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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天元小星战
天元小星战分做宗门战和个人战,参与者需手持天元星牌。这星牌或赠与,或挑战,或有其他诸多奇遇获得,共计三百六十一枚。
中州三宗各有九枚,西州四门,东洲五家,也有数十不等。其余大小宗门将余者分得,留给散修的就少之又少。
“我,我计算了距离的,谁让那只凤鸟吓我。”
小鲛人出声狡辩,他甩掉一身水草,在沙滩上状若死鱼。翻着白眼感受骄阳火辣,觉得自己快晒成一条鱼干。
江离将身上外衫脱去,衣服里瞬间跳出几条小银鱼。她手中长剑上正挑着一条文鳐。
唰的一声收剑,江离直接向后躺倒海滩。
倒也不是昏迷,就单纯有些力竭。任谁从深海一路杀上陆地,还能毫发无损,已然是个奇迹。
她迎着日光,眯着眼看向小鲛人:“我需回复一个时辰,在此期间不许人接近。”
小鲛人甩了甩鱼尾,有些狗腿的点头。
“姐姐放心,定不让任何人接近。”
江离睡前还是给自己身周放了结界,如果修为高深之人接近,便会瞬间惊醒。让这小鲛人护卫,不过是怕些凡人叨扰。
她本想一人出行,却被这鲛人抱住苦苦哀求,说是死也不和天敌共处一室。她最终被其血脉天赋说服,觉得随身带个免费的水域传送倒是不赖。
谁能想这小鲛人功夫不到家,说好的中州内湖,偏到了十万八千里。这地方明明是他的老家,中州有名的西南灵海。
江离合眼睡去,她在水下大战了三天三夜,才临近近海。等到彻底爬上岸,早已灵力用尽体力枯竭。
小鲛人不靠谱她已知晓,但谁能想到她也有不靠谱的一天。
鲛人用他的鱼命发誓,他真的有好好守护江离身旁。但奈何从深海杀上来毫发无损的是极剑的疯子剑修,他只是一只还没成年的柔弱鲛人。
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伤的伤口有着麻痹神经的毒素,等到鲛人放松精神后突然反扑,他就这样无知无觉的晕倒在了江离身旁。
江离的结界防得了修士,却防不了‘淳朴’的打鱼小哥。当睡得无知无觉的剑修被带回家中,并被喂了西南灵海特有的鱼露后,江离人生第一次遭遇了逼婚。
……
“可是醒了?”
“眼睛睁开了。”
问询的声音带着老态的深沉,回答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江离有半分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再次一睁眼到达了其他世界。
老大夫把了下脉搏,将手收回后摸了下胡须。
“小子可放心,这女娃娃身体好着呢。估计游上岸一时力竭,没多大事。”
“恩,诊金在门口,你自己搬走。”
男子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让老大夫略微气恼。
“臭小子就不知道体恤老年人,那么一大盆文鳐,是要累弯我这把老腰!”
男子却看了眼,却直接否认:“不会。”
老大夫前日还出海猎鲨,大夫有时候更像他的副业。老大夫被噎的说不出话,觉得这男子没脑子极了。
“怪不得娶不上媳妇,你个愣小子。”
男子却再次反驳:“不会,这次有了。”
老大夫诧异,却见男子的目光转向床上。江离刚抬起身子,便和两双眼直直对上。除了老大夫眼中情绪起起伏伏,她和男子竟都出奇的平静。
“喂,臭小子别乱来,这女娃娃看起来才多大啊。”
“你该回家吃饭了。”
男子不理老大夫,指了指门的方向。老大夫无法,知道这是个不听劝的,便在被扫地出门前,忙着和江离说上两句。
“女娃娃你别怕,这傻小子虽然愣了点,但到底没丧尽天良,你要是有事就去前面李家找我。”
“臭小子,我自己会走,你不送还赶人,看谁下次给你看病……”
老大夫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被房门完全阻隔。房内瞬间暗了下来,借着夕阳余晖,男子身形高大,影子投射地上也变得无比宽厚。他低头挡住了窗外夕阳,将大手放在江离头上。
“准备一下,你将是我的新娘。”
江离用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夕阳西沉,光线顺着床边斜射进来,男子的面容便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他的肤色有些黝黑,身上每一份肌肉都仿佛被人工雕琢,带着难掩的海洋气息。一张脸也棱角分明,眼睛是最原始的深黑,却有着无机质的神色。
他看得很认真,却仿佛人与物并无区别。
江离调动灵力,却发现根本没有回复,嘴里有股难言的鱼腥和血腥交杂的味道。她喝下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在阻碍她的灵力回复。
见江离看向一旁桌上的小碗,男子便回答。
“我做的鱼露。”
江离终于开口,说了醒来的第一句话。
“什么样的鱼露,会用人血去调制?”
