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心心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尽，第二日晚，彼此都进一步，终成眷侣一双。

　　第一次进入一段关系中，梁越有些无所适从，反而更羞赧，不与孟寻对视，想握她手时也只是拽拽衣袖，孟寻看过来又很快松手移开脸。

　　孟寻不笑话她，这种时刻会贴在她肩侧，垂下来的手摆啊摆，就摆进了她掌心。“先过马路。”她牵她的手，给一个理由，然而到了马路对面，握着的手晃悠悠，再没分开过。

　　梁越渐渐习惯这样委婉别扭的牵手，直到后来一次夜里散步，黑漆漆的天幕下，她们走过一条安静的街，人少空寂，街两边只有不算明亮的路灯和施工围起来的栏板。梁越在人行道上走，孟寻在低了一个台阶的马路上并行，肩上是梁越搭上来的手。

　　“这一片好久都没动静，不会又要烂尾了吧？兴城好多烂尾楼。”梁越手指交替，来回点在孟寻肩头。

　　“你考进体制，梁市长好好整治烂尾工程。”

　　梁越停脚，伸出一根手指戳孟寻脸上，“孟心心，你笑话我是不是？”她弯腰逼近，孟寻后退一步，让她扑了空。不再顾忌太多，她扣住孟寻的手，顺势下了人行道。

　　“孟寻，你学坏了，以前都不躲的。你变了。”

　　孟寻摩挲着梁越手背笑：“我不变，也不躲。”她把掌心里的手贴在脸颊，“这样可以吗？随你戳。”

　　梁越轻轻捏，余光里没人，手便滑到孟寻耳朵捏，“你过来一点，太远了。”等孟寻靠近了，她勾住她脖子，“心心，现在没人。”边说，边拉近。

　　狡黠含羞的眼睛，犹犹豫豫却不断加大的力度，孟寻知道梁越想做什么，但她不习惯在外面……

　　“你刚刚才说的不躲。骗我的吗？”说完，梁越已经捂住孟寻双耳。听得朦朦胧胧，孟寻无奈：“不骗你。快一点。”

　　梁越将脸凑上去，快贴近的那刻偏了角度，没有亲上孟寻嘴唇，而是脸颊压在她肩膀。“我只是想抱一下，你好紧张哦。”她边揉她耳朵边晃她脑袋：“孟寻，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呀，好不应该。”

　　被捉弄，孟寻去捉她的手要罚。罪魁祸首，真坏。梁越不躲，同孟寻十指紧扣，亮着眼眸笑嘻嘻问：“好凶的人喏，要打我吗？有摄像头哦，我报警抓你。”

　　她举起两人紧握的手在孟寻眼前晃，被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就听见孟寻讲：“不打你，亲亲你。”手被揣进孟寻口袋，两只手在狭小的黑暗内缠绵。

　　两个人并肩走，看着相敬如宾，实际梁越正在口袋里绞孟寻手指。“好腻啊，恋爱都这样腻吗？”梁越问，“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干嘛啦，说得像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我说了才不算。”

　　“你说了算。”孟寻看梁越一眼，贴着她的肩不退，步调放慢，声音也放慢：“这一段感情，我希望你天天都开心。”

　　“什么意思嘛，告别感好重，像是只陪我走这一段路一样。你不要同我一直一起吗？”

　　其实梁越明白，她们这一段路的确说不清长短，未来城市互不相让未有定论，更大的可能，她们只做得了几个月眷侣，再甜腻的相处都有限期。可她就要问，就要听孟寻给她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笑着等那个可能，口袋里牢牢抓着孟寻的手。可孟寻将她看呀看，碰了下她的脸，没给那可能。

　　“毕业那天真的会送我花吗？”

　　“我送朋友，不送恋人。你要吗？”梁越爱兜圈子说话，她不敢光明正大，也害怕等待带来的忐忑，说完就松开手，从孟寻口袋出来，自己揣起手往边上走。

　　“我不躲，你也不要躲我。”孟寻抓她手磨，“我不要花了，我们一直这样牵手。”

　　被拖着手，梁越安分跟着走，路灯的光在她们身上重复披落，像走马灯晃过的一年年光景。

　　“如果分开，我们会对不起很多人。”梁越想起她在网上记录的她们，天南海北的人在评论区为她们出谋划策，只希望她们一起走过的路越长越好。如果做不到，伤的不止她们两颗心。

　　孟寻听不懂，歪头要答案：“很多人？什么意思？”

