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发上

　　雪月谷的夜，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林书瑶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行囊，生怕惊醒隔壁房间的林秋月。月光透过冰窗，照在她手中的白玉发簪上——那是林秋月送她的第一件礼物，簪头雕着精致的雪花。
　　她的手指在簪子上停留了片刻，微微发抖。最终，她还是将发簪轻轻放在了枕边，没有带走。
　　"对不起......"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母亲留下的玉佩，柳震青残缺的身份玉牌，以及一些干粮。她系好包袱，最后环顾这个住了多日的房间。床头……还贴着林秋月为她画的护身符，桌上摆着两人共用的茶杯，窗台上甚至还有她们一起堆的小雪人——虽然已经化得不成样子。
　　每一处细节都像刀子般剜着她的心。
　　林书瑶深吸一口气，眉心的金凤印记微微闪动。自从落雨城被毁后，那个古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不断怂恿她追求力量，寻求复仇。而今晚，她终于决定听从那个声音——独自离开。
　　"不能再连累雪月谷了......"她摸了摸腕间的百合门灵犀链，"更不能连累秋月姐姐......"
　　轻轻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林书瑶裹紧斗篷，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雪月谷的守夜弟子正在打盹，她很容易就溜到了谷口。
　　只要踏出这道结界，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书瑶驻足片刻，回头望了望谷中那座最高的冰塔——零雪谷主的居所。再远处，是林秋月住的清雪院。此时应该正沉浸在梦乡中，不知道明天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会生气吧......"她苦笑着自言自语，"毕竟我食言了......"
　　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林书瑶转身准备迈出结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想去哪？"
　　林书瑶浑身一僵，缓缓回头。林秋月不知何时站在三丈外的雪地中，白衣胜雪，手持长剑，眉间的雪花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的眼神比雪月谷最冷的冰还要刺骨。
　　"秋月姐姐......"林书瑶下意识退了一步，"我......"
　　"回去。"林秋月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立刻。"
　　林书瑶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秋月——冰冷中压抑着怒火，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她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复仇？"林秋月冷笑，"就凭你现在这样，去找那些黑袍人送死吗？"
　　这句话刺痛了林书瑶。她挺直腰背，眉心的金凤印记亮了起来："我有玄天凰之力！"
　　"你连控制都做不到！"林秋月突然提高了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刺耳，"熔岩秘境那次如果不是我——"
　　"就是因为这样！"林书瑶失控地大喊，"就是因为每次都需要你来救我，落雨城才会......"她的声音哽咽了，"大家才会......"
　　林秋月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那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林书瑶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如果不是我觉醒玄天凰之力，那些人就不会来！落雨城就不会......"她说不下去了，只能拼命摇头，"我不会让雪月谷也成为下一个落雨城，更不会让你......"
　　林秋月突然动了。她一步跨到林书瑶面前，剑尖抵住她的心口："想走？"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剑尖没有真正刺入，但冰冷的剑气已经刺得林书瑶生疼。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林秋月，心如刀绞。曾经的秋月姐姐从不会这样对她说话，从不会用剑指着她......
　　"让开。"林书瑶强迫自己冷下声音，"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林秋月的声音带着讥讽，"从你在落雨城灯会上拉住我袖子那一刻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句话本该温暖，此刻却只让林书瑶更加痛苦。她突然抬手，一把扯下腕间的百合门灵犀链，狠狠摔在地上！
　　"啪！"
　　精致的紫色手链在冰面上碎成数段，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林书瑶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这样你就不用管我的事了。"
　　林秋月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剑尖微微下垂，眼中的怒火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说......什么？"
　　"我说——"林书瑶咬紧牙关，"就当从未相识。那些亲近，那些......"她顿了顿，"不过是新鲜感罢了。"
　　雪，突然下大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两人之间，仿佛一道无形的帷幕。林秋月的剑完全垂了下来，她看着林书瑶，眼神从震惊到痛苦，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新鲜感......"她轻声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如此。"
　　林书瑶知道自己该走了，趁还没心软之前。她迈步向前，与林秋月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她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感受到衣袖相触的轻微摩擦，甚至看到一滴泪水从林秋月眼角滑落——
　　但她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就在她即将踏出结界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林秋月哽咽的声音：
　　"我恨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利剑都要锋利，直接刺穿林书瑶的心脏。她的脚步顿了顿，同样有一滴泪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她迈出了结界。
　　雪月谷的屏障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将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永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林书瑶站在风雪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做得很好。"那个古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情感是最大的弱点。
　　林书瑶眉心的金凤印记大放光明，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冰冷取代。她最后看了一眼雪月谷的方向，转身踏入茫茫风雪。
　　而在结界内，林秋月跪坐在碎成数段的灵犀链前，手中紧握着那支被留下的白玉发簪。雪花落在她肩头，渐渐堆积成一层薄薄的白色，仿佛要将她也变成这雪景的一部分。
　　"六师妹！"三师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林秋月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结界外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直到消失在风雪中，才轻声道：
　　"她走了。"
　　三师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了什么："要去追吗？"
　　林秋月缓缓摇头，站起身。当她再次抬头时，眼中的泪水已经凝结成冰："不必了。"
　　她转身向谷中走去，脚步坚定得不带一丝犹豫。只有三师姐注意到，她手中的白玉发簪已经被捏出了裂痕，一丝鲜红的血迹顺着簪身缓缓流下，在雪地上留下点点红梅。
　　那一夜，雪月谷的弟子们都说，六师妹变了。她比以往更加沉默，修炼起来近乎疯狂，常常一个人在练剑场练到天明。
　　女子残魂在她识海中狂笑："做得好！等我复活，定让你亲手斩杀那些黑袍人！"
　　而在林书瑶灵魂最深处，一丝冰蓝色灵力仍顽强闪烁着——那是林秋月留给她的最后一道护心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