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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
被薛蘅镇压在姑射山前的最后一刻,穷奇硬是剥离出一缕神识逃出了禁阵。这缕神识在人界游荡多年,常挑选一些修为停滞多年已再难精进的修士,作为附身的对象,以免被看出端倪。
被镇压后的每一个日夜,他无不在想着,待他破开禁阵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薛蘅碎尸万段。
直到他偶然间在灵宝镇遇见浑浑噩噩、近乎散架的洪流,并意外地发现洪流身上有天魔血印,他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洪流凭借天魔血印,在薛蘅的禁阵面前能够进出自如,他可以利用洪流助他破阵,重获自由。
他先是将洪流修复,又借修复之机替换了一部分他体内的傀儡丝,让洪流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心甘情愿替他卖命。
后来也确实如他计划的那样,洪流兢兢业业地在灵宝镇扮演着老渔夫的角色,一直替他寻找祭品和新的躯壳。
薛蘅身死,薛寒碧天魔血脉暴露,他又立刻抓住了契机。
薛蘅死于谁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魔界最大的威胁不在了。
薛寒碧则更是意外之喜。
当洪流说寒枭大人之女在他意识全无那段时日下落不明时,穷奇便已默认她已被上天界斩草除根,没曾想竟是被薛蘅带走教养。
他立刻往魔界送去消息,让众魔打着“重迎天魔”的旗号,挑衅上天界。如此一来,以上天界那帮伪君子的做派,薛寒碧“杀师”的罪名,算是背定了。
他就是要彻底断了薛寒碧念想,让她众叛亲离,心甘情愿地回到魔界,重振魔族,一展霸业!
可他万万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了个申伯颜,一举一动都将薛寒碧的心栓得死死的。
此子若不除,薛寒碧难成大业!
思及此,穷奇眸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牡丹。”穷奇开口,声音竟出奇地温和,“或许是吾逼得太紧了,待会儿见到小主子,汝随她一起去人界走一趟罢!”
“这……”牡丹闻言有些迟疑,方才那般的话实在不像穷奇能说出来的,她一时不知道穷奇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汝不愿?”
“不,牡丹没有异议。”牡丹连忙道,“只是大人您一直以来不是都希望小主子早日承袭尊位吗,怎么突然……”
穷奇轻笑一声,语气颇为善解人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放不下与自己共患难百年的人,也在情理之中。眼下魔界之事还需要吾来统理,汝陪着她,吾才能安心。”
牡丹的耳根悄然爬上了一抹红霞,她稳了稳心神,道:“大人放心,牡丹定不负大人所托,会将小主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穷奇原形体型巨大,双翼若垂天之云,行动间便可日行千里。灵宝镇到姑射山坐船需一日一夜,而穷奇带着薛寒碧一干人从姑射山飞回灵宝镇不过半日,现下要赶在薛寒碧之前到达魔界之门,完全绰绰有余。
二人在魔界之门前等了许久,才等到御剑而来的薛寒碧。
此时的薛寒碧周身魔气翻涌,神色焦躁不安,隐隐有癫狂之态。
穷奇手掌一翻,指尖凝了一道魔气,往薛寒碧眉心送去。
那道魔气甫一入体,薛寒碧混乱的神识瞬间清明了下来,在体内和周身乱窜的魔气,也在一瞬间被强力镇压,重新封进了她灵脉中。
“我……”薛寒碧觉得喉咙处一阵艰涩,隐隐有血气翻涌。下一刻,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小主子!”牡丹被吓得匆匆迎上前去,掏出香帕替薛寒碧擦拭,同时不忘回头狠狠剜了一眼穷奇,“大人,您下手太重了!”
穷奇同样吃了一惊,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佯做一副请罪的样子道:“属下护主心切,还请小主子恕罪。”
薛寒碧手握天魔血印,怎会连这种程度都受不住?莫非……她还并未继承天魔血印?
那究竟是尚未继承,还是不知该如何继承?是洪流没有告诉她吗?
薛寒碧还不知道自己被意外试探出了深浅,顺着牡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穷奇道谢:“无妨,多谢你。”
“小主子言重了。”
“虽然方才你帮了我,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承袭尊位一事。”薛寒碧看着穷奇,真诚地道,“并且在我看来,你比我更适合统御魔界,我薛寒碧从前不过一介凡人,身无长物,如今也不过苟活于世,实在难当此重任。”
穷奇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是属下操之过急,小主子一时间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您既忧心您的那位三师兄,便让牡丹陪您同去罢!牡丹乃花灵之身,与您师兄也算同族,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
那禁阵将无风谷的整个内围完全笼罩其中,其上的金色咒文密密麻麻,正自成规律地流转不息。
当年薛蘅设下禁阵时,并未想过作何用途,只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摆着玩儿。因此,他就只是在徒弟们面前随口提了一句,并未放在心上。
没曾想有朝一日,这禁阵竟真派上了用场,并且现如今,还让他的徒弟们面对此阵一筹莫展。
“三师弟,你博览群书,可有见过类似的禁阵?”流翎道
申伯颜思索片刻,有些犹疑不定:“这看起来像是数个法阵嵌套在一起,但组合得颇为精妙,一时半刻还拿不准真正的阵眼所在……”
师姐弟二人双双陷入了沉思。
陆叔贤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跟个拨浪鼓似的。
半晌,他斟酌着问道:“当年先战神,就没跟诸位前辈透漏过一星半点有关此阵的东西?”
申伯颜摇头:“师父他老人家设着玩儿的,谁也没想到这么刁钻的东西,有朝一日竟真能派上用场。”
申伯颜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粗略画下这禁阵的大致结构,又圈出了十几个可能是阵眼的位置。
几个法阵环环相扣,此阵之生门,又恰是彼阵之死门。若在没确定真正阵眼之前贸然行动,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发整个禁阵的防御机制,顷刻间就教人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同时攻击所有疑似阵眼的位置。
但此举必然要消耗巨大的灵力,眼下他们三人……
陆叔贤便罢了,他那点修为约等于无;申伯颜,灵脉几近枯竭,虽然最近有所恢复,但在这种体量的消耗下,也是杯水车薪;唯一一个灵力充沛的人,只有流翎……
此时若是薛寒碧在就好了。
申伯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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