　　梁越讳莫如深：“你不知道吗，地球是一个巨大的游戏，我们都是游戏角色，有更高维的生物在看着我们。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好多双眼睛在看我们牵手呢？是不是要羞死你？”

　　“就像小说里的npc对吧？”孟寻说，“那我们的每个决定也是背后的作者定下的了。”说完，她去路边一家便利店买饮料，梁越坐在拦路石球上等。

　　透过透明玻璃，她看得到刚打开柜门挑选的孟寻，忽然想，她们背后一定没有替她们写好一切剧情的手，她们这样反复胡来，毫无逻辑可言，只能是她们无知愚笨，绝无其他可能。

　　孟寻挑好饮料，看玻璃外的她，举起手，动动嘴唇无声问她，喝这个好不好？得了肯定，还提起嘴角轻轻笑，内敛而满足，看着好乖好乖。

　　于是梁越想，如果她能做背后的那双手，如果让她为她们落笔题词，她一定给孟寻一切好的条件，好多好多的钱，好多好多的爱，好多好多的顺利和快乐，她要她时时刻刻得偿所愿，不流一滴眼泪。她要摘掉自己身上的一些执着，再添补满溢的勇气，然后从一而终，再不动摇半分。

　　如果她们的故事能被书写，她要她们一生纵情快意，天真无邪。

　　回神时孟寻已经来到面前，开了瓶盖递来饮料，眉眼弯弯温温柔柔问她：“眼睛不舒服吗？都红了，像要哭。”

　　梁越喝了一口就拿手里，双手一环挂在孟寻后腰，稍一用力，额头靠上孟寻腰腹。“没有不舒服，有点累了，让我靠会儿。”孟寻按在她后脑，一下下抚得极珍重，“不走了吧，我们打车回去好吗？”

　　“不要，不划算。”

　　“那我们骑电动？前面就有好几辆共享。”

　　“心心，我累了，不想动。你载我吧？”

　　小小的电动承载两人重量，座位窄小，她们贴得极近，上次犹豫委婉，这次梁越光明正大圈紧孟寻的腰，脸颊贴在她肩背，时不时迎着风将唇贴上她耳旁，不说话，只轻轻吻一下。

　　“我骑车，你好好的。”

　　“我很坏吗？共享电动太小了，我怕掉下去，只能抱紧点，不能体谅我吗？”梁越靠她背上，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欢快的笑声落进风里，像柔软的绸缎裹了细小的珠子，砸在地上，又柔，又脆，听得孟寻心痒。

　　梁越这个人，太会撒娇。

　　下车回家，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芒果味一个荔枝味。孟寻都让梁越先尝，她吃剩下那个，结果剩下那个也没吃几口，全给梁越吃了。梁越贴她脸，刚吃过冰淇淋冰凉的唇蹭在她耳边，软着音夸她怎么这么好。

　　“给你吃冰淇淋就好了吗？”

　　“对啊，以小见大以微知著，晓得不？”

　　“少说成语，你说大白话。”

　　“我说，孟寻你好烦，听懂了吧？还装不懂呢，演技好差。”梁越用嘴唇冰孟寻脖子，被左推右躲，她干脆抓了孟寻的手，捏着孟寻手指划上孟寻自己眉骨，“你眉毛好细啊，听过这样的说法吗，眉毛又细又长的人，重感情，心很细腻。”

　　孟寻抬起梁越下巴看：“那你眉毛比我浓，还是薄唇，是不是心硬？”

　　梁越假装去咬她手指，立眉竖眼装得凶巴巴：“对啊，我滥情花心还不想要负责，你最好小心。”

　　“哦。”孟寻不搭这话，和她牵手，大拇指按在她食指指骨磨，一口气要叹不叹：“你说的话都是反话。你最能骗人，次次骗过我。”

　　“不是我骗术高明，是你笨。”

　　其实想说，是孟寻心思赤诚，但梁越没好意思，话到嘴边了都能拐弯。孟寻说得对，她说的都是反话，爱骗人，更爱自欺欺人。

　　她吻她一下，摸她的眉眼，孟寻顺从地闭眼，呼吸缠在她指间，如同最独一无二的情戒。冥冥中，便许下一生的诺。她低头吻，在眉眼，在唇边，在指根，然后两只手扣紧，无形的印迹相对，敲定此后的缘。

　　炽热的吻里，她在心里叹。

　　心心，我们一直这样好下去，好不好？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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