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道歉
“讨厌你……？”董明衍好似不理解这句话，两条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
他撩起眼皮，放大的瞳孔竭力想聚焦在蓝霁身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
语气很真挚，带着一种刻板的较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原因，他尾音沉下来，少了平日的吊儿郎当，郑重地像在宣誓。
蓝霁黑沉沉的眼睛依然维持着原样，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变，这一句颇有卖惨意图的话，好似对他完全没有触动。
董明衍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问：“你不信我吗？”
“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蓝霁。”
这是无法否认的。
两人之间相处的记忆像折扇样，一页一页在蓝霁脑海里翻阅，他总以为扇子掀过去就忘了，其实只是被后面的折页压在下面了。
如果不拉开，那扇面的图就这样永远地被压在底下。但一转，却会发现画面是永恒的鲜活，不管是图案的笔触、还是扇面本身的材质，都能一清二楚地在他脑海里复刻。
空调的嗡咛声在宿舍里打转，蓝霁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也被他呼出的酒精麻痹了，对方荡着朦胧醉意的瞳孔把他搅进去了，陷入铺着白纱的梦境中。
他并非不知觉对方的善意，只是不愿承担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性失误的后果。
但蓝霁不够狠心，董明衍又太过执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很亲密的关系，就算被背叛也并没有到无法接受的程度。
至少他现在愿意为了董明衍的真诚而迈出一步。
“对不起。”蓝霁说，“为我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道歉。”
董明衍意料之中地笑起来，耳边那个黑色的负无穷好感值被笑意稍微稀释了下，变成一种温柔的灰色。
过了会，他问道：“蓝霁，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头顶上随之冒出一个气泡。
【1.跟他开个玩笑：当然是恋人啦。
2.最稳妥的回答，朋友吧。
3.维持冷淡的人设：什么关系？当然是舍友了。】
{问出这句话，我觉得至少是想听到前两个回答吧……}系统又幽幽在脑中飘了出来。
蓝霁沉默了。
{没事的，别害羞。}系统又飘回去了，{小学生吵架，也没什么好看的。}
朋友？成为朋友的界限是什么？蓝霁思索着，想起自己唯一能被定义为朋友的那个人。
但那人却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两人早已对对方的存在习以为常、从不吵架，很顺滑地进入了成年时期，并不存在建立关系的过程。
“我们算朋友了吧？”
“嗯？”蓝霁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疑问。
董明衍耐心地问道：“我们是朋友了吧？”
这时候他又不像醉鬼了，脑子在紧急时候灵光了。
他一件一件地给他点着：“我陪你去过医院，我们一起吃过饭，现在你把我搬回来，我们互帮互助，难道不算是朋友了吗？”
哦，这就是朋友了吗。
蓝霁爽快地承认了：“那就是吧。”
他总觉得这种时刻可能需要一点仪式感，于是试探地伸出一只手：“你站的起来吗？要我扶你上床吗？”
董明衍眼神瞬间又迷离起来，头软绵绵地垂下去，咕哝着：“不行……喝太多了，头还是好晕。”
蓝霁把他扶起来，格外认真地叮嘱：“酒精会烧胃，腐蚀胃壁容易得胃溃疡，还是少喝点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靠在他肩上、柔弱无力的董明衍悄悄勾了勾嘴唇，眼神闪烁着得手的狡黠。
*
“酒精！伟大的酒精！我需要你来麻痹一下处于痛苦生活中的我！！！！！”
沉闷的实验室里，于娜拉下脸上的口罩，崩溃地尖叫，她高举着双手，却因为带着手套而不敢抱住自己的头，只能滑稽地做出祈祷的姿势。
手机的震动声跟她的尖叫声同步响着。
她身边，摆着的手机是一个来电提醒：导师。
于娜假装没看到，热情地询问身边的同门：“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今天早点下班去小聚喝一杯怎样？”
“快接电话吧。”黑框眼镜无动于衷地说道，“你再晚点接，她又要发疯了。”
蓝霁默默竖起耳朵。
于娜绝望地垂下手，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成低沉的状态，接通了电话。
“喂，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平和的声音：“于娜，最近在干嘛呢？”
于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进度怎么样了？”
黑框眼镜嘀咕道：“毫无进展。”
于娜可不敢这么说，干笑两声，开始打马虎眼：“有点起色了，之前实验一直在绕死胡同，现在好像找到方向了……”
她说了一长段话，对面却安静下来。