男子惊讶的睁大眼,一直无所表示的脸上竟缓缓笑开。
“你喝出来了?那是我的血,他们都很喜欢的。”男子犹豫片刻,像是不太熟练的挂起笑脸,用生涩的动作再次摸着江离发丝。
“乖,我的血都给你喝,你将是我的新娘。”
江离默不作声,她感到一丝违和。这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却古怪的透漏着非人之感。就算灵力枯竭用不得什么移山倒海的术法,但江离依然是个修士。
凡人与修士,在这世间,便是天地之隔。
江离敛目,将手伸向身侧。
她的动作很快,却远远比不上阻拦的大手。皓白的手腕被攥在手心,男人像是有些苦恼。
“不要动这东西,太危险了。”
那是被封在剑鞘中的狻猊神剑。
“你需要再睡一会,我会帮你准备嫁衣,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男人自顾自说完便压着江离躺下,重新将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江离眉眼紧皱,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抗!
再次醒来,海风卷着沧浪在远处哗啦作响,偶有呖声长鸣,江离看着完全变了模样的房间,一时有些发怔。
仔细看去,还是原来的小屋,只是装点了色彩,整个房子都洋溢着喜庆的艳红。红粉色的贝壳如同首饰盒一般被放在桌上,里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圆润珍珠。床铺换做了新婚的红褥,二三垂帘上挂着吉祥扣。一对龙凤烛点亮了昏黄,整个房间从里到外装饰一新。
连江离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样,那是一身层层叠叠的嫁衣,红的鲜艳,红的诡异。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江离身侧的佩剑,却仿佛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江离刚想去握住剑柄,就被突然进来的人打断。
“不许再碰那东西!”
男人竟是有些气急,他伸手想要阻止,却见江离已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他的神色越发痛苦,身上隐隐有寒气浮现。
只见他神色中像是有了决断,鲜血从眼窝缓缓流出。
江离为眼前所见一惊,却不想紧握着的佩剑如同烟尘,在手中逐渐散去。
“你做了什么?”
见男人逼近,江离出声质问。
“今天是新婚之夜。”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走上前。他的动作像是被操控的傀儡,看不出爱恨嗔痴,让江离浑身不适。
男人靠近江离坐下,将一颗海珠镶嵌的朱钗插在新娘发髻。那双手描摹着轮库,带着探索的好奇。
江离只觉带着粗茧的指腹划过眉梢,男人的眼随着指腹一起移动,最终双目相对,对她有些僵硬的微笑。
江离合眼复再次睁开。
“我不是你的新娘,也不想和你缔结良缘。”
她说的决断,手依然不放弃的在身侧摸索。
男人神色疑惑,似是思虑片刻复再次开口:“睡一觉就是了。”
江离气结,第一次遇到这般无法沟通的人。她自知这次疏忽大意,竟是落得如此地步,说出去怕是会被千秋辞嘲笑一整年。
剑修的剑,在于形,也在心。
现在剑身散作尘埃,却无法阻止心剑化形!
江离虚握着,空无一物的手中仿佛当真握着一把剑,她挥动间剑影随风,剑光如电。
男人面露难色,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满屋的红色开始消退,有海鸣从远处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水逐渐变大。男人终于忍不住吐了口血,他抵抗着这股消退之力,拼命想将一切回复崭新的模样。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等到江离手中重新握住长剑,残破不堪的小屋也显露出原本模样。
男人像是在哭,他双手捂着脸,鲜血染红了一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碰那么危险的东西。”
江离:“你究竟是何物?”
