寻义几乎同时回到警局。
许心河带回来一段录像，“出租车是被一个黑衣女人开走的，她有钥匙，但看这个细节处捅了好多次才打开，所以钥匙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偷偷配的。”
武阳凑近前来送上夸奖：“小许同学，干得不错，观察很仔细。”
许心河：“谢谢武师兄。”
一个月半前，一身玄青色西装的沈不念，提着电脑包坐进齐勇军的出租车后座。
“师傅，去人民公园。”
行到半途中，她忽然一阵阵干呕，并请齐勇军帮自己去附近药店买盒止吐的药，并表示自己愿意多付点钱。
齐勇军下了车，但没熄火，钥匙也在车上。
沈不念趁机拔下钥匙，按在提前准备好的模具，她全程冷静沉着，车窗里的眼睛时刻警惕着周围。
齐勇军回来后，发现钥匙还插着，但熄了火。
沈不念解释道：“抱歉啊，师傅，我刚才伸向前座抽了张纸，不小心把钥匙带下来的，让车子熄火了。”
齐勇军也没在意：“没事儿，姑娘。”
所以当刘世安问他最近有没有载过什么可疑人员时，他压根没想起这事这人来。
蒋寻义：“看身形，这个女人倒是接近宋成龙案发现场的嫌疑人。”
许心河：“她接到孙如娣后开到了老城区一处在建工地，那里没有监控，五分钟后，她便返回市里，并且下车走进了附近的农贸市场里，此时孙如娣已经不在车里了。当时是下午五六点钟，人流高峰期，而且符合这个身形特征的女性太多，排查难度较大。但有一点，没有监控的建筑工地，随后驶出了一辆黑色大众，就是上午接走秦还恩和其父母，以及出现在水泥厂的那辆。”
“又是它?”
“而且只有一个监控拍到这辆车，关于它何时进到建筑工地，离开后又去向哪里，附近三天内监控都排查遍了，它再没有出现过。”
“消失了？”
“刘队我感觉这次的凶手对市里的监控部署十分了解，从上次宋成龙的案子也能看出来，这辆黑色汽车只在水泥厂大门的监控里出现过一次，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没错，这说明凶手事先应该是做了非常周全的准备工作。”
“但我们之前排查过周围居民，大家都反映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如果说，这个凶手本来就跟所有人很熟悉呢？一个同所有人朝夕相处的毫无特别之处的凶手，她并不需要特意地踩点、布局，因为这里就是她每天生活的地方，她就像空气一样，生活在大家周围，却透明得毫不起眼不被觉察。就比如你家楼下的早餐店，你可能会记得每天站在店门外吆喝叫卖的那个人，却几乎不会留意店里沉默寡言捏包子煮豆浆的人。”
“对啊，被刘队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来找出这个空气人。”
此时电话进来。
核实齐勇军昨天轨迹的警员回话，几个证人和其说的都一致，而且出租房单元楼下的监控也明确拍到了他和其哥哥的进出时间。
而在这里，侦查员错过了一个不易被觉察的点。
齐勇军的哥哥，正是前几天林清安保公司向农名工子弟小学捐献物品的，那辆货车的驾驶员。
当时去林清公司走访的是刘世安，而今天去调查监控的警员则根本对齐智军这个人毫无印象。
在他们眼里齐勇军的哥哥只是一个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路人甲般的角色。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齐勇军的哥哥齐智军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林清利用了而已。
林清安保公司经常会接一些短期的安保工作，比如展会、演唱会等等。而他的公司偶尔会有车辆不够用的时候，一来二去就跟开小货车的齐智军熟悉了起来。两人偶尔还会一起下馆子，关于齐智军的家庭情况、成员关系、包括他的生日，林清都知道。
所以齐智军生日的前一天，林清特地送了大闸蟹给他，还提醒他趁着新鲜抓紧煮了吃掉。
齐智军自己平时是万万舍不得买螃蟹的，他高兴得合不拢嘴。
警局里。
刘世安转身向蒋寻义：“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柳明光是个在读医学生，目前正在实习，他的车我们去看了，很久没启动过，案发这两晚，他一直在家赶报告，群里的聊天记录和他所在公寓的监控，也基本可以证明，九月一号晚他六点回到公寓，二号早晨八点离开，二号三号也是大概相同时间进出，其它时间都没有进出记录。”
