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

　　殿堂死寂。
　　骸骨穹顶投下的微光仿佛都凝滞了，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虚无感，以及那股新生的、温和却庞大的天使本源气息。许庄舟半跪在叶苍纪身边，紧紧握着他逐渐回暖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外来力量如温润的泉水般流淌，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本源，甚至连灵魂上的疲惫都被一点点抚平。
　　这馈赠远超预期。那位陨落天使在彻底消散前，将最后未被污染的纯粹本源赠予了他们，这不仅仅是疗伤，更像是一种……洗礼和提升。
　　叶苍纪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体内那原本岌岌可危的三角平衡，在天赐本源的介入下，正朝着一种更加稳固、甚至隐隐带着某种玄奥韵律的状态转变。他依旧昏迷，但生命气息已然无虞。
　　许庄舟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四周。扭曲的存在已被彻底抹去，十二尊雕像化为凡物，殿堂空阔得令人心慌。他尝试感知那扇将他们送进来的“门”，却毫无所获，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混沌废墟的核心。
　　必须找到出路。
　　他小心翼翼地将叶苍纪背起，开始探索这座死寂的宫殿。殿堂之后是更加错综复杂的甬道和空置的房间，所有一切都由骸骨与黑金属构成，散发着陈旧死亡的气息，却再无任何活物或陷阱。那位扭曲存在似乎就是此地唯一的守卫，也是唯一的囚徒。
　　在宫殿深处一个类似藏书室（如果那些由皮质和未知金属制成的、散发着精神波动的卷轴可以称之为书的话）的地方，许庄舟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并非通过阅读，而是当他靠近某些特定卷轴时，残存的精神印记会自动流入他的意识。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模糊而骇人的真相：
　　此地并非那位天使的陵墓，而是一座远古的“观测站”或者说“囚笼”。那位天使也并非在此陨落，而是在一场无法想象的、涉及更高层次存在的战争中遭受重创，其残骸和一部分核心本源被某个难以名状的“上位存在”捕获，囚禁于此。那个与天使残骸强行融合的扭曲黑影，并非恶魔，而是“上位存在”投入的一缕“混沌意志”，目的是污染、研究天使本源，并试图将其改造成某种……“武器”或“坐标”。
　　而“染血的月长石”，则是天使在最后时刻，凭借残存意志，将一滴最精粹的、未被污染的本源圣血混合着无尽的不甘与警示，强行送出囚笼，落入主物质界的产物。它既是祂存在的证明，也像是一个……信标，或者钥匙。
　　“老蜃”显然知道这一切。他利用契约，引导许庄舟和叶苍纪这个身负“源暗”与影兽血脉的“特殊变量”前来，利用“染血的月长石”与“混沌意志”的相互吸引，借许庄舟的手，引发了那场导致“混沌意志”被“湮灭”的异变，并成功收集到了他想要的、由“源暗”、“混沌意志”和“天使本源”碰撞产生的“混沌能量样本”。
　　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一枚被精心设计和利用的棋子！
　　许庄舟放下手中那枚失去光泽的黑色金属卷轴，暗红色的瞳孔中寒光凛冽。被算计、被利用的感觉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但同时，一个更深的疑问浮现：“老蜃”收集这种危险的“样本”，究竟想做什么？那个所谓的“上位存在”，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背上的叶苍纪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许庄舟立刻收敛心神，将他小心地放下来：“醒了？”
　　叶苍纪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 initially 还有些迷茫，但迅速恢复了清明。他感受了一□□内的状况，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我的伤……本源……好像……”
　　“那位天使最后的赠礼。”许庄舟简略地解释了一下情况，包括他们被“老蜃”利用的推测。
　　叶苍纪听完，沉默了片刻，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被压下。他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本源溃散、力量失控的濒死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虽然量级未复、却更加精纯和……充满潜力的状态。那天使本源不仅治愈了他，似乎还优化了他的血脉根基。
　　“因祸得福？”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冷，“这福气，代价可真不小。”
　　他看向许庄舟，目光落在他肩胛处——那里原本狰狞的疤痕和灰败气息，此刻竟然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皮肤颜色略深一些。“你呢？你最后用的那股力量……”
　　许庄舟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那一刻的状态。“像是……把一切都‘抹掉’了。”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两人稍作休整，继续探索。终于，在宫殿最底层，一个类似能源核心的、布满复杂管线和符文（大多已黯淡）的巨大房间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房间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水井般的结构，井口被一层薄薄的、不断波动的水银状物质覆盖。透过那层物质，隐约能看到下方并非实地，而是……流动的、色彩斑斓的、仿佛由无数世界碎片构成的虚空乱流！
　　“空间节点？”叶苍纪皱眉，“很不稳定，不知道通向哪里。”
　　许庄舟感受着那井口传来的、与之前那扇“门”相似但更加狂乱的空间波动，又看了看怀中那已经变得温热、不再滚烫的“染血的月长石”（其本体已融入他们体内，但那种联系感仍在）。他有一种直觉，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赌一把。”许庄舟看向叶苍纪。
　　叶苍纪与他视线交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留下是等死，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再多言，许庄舟再次背起叶苍纪，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那水银般的井口！
　　熟悉的、却更加狂暴的天旋地转和空间撕扯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了“门”的稳定通道，他们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性能量风暴的虚空乱流中随波逐流，全靠许庄舟强行撑起的能量护罩和叶苍纪勉强调动的阴影偏转，才没有被瞬间撕碎。
　　不知在乱流中颠簸了多久，就在两人都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口！
　　用尽最后力气，两人如同炮弹般被甩出了出口，重重摔落在……一片柔软、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地面上。
　　刺目的阳光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耳边传来鸟鸣啾啾，溪水潺潺的声音。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勃勃生机，与宫殿和混沌虚空的死寂压抑形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他们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山谷，绿草如茵，野花点缀，远处有茂密的森林，近处有清澈的溪流，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这是……哪里？”叶苍纪有些茫然，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正常，如此充满生命力的地方。就连他体内那新生的力量，在这里都运转得更加顺畅自然。
　　许庄舟也皱起了眉。这地方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诡异。他们从那样一个绝地出来，怎么会落到这种世外桃源？
　　他尝试感知方向，却发现此地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与灰烬镇、混沌废墟那种脆弱躁动截然不同。怀中对“染血的月长石”的感应也彻底消失，仿佛那场经历只是一场幻梦。
　　“先弄清楚我们在哪。”许庄舟站起身，虽然伤势在天赐本源和短暂调息下好了大半，但力量依旧空虚。叶苍纪也勉强站起，状态比他稍差。
　　两人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希望能找到人烟。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树林掩映间，隐约出现了一座小木屋，屋顶炊烟袅袅。
　　有人！
　　他们警惕地靠近。木屋看起来十分普通，周围开垦着小片菜地，篱笆上爬着藤蔓，一派田园风光。
　　就在他们走到篱笆外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木制水瓢，走了出来。他看到许庄舟和叶苍纪，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和蔼的笑容：
　　“哎呀，有客人？看二位风尘仆仆，是迷路了吗？快请进来喝碗水，歇歇脚。”
　　老者的笑容无比自然，眼神清澈，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山野老人。
　　但许庄舟和叶苍纪的心，却在瞬间沉了下去。
　　因为在这个老者出现的瞬间，他们灵魂中那道属于“老蜃”的契约印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震动！
　　这个看似普通的老者，就是“老蜃”？！
　　老者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骤变的脸色，依旧笑眯眯地，侧身让开了门口：
　　“外面风大，二位，进来坐吧。老朽这里，刚好有些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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