男子抬起的眼早已没了神采,如同蒙着一层薄雾。他神色悲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仿佛被记忆吞没,在其中迷失了自我。
江离不懂治疗,比起治愈她更擅长破坏。
但举着的剑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在这男人身上感知不到一丝危险。
明明古怪异常,却仿佛只是个旁观的过客。
小屋看着被尘封了许久,沙尘和蛛网遍布在各个角落。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她的眼看到了逐渐升起的朝阳。
“姐姐,我来救你了!”
小屋门被打破,朝阳跟海风一同映照而入,扬起一阵沙尘。小鲛人身后跟着两人,大步踏入其中。
江离看见来人微愣,那人面容分明和那非人之物一模一样,而另外一人,也分明是之前见到的老大夫。
来人一脸歉意,一张脸生动许多。但他出手却丝毫不留情,直接一枪戳破了地上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长枪仿佛戳到了硬物,那人的身影越发模糊,身周雾气弥漫一阵呛人。
“姑娘屏住气,莫要被这雾气所迷。”
使枪的男子出声道,他挡在老大夫和小鲛人身前,又撇了一眼持剑的江离。
江离听到后屏息,在烟消雾散后只发现地上留有一颗蜃珠。色泽乌黑,实为上品。
“怎地这般轻易?”使枪的男子像是有些费解,他拿起地上的珠子收起,复转身上前。
“姑娘可无事?”
江离收剑:“道友客气。”
小鲛人见机上前:“姐姐,我可当真没偷懒,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海里的东西毒晕了。谁知这么凑巧,就刚好碰到了这位打鱼小哥。”
江离视线从鲛人身上撇过,成功让其闭了嘴。
“还未请教道友姓名,在下江离。”她说完后挑明“我观阁下筑基圆满,想来天赋上佳。就是不知是如何破解了在下的结界。”
使枪的男人微窘,像是想起自己之前的多此一举,便拱手连忙解释。
“我名方回,是个散修。之前见姑娘昏迷在沙滩上,以为是遭遇海难。”男人指了指老大夫“非我破了江姑娘的结界,实是李叔帮忙将姑娘抬了回来。”
他又看了看鲛人,脸上一热:“我本以为是这鲛人加害姑娘,故而将其关押了起来。”
江离倒是没什么脾气,只是尚有疑问。
“无妨,左右不过换个地方。”她敛目接着问:“我想道友还需解释下之前和你一模一样的男子。”
方回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咬牙直接说到:“不怕姑娘笑话,我这是被妖怪缠上了。”
见江离一脸诧异,他视线微躲。
“我之前总惦记着找媳妇,这妖怪不知怎么知晓了我的心事,每每化作我的模样欲要达成此事。它擅用蜃气幻象,可能是个蜃妖!”
此人的确是个散修,平常修士多用精怪、妖灵之类。只有凡俗之人才把一些非人之物,叫做妖怪。比之寰宇大陆数量稀少妖修,海中天生地养,顺应天道诞生的灵物更多。
江离若有所思。
非人之物借他人之形,看来道行还不到家。没能修出人身,处于妖灵到妖修之间。
她有些古怪的打量着方回,像是借形之术,定要二者之间有所联系。再加上这蜃妖还耗费精血帮其达成心愿,怕是有什么缘故在其中。
老大夫见江离想要说什么,赶忙出声打断。
“女娃娃,你和方小子一同去我屋中坐坐,这地方到处是灰的,怪难闻的。”
几人便随老大夫一同离开了小屋,小鲛人这次是当真寸步不离江离身侧,就差把自己当挂架挂在江离腰上了。
方回等几人安顿好,便面露急色,他频频望向海边。终是忍不住向几人告饶,得到回复后便急冲冲的出了门。
见方回走远,江离回首望向老大夫。
“女娃娃想必出身名门。”
老大夫语气笃定,他笑的和气,身板看上去也很是硬朗。江离却从中感知到了一股消散不开的死气。
“极剑宗,江离。敢问这位前辈……”
