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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月
多日不见,苏七怎么好似变成反派了?
这人就这么呼啦啦带了一大堆跟班上了山,活像是要来踢馆找麻烦的。
陆雨迢躲在别人身后,悄悄看他。
从前见他时,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脾气极好,体贴又好说话。而如今,眼前的人却显得有些陌生。
一双凤眸之中,少了那隐隐的笑意,看上去竟如天边冷月,冰凉彻骨。
只见那人在山门之内站定,向辛掌门微微颔首。
见他不语,辛掌门便开口道:“静王来访,仓促之际,倒是在下有失远迎了。我沧浪派与朝廷素无往来,不知贵人有何指教?”
辛掌门言语斯文客气,话中的意思却不卑不亢。
周围静得落针可闻,陆雨迢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辛掌门的称呼,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静王?
莫非那日,她随意闯进了拍卖会的一个雅间,便遇到了个王爷?
可是,苏七平日里没有半分天潢贵胄的架子,她想吃街边的小吃,他就也随随便便地在小摊上的破凳子上坐下了。
这样传说中的大人物,不是应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吗?
她困惑地蹙眉,却听到熟悉的“哗”的一声。
是他展开了折扇。
折扇上绘着淡淡墨色,清雅冲淡。
那人终于微微启唇,淡淡道:“辛掌门若是收到了朝廷文书,自然明白本王为何而来。”
辛止面不改色,朗声道:“在下确是收到过一封信件,只是,其中内容颇为荒谬……”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静王打断。
“龙纹绢帛,以朱砂印泥玉玺盖印,专人护送……在辛掌门口中,竟是‘颇为荒谬’么?”
他的声音仍是柔和,却透出冷意。
而他身后,也有一人冷哼一声。那人面上桀骜不驯,眼中闪着阴鸷寒光。
辛掌门道:“非也,在下绝无此意。然则,本朝自开国以来,对各门派一向礼遇,我们江湖人也对朝廷敬重有加,秋毫无犯。若是按那信中所言,门派收入由朝廷接管,纳上三成,再由朝中使者协理门派事务……只怕不仅是我小小的沧浪派,各大门派都难以服膺。”
那位静王手中折扇轻摇,不疾不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占地立派,朝廷不去追究已是皇恩,纳贡三成又有何难?”
他的目光扫向周围的弟子、长老,陆雨迢连忙缩回脑袋,藏得更小心了些。
“江湖之中,以禅宗为首,各地势力纷纷响应。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圣上分忧,朝廷自有嘉奖。”
他轻笑一声,眼中却仍是平静无波,毫无暖意。
“本王的话,你大可去向禅宗求证,左右相去不远,半日也足够来回。不过,若是一味冥顽不灵——辛掌门,那本王也救不了你。”
不光是长老们面露讶色,各个面面相觑,对面的辛止也难掩惊诧。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王爷远道而来,还请在本派稍作休息,在下明日定会给出答复。”
静王微微颔首,辛掌门便亲自引着他,连同他身后十几人,走向后山的庭院处。
陆雨迢探头看去,那身着蟒袍,煊煊赫赫的静王,被人群簇拥着,很快看不见了。
……
“这静王生得如此俊美,却是霸道得很啊。”
见那一行人渐渐远去,一旁的彭师姐摇摇头,感慨道。
辛洛挠挠头,“他身后,起码有十个高手,但也有几人脚步虚浮,好像不通武艺。”
齐师兄神色凝重,缓缓道:“来者不善。”
周围人议论纷纷,陆雨迢仍是站在角落,独自低头沉默。
那真的是苏七吗?
无论面容还是身形,甚至是那柄折扇,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然而,不同于苏州城那次,即便没了易容她也能轻易认出对方;她这回却是不再那么肯定。
所有的特征几乎都没变,只有最核心的东西——那种柔软、清澈,包容一切的感觉,不在了。
长老们来到大家身边,安抚弟子们,让大家一切如常,不必担心。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了。
风过处,洁白梨花纷纷扬扬,如同飞雪。
她垂下了眼睛。
……
…………
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陆雨迢悄悄靠近后山的小院。
这几日,她将整个沧浪派几乎都逛了个遍,自然知道最好的庭院在哪里。静王怎么说也是贵客,虽说是个不速之客吧……
果然,这三进的院落中隐约传来人声,众人已经在此安置下来。
她沿着墙体,借着花木遮蔽,一路来到最大的那间正房。
隐在院子正中一棵大树后,她往房间的方向看去。
从这个角度看,门关着,窗却开着,看不出房间里有没有人。
身形一闪,她来到窗边,利落地跃了进去。
然而,刚一落地,便见到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陆雨迢:……
打扰了。
她扭头就要从窗子翻出去,却被一人喝住。
“站住!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弟子?这就是你们沧浪派的门风?”