“公寓有监控死角吗？”
“进出口是没有的，不排除非常规手段，比如扒窗户这些。”
“柳明光的社会关系也盘查一下，这两起案子重大，一切可能有关联的人物都要追根究底。”
“好的，刘队。”
武阳：“刘队，你说凶手唯独放过了妻儿，而且还给孩子买衣服，她不会是在扮演什么惩恶扬善的救世主吧。”
刘世安：“还有一点值得思考，就是走访时邻居们都说秦还恩是个非常懂事和省心的孝顺孩子，但在孙如娣的描述里，他简直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妈宝男，内外反差会不会太大了点？”
蒋寻义：“是啊，快三十岁的人了，内裤还要拿回家给妈妈手洗，反正我是做不到。”
武阳：“何止做不到，我妈能一巴掌把我打死。”
刘世安：“是吧，正常的父母和孩子绝不会这样，可秦家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作为儿媳妇的孙如娣想要主动给秦还恩洗，还被秦还恩妈妈给数落了。”
刘世安又联想到秦还恩家里陈列着他从小到大的所有物品，也很是不正常。
“你们还记得五年前，轰动西海市的冯家豪弑母案吗？一个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国内最好大学的高材生，却在毕业当天的庆功宴后，在家里将他的亲生母亲杀死，二十二刀，刀刀致命。他甚至还割下母亲的舌头，煮熟吃了下去。”
蒋寻义：“记得，那时我刚进入警队，后来看到案发现场照片时，连续吐了两天。”
许心河：“那个案件里，冯家豪的母亲有近乎偏执的控制欲，最终才酿成惨剧，所以刘队，你是猜测秦还恩和他父母的关系，或许有冯家豪和其母亲的影子?”
“奔着这个思路，再重新走访一遍秦家三人的社会关系，连一只猫都不要放过。”
“是，刘队。”
桌子上，搜集来的照片里，其中一张，望京老城区动物园门外，年轻的秦生杰于之兰，和十岁的小秦还恩笑容灿烂，他们一家三口站立得端端正正，每个人都一尘不染，一丝不乱。
1995年8月5日 10:00
“照片拍完了，恩恩，爸爸考考你哈，这老虎一般生活在什么地貌?”
小秦还恩侃侃而答：“老虎是典型的山地林栖动物，由南方的热带雨林、常绿阔叶林，以至北方的落叶阔叶林和针阔叶混交林，都能很好的生活。”
“那妈妈再问你，全球最大的热带雨林是哪里?”
小秦还恩继续做立正的姿势回答：“亚马逊热带雨林。”
“那第二大呢?”
小秦还恩一时回答出不来，他缓慢低下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不知道。”
秦父耐心道：“再想想呢？”
小秦还恩忽然陷入紧张，他手指微微颤抖：“我，忘了。”
秦父骤然狠了脸色：“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你说想要来动物园，爸爸妈妈特地陪你来，死贵的破地方，一张门票抵咱家一天的饭钱，结果你连第二大热带雨林是哪儿都不知道，刚果雨林！刚果雨林啊！家里省吃俭用给你买那么多书，你却天天想着玩，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妈嘛。”
说着，他粗暴地抓起小秦还恩的衣领：“走，回家，给我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小秦还恩害怕地试图去抓住妈妈的手，却看到妈妈正挤着满脸假笑，跟动物园员工软磨硬泡着要退票。
“您看，我家孩子这突然身体不舒服，我们也没进去啊。您就帮帮忙，给我们退了吧，我们穷苦人家不比那些条件好的，几块钱够我们吃好几天呢，您帮帮忙好吧，拜托您了拜托您了。”
十岁的秦还恩眼里，在那一刻失去了孩子的天真，甚至刚刚的恐惧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麻木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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