“别,可别这般叫我。当年侥幸结了丹,现在全身哪还有半分灵力,早就是凡人一个喽。”
老大夫不在意的说着,他望了下门外,看着没甚人影,才迟迟开口。
“老夫仗着年岁,叫你一声女娃娃,实是你这年龄不过我等之零头。”老大夫似乎有些怀念曾经,但又很快恢复“当真是少年英才,我是没见过这般年岁的金丹真人。”
“我方才是看你想说方小子和那蜃妖之事,故而打断了话头。”老大夫微叹“方小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散修,没得师门也没啥常识。一身的修为除了靠自己琢磨,其余的就是那只蜃妖。”
江离正色:“此非正道。”
老大夫不忍道:“非是你想的那般。”
停顿片刻,老大夫陷入沉思,像是在思索从何讲起。
“这蜃妖和方小子,其实是命线相连。在方回自己的认知中,他不过双十年华。在一众年轻人里面,都算才华横溢。但其实,他的时间早已过去一个甲子。”
江离微惊,复沉眉思索。这人竟是有一个甲子年岁,她是真的没看出来。
人的命线很难被他人掌握,更别提和其他人捆绑一起,这是天道给予众生的慈悲。但困难不代表不能,契约,咒术,或阴私或狠毒的各色法术。付出代价强行阻断他人命线,胁迫他人交出命线。
但其中,最为少见的当属命线相连。就江离这些年所见所闻,也仅有林玄和林晔一对师兄弟。但那关乎佛子的正反命途,又与那颗天孖树隐有联系。
而这人与妖,当真世所罕见。
“方回曾经死过一会,但他不记得了,就像他也不记得曾经救过的蜃妖。”老大夫还在继续述说,他有些叹息的摇头,像是觉得这就是一段孽缘。
“老夫遇到方小子的时候,他还是个总角小童。当年我那宗门名存实亡,门内弟子各奔前程。遇见这么个修炼苗子,老夫还曾设想有朝一日重振宗门呢。”
老大夫自觉好笑,面色却充满了怀念。
“但还未等我正式开始教导方回修行之事,他便和这蜃妖捅出了大祸。”
蜃妖擅法,能够编织奇景,也能将人引入幻境。方回和蜃妖的相遇十分老套,不过是一个贪玩小童,偶发善心救下差点沦为食物的蜃妖。
他将蜃妖养在家中,想着这大蚌哪天能吐出珍珠。小童活拨好动,又好奇心极强。而将将演化出神识的蜃妖,却十分懵懂。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小童的耳语。
小童因为贪玩被关在家中,只能抱着大蚌无趣的嘟囔。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大蚌,你能吐出珍珠吗?是不是喂些沙子,就可以变成珍珠?”
小童试着往张开的蚌口塞进沙子,却见大蚌难受的吐了出来,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痛苦的咳嗽声。
小童赶忙将其放入清水中:“对不起,你不喜欢沙子我就不放了。刚才是你的声音吗?”
他像是一点也不恐惧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好奇心完全将其视作平常。
“我那天隐约听见你的求救声,不然才不会和满香楼的伙计争着要你。”
大蚌只是吐了吐泡泡,依然没有声音。它还不能完全听懂小童在说什么。那隐约的声音都仿佛是小童的幻觉。
几天后,小童有些急切的飞奔回家,他将手心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展示给大蚌。
“你看,这就是珍珠,是不是很漂亮。”
大蚌没有视觉无从知晓,但天赋的幻境却在小童手上构建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珍珠。
“诶!变成了两颗!”
小童惊喜不已,他将两颗珍珠举高,相互碰撞着玩耍。
不一会,由幻境构建的珍珠便散作尘埃,消失在天地间。
“消失了?”小童疑惑,却又不甚在意“你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吗?”