许久，对话那头只有电流发出的滋滋声，连电话那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于娜支在地面上的脚不断地抽动着，眼睛咕噜咕噜乱转，整个人散发着神经质的不安。
终于，女人发出一声别有意味的哼声。
“坦白说，我其实对你的进度很不满意。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也别太紧张，我就是跟你谈谈心。”
于娜放空眼神，灵魂出窍般应道：“没事的，老师，您说就好。”
“当时招你进我们课题组，我看中的是你的实力。”女人说，“你很有科研的潜能。科研要的是什么？创新的能力。”
“但你现在是不是太松懈了？听说你现在都是快到中午才来实验室。”
于娜疯狂点了几下头，随即反应过来对面听不见，又极快地应道：“嗯嗯嗯。”
她又意识到不对，干脆直接认错：“不好意思，老师。我这个假期准备留在学校做实验了。”
女人满意了：“我就是提醒一下你，你注意到就好。毕竟到时候延毕影响的也是你，是不是？”
于娜：“是的，实在不好意思。”
女人点到为止，没有再为难她，转头提起了别人：“蓝霁最近怎么样？”
于娜瞬间像捡到救命稻草一样，口若悬河夸起来：“挺好的，他现在好像有点学会科研的思路了，我准备让他自己尝试去做一个试试……”
“嗯，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上手才行，你看一下他。”
于娜：“会的会的。”
对面又不说话了，于娜试探地问道：“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你继续吧。”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掉了。
于娜整个人瞬间像软体动物一样滑溜溜地沿着试验台跌坐在地上。
黑框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数据，顺嘴嘲讽一句：“以后要早八晚十啊于娜，加油，争当本组守卫人。”
“她凭什么只骂我？”于娜不解地问道，“我明明是第一个到的，来的比你们时间都多。”
黑框眼镜：“其实她昨天才在微信上骂过我，质问我如果只想当个废物，为什么要读研。”
其他旁听的人纷纷附和。
系统笑嘻嘻：{蓝霁没被骂过呀。}
蓝霁忍不住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蓝霁？对，老巫婆她从来没骂过蓝霁。”于娜泪眼汪汪地捕捉到了他，“小蓝，你的文献看的怎么样了？ppt做的怎么样了？语言组织的怎么样了？需要学姐帮忙吗？”
【1.安慰她，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2.实话实说，差的好像有点多。
3.嘲讽她，学姐，平时好像都是我在帮你打杂吧？】
蓝霁想起来自己那山一样多、从期末考试前开始堆积的文献。
他本来以为自己赶进度成功了，昨晚一看，才发现难的那几篇文献全部都被压在后面了，阅读量几乎可以抵的上之前所有文献的三分之二。
他从心觉得应该选1，但是良心却让他说不出这句话。
“好像，我也不太行。很多地方看起来还是很难理解。”
气泡框平淡地散去了，于娜也平静地崩溃了。
“朋友们，我真想喝酒了。”于娜说，“喝出胃溃疡是不是就不用参加后天的组会了？”
黑框眼镜：“这也不为一个思路。你可以赌一下最后是苦肉计胜出，还是导儿骂你态度不端正。”
见他们如此焦虑，蓝霁犹豫了下，又说道：“我今晚回去赶一下进度？师姐，明晚把ppt发给你行吗？”
于娜一骨碌爬起来了：“蓝霁，我就知道你是可塑之才。”
于娜好感+1。
黑框眼镜好感+1。
蓝霁为了这两个好感度，差点熬成了人干。
他从来没想过，过了大创写申报书和答辩的阶段、也过了期末月了，最后放假泡实验室，还要熬夜。
在心内科重症病房实习的时候，蓝霁看到有不少年龄跟自己相当的年轻人，因为熬夜导致早搏和心率不齐，住进了病房。
当时他还暗自害怕，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熬夜了。
现在的他只会看着自己运动手表上的心率，冷漠地想，嗯，在正常值范围，不会死的。
夜，只要还学医，就是熬不完的，只会越熬越多。
系统在脑海里悠哉游哉地吐槽道：{都这么惨了，宿主，但凡你拿出多点精力来完成任务，说不定现在早就脱离苦海了呢。}
蓝霁冷漠地回道：[你不用槽心。两件事，我都能同时完成。]
{那你继续熬吧。}系统不说话了。
半夜4：00，宿舍门把手被轻轻拧动了下，蓝霁从快黏在一起的眼皮里分出丝视线看过去——
来人小心翼翼地进来，看到宿舍里灯火通明，不由得愣了愣：“你还没睡？”
他不知道又是去哪了，深夜有些凉，身上却只穿着件黑色背心，线条明显、小麦色的肌肉露出来，有种健康的活力。
“嗯。”蓝霁累的说不出话，继续转回眼盯着电脑。
董明衍相当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倚靠在床的梯子上跟他闲聊起来了：“你在看什么？”
蓝霁：“导师让我看的文献。”
“很急吗？”
“嗯。”
脸上忽然被轻轻戳了戳，蓝霁不悦地转过头，正想让他别打扰自己，董明衍骤然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靠了这么近。
“今早八点多起床了，现在还不睡？你脸色差的看起来快猝死了。”
蓝霁说：“你现在也没睡。”
“我不一样……我今天睡到十一点才起床。”董明衍说，“那我睡了你就睡？”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