听了这话,她停下脚步,磨了磨牙。
沧浪派的人都对她不错,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若能解释清楚,自然是最好,若是解释不清,哼……
她转过身,先是瞧了一眼出声那人。那人目光不善,正是刚刚在山门前发出冷哼的家伙。
再瞥一眼静王,只见他气度清华,端坐在椅子上,唇边微微含笑看她,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还真的是他。
不知为何,她心中一松,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刚要叫苏七一声,却见他向她悄悄眨了眨眼。
陆雨迢:……
这人在搞什么鬼。
“偷翻进屋,有什么企图?”左边那人语气凶狠,厉声问道。
她暗暗撇嘴,但还是配合苏七,没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
从腰间抽出在黑虎寨拿到的折扇,她理直气壮道:“我瞧静王兴许喜欢这个,便来送给他。”
她一扬手,那折扇便向苏七抛了过去。
边上另一人刚要拔剑斩落,却听静王道:“慢。”
于是,那柄折扇便被他稳稳接住。
轻轻展开,他看了一眼,笑意更深。
“多谢姑娘美意,下次若要再来,可别再走窗子了。”
他双手交叠,食指在另一手的手背轻点,点了三下。
那柔和的嗓音带着笑意,“那么,请回吧。”
……
…………
三更天。
陆雨迢熟门熟路地摸进院子,在院中那棵梨花树后探头一望,果然见苏七的窗子开着。
月色皎洁,将一树梨花照得透明。
她轻手轻脚,仍旧从窗子翻了进去,便见到那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还未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人便将食指放在唇边,微笑着比了个手势。
指指床榻,他坐在床边,放下了帷帐。
陆雨迢满腹困惑,也学他的样子坐在了床沿。
“怎么……”她小声问道。
话没说完,就被握住了手腕。
帷帐没有完全掩上,窗外月光洒在地面上,又漫漫映入帷帐之内。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将温柔的月色也融化在了眼底。
手指在掌心轻划,看着他的笔划,她认出写的是“有耳”二字。
原来如此。
隔墙有耳,因此不便交谈。
不过,其实她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
依旧是那样温和的态度,他就是苏七,她已经可以确定。
至于他是不是王爷,也没什么要紧。
白天他总提起什么“圣上”,估计是来帮皇帝办事吧,态度自然需要威严一些。
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她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便要离开。
此处说话不便,一笔一划,写到什么时候去?
不如以后见面再聊。
正要挑开帷帐,手腕却又传来他手心的热度。
她挑起眉,睁大了眼睛,是个疑问的神情。
苏七垂眼,在她手心慢慢地写字。
他长睫垂下,微微低头,在微光之中,仿佛极为温柔。
一个“扇”字,一个“喜”字。
陆雨迢扬起嘴角。
她就知道他会喜欢。
懒得写字,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喜孜孜地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面的人也含笑看着她。
心情莫名轻快起来,她忽然想去山顶那棵大树上看看月亮。
她又去撩帷帐,然而她的手腕仍在他手中,那只手忽然收紧了。
哎?
还有什么事吗?
她不解地看向苏七。
苏七长而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神色,在她手中写了一个“离”字。
她明白这是问她为什么要走。
于是她也展开他的手掌,用食指在手心划拉。写了个“说”,便已写得不耐烦了。
手心写字太慢了,真是过于不便。
抿起嘴,摸了摸下巴,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她向苏七招招手,对方也配合地凑近。
她的双手拢起,凑到他耳边,悄悄用气声说道:“写字太麻烦啦,以后见面再聊。”
说完了,她便笑眯眯地看向苏七。
他也微笑着看她。
修长的手指,忽然在她发间掠过。
他的指尖上是一片洁白的花瓣。
陆雨迢笑着做了个“谢啦”的口型,掀开床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微微的热度。他垂眸,看向地面上银白的月光。
层层帐幔仍在微微拂动,那人却如风过,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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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魅力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