大蚌不会回答,只是再次吐了吐泡泡。
大蚌可以构建的东西越发丰富,从小小一颗珍珠,到整个房屋摆设,甚至是一副动态的幻境。
它可以轻易让小童父母陷入其中,那幻境中小童听话好学,总是乖巧的待在家中。
而真实的小方回,早已野的不知去向。
这天小方回神色慌张的抱着大蚌出了门,家里编制的幻象便不复存在。
他们路过熙攘的市集,在一方宝阁前停了下来。
“嘘,你看见那柄枪了吗?那是他们枪来的。我想将这枪偷来还给那人。”
小方回和大蚌重复了几遍,让它一定不要出纰漏,便状若无人的进了宝阁。他将大蚌放在长枪一旁,用小手抚摸着蚌壳。
“我晚些就来接你,就和我们之前一样。”
每每玩到尽兴,小方回便会偷摸回家,看到老实在编制幻境的大蚌,便十分欣喜的抱着它讲述外间种种。
小方回抱着长枪走了,大蚌的幻境不过百米,他拐到少有人经过的小路,用准备好的粗布将长枪包裹严实。回头看了眼宝阁方向,便急匆匆的赶向海边。
大蚌无聊的吹着泡泡,等了一个又一个日落。这次的分别格外漫长,如同它在海底沙河中的沉睡。它自生出灵识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小方回很努力的将长枪还给了主人,虽然这人看起来破破烂烂,仿佛下一秒就要没命。
但他让年幼的方回,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他看到男子长枪挑动,带着炎火割裂四方。看见那柄长枪在一群人中不落下风,一横一扫,有雷霆万钧之势。
但终究抵不过对方阴毒之法,那人长枪被夺,人也掉入海中。
小方回本是碰碰运气,他知道那方海浪的尽头有一处隐蔽的岩洞,时常有深海之物被卷入其中。
男子命不该绝,当真被小方回寻到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着涨潮将男子送入岩洞,见其昏迷不醒,却一时没有断气,便率先回了家中。
会在宝阁中发现长枪,正是为了替男子寻药。而和大蚌长久的默契,让方回达成了愿望。
在海边的岩洞中,小童照顾的男子终于能够自主行动,他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的长枪,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枪一直在我身侧?”
他战到最后时刻早已意识模糊,全凭本能挥枪。但记忆最后明明是对方夺走长枪,耀武扬威的嘴脸。
不对,男子再次将手放在长/枪上。
这明明已经将他的印记抹去,现在的长/枪是无主之物。
小方回有些紧张,他回答道:“我,我在市集的宝阁中看到的,他们将它卖给了宝阁。”
男子微怔,复又明白了过来。想来那群人不想招惹麻烦,他这长枪太过显眼,不若直接流入凡尘。
“我晓得了,孩子,倒是又欠了你份人情。”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温和,他在身上摸索了半晌,见实在身无长物,便尴尬的咳嗽了下。
男子看着自己已经失去联系的长枪,复有了决断。
“我现在身无长物,但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也合了各中缘法,这长枪和枪法便传授于你。”
小方回很想拒绝,但那长枪却真真合了他的心意,于是满脸通红的接了下来。
男子教授了小方回三月有余,大蚌就在那间宝阁待了三月。等到男子决意离开,小方回才在不舍中想起了大蚌。
男子与小方回非是师徒,实是因为发现方回身上有他人留下的印记,虽并非多霸道的印记,但总归已是其他门派看上的徒弟。
他也无意收徒,只当是全了一场机缘。
大蚌还在等待,却不想这平静却在最后突生波澜。这处不过一海边小城,集市也多是周边渔村前来赶集的农户。宝阁平日里只有富人光顾,这长枪摆放之处并不起眼。
倒也不是巧合,前来询问长枪的,正是前段时间将长枪卖掉的歹人之一。
见三月不曾有风声,便起了贪念。想着男子死绝且无人追究,等他大摇大摆的买下,这长枪便过了明路。
小方回见大蚌被抱走,当场戳穿了幻象,欲要夺回大蚌。但他哪里是歹人对手,这不过三脚猫的功法,倒是让歹人看出了不妥。以为小方回和使枪男子有所关联,当即便想杀人灭口,并逼问出长/枪下落。
小方回因着和大蚌默契,险险躲过。
他抱着大蚌滚到了一旁:“抱歉抱歉,我差点忘了你。”
歹人再次攻来,方回已经黔驴技穷。他听从男子吩咐,在枪法大成之前轻易不拿出长枪,免得遭人惦记。
那歹人手中利器,横贯小方回半边身子,将一身粗布棉衣染成了血色。被抱在怀中的大蚌完全被鲜血所染,发出诡异的红光。
方回气息尚在,那歹人将他带着隐蔽处逼问长枪下落,见问不出所以,便直奔方回家中。
接下来的一切才是地狱,在气息弥留之际,方回见到了倒在他不远处的双亲。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渔民,在这海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个时而听话乖巧,时而活拨好动的儿子。
方回的悔恨到达了巅峰,是他招惹了灾祸,一切可能都源于他的不知深浅,自大妄为。
他因为有着神奇的大蚌,便有些得意忘形。他见了那场非凡的打斗,便以为自己有多不凡。
殊不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就像草绳上拴着的鱼,看似还活着,不过是随时等着被宰杀。
方回死了,曾经的他是真的死的透彻。
他的血融入大蚌之中,大蚌在鲜嫩的肉中痛苦的孕育出一颗血珠。那珠子在歹人惊艳而贪婪的目光中,融入方回口中。
歹人想要抢夺的利刃,被终于赶来的老大夫拦下。
那个给了方回印记,却因临时有事一直没来收徒的人,正是李老大夫。
“一时迟疑,竟酿成如此祸事。”
若是老大夫没有给方回打上印记,也许男子就会带走他,避开这一场灭门之祸。如若老大夫一开始就将方回带去教导,那大概不会再和男子有过多牵扯。
一个好好的苗子,在阴差阳错中,竟是走上了死路。
老大夫本就是感性的人,他掐指算过因果,这合该是他的徒弟。
面对半死不活,再也醒不来的徒弟,不免心生不忍。于是本就进阶无望,便将一身修为耗在了方回身上。
待到方回重新恢复意识,已然过去了一个甲子。
老大夫讲到这里有些口渴,便大口将杯中水饮尽。他见江离通身气派,果然不愧大宗大派出身。
不由感慨:“女娃娃定是从未见过如此窘迫的修士,但这世间便存在如此偏差。我等和那些无一丝仙缘的凡人,你等名门大宗和我这样的无名散修。”
江离双目微垂,似是有所触动。她不能理解修行无望,却甘愿将一身修为耗费在他人身上的情怀。但同样为之所感,只觉胸襟宽广,那是种不输于高阶修士的洒脱。
江离拱手示意,却接着将话题抛下。
“如此,方道友和蜃妖命线相连倒也说的过去。二者同有救命之恩,且自有默契。但,这蜃妖……”
老大夫放下水杯,有些头疼的砸了下手。
“也是那场变故对方小子影响太大,他又影响着那蜃妖。现在他看似清醒,实则不过是在蜃妖构建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江离回想蜃妖种种,怪不得有种仿佛旁观般的古怪之感。那蜃妖是在为方回实现愿望,虽然这个愿望他可能不太能理解。
它将江离视为方回的新娘,它为方回找到的新娘。
老夫子接着说。
“方小子忘记了那场祸事,忘记了幼时和蜃妖的种种。他的意识里,父母只是出了远门,自己是一个偶得机缘的无名散修。而那时而冒出来的蜃妖,便是缠上他的妖怪。哈哈哈,也怪我,平日里看的话本有些多,让他多少也看了不少。”
“这些年闹出的笑话倒也不止这一出,方小子实打实开始修炼也不过几年,到如此修为正是因为蜃妖与之共生,将修为与之分享。但蜃妖心智未全,却又天赋了得,就是我仍是金丹修为,也无法分辨他的幻境。”
“故而,方小子的脑袋里偶有什么突发奇想,这蜃妖便顺从本能帮他实现。虽然方法古怪了些,但到底这些年也没伤到什么人。”
江离指了指自己,笑而不语。
“咳咳,你这是个意外。”老大夫有些窘迫,复又喝水掩饰。
“在方小子的意识中,他到了成婚年龄,这不就容易想多。再加上附近也少见适龄少女,不巧让女娃娃你赶上了。”
“对了,那鱼露非是坏东西,而是难得的养伤良药。你感觉灵力运行不畅,不过是蜃妖的幻境让你产生的错觉。在它的幻境中,只有它承认的才能真实存在。”
江离神识环顾一周,果然身体无碍,且与海兽搏斗的力竭之感也全然消去。
“多谢。”
老大夫觉得江离很是有趣,这都差点被逼嫁人,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道谢。
“不过你的佩剑倒是一方宝贝,连蜃妖都要耗费心血才能遮盖一二。”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嗨,老夫想什么呢,你这大门派的弟子,哪里会没有一两件压箱底的宝贝。”
江离却道:“这剑不凡,但身为剑修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剑。”
老大夫不由一震,他曾经也见过这般凛然的身影。好些年都没怎么接触修真界的种种,这才后者后觉想起江离报上的山门。
极剑宗,那个极剑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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