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化了，我装的

　　“我当然选五百万，沈云思不过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人。”

　　沈云思垂下眼，倒也不争辩：“如果这个选择是在几年前呢？是在我……刚刚念大学的时候。”

　　林江汜心里一空。

　　如果是那个时候……
　　如果是沈云思在他心里还珍重得像月光一般的年岁。

　　林江汜别扭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答道：“我会把钱扔回那人脑门上。”

　　“我不是这么选的。”沈云思说。

　　林江汜心中一寒：“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我把五百万看作人才引进的安家费。”

　　“……？”

　　“反正那种合同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拿了五百万再和小男友私奔，才是人财两得吧？”

　　这家伙……

　　竟然是想拿着外公的钱和他私奔吗？真的做过这种考虑？

　　林江汜悲哀地发现，一句“小男友”，好像就把他哄得心花怒放了。

　　他居然认真地去想，沈云思是否真的曾把他看作恋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他不想表现得那么在意的，可却又一次缴械投降，对着沈云思亮出底牌。

　　“因为我不想让你被家族抛弃。异能……”沈云思看了看窗外，“异能就像是印第安人手里的金矿一样啊。尤其还是攻击性的异能。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强大的势力背景，异能天赋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

　　林江汜皱眉：“你的意思……我外公是这么和你说的？我如果和你在一起，就会被家族抛弃？”

　　沈云思没有正面回答。

　　当年他听到的原话是，如果林江汜不能保证能留下有异能的后代，林家会考虑重新选择继承人。

　　但其实就算是两个异能者在一起，也不能保证后代一定会有异能。只是概率大一些罢了。

　　也许这不过是一种托词。但不管是不是托词，意思都已经很明白：沈云思会拖累林江汜，他们不能在一起。

　　“所以……”沈云思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终于能把部分的事实说出来，“所以我把五百万捐给实验室，用于非天赋者的异能开发研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有异能，和你在一起会更顺利吧？或者说，如果人人都能拥有异能，可能就像每个人的后院都能挖出金子来一样，世界会变得很不一样吧？”

　　——世界会变得很不一样吧？
　　林江汜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沈云思很耀眼。仿佛他还在意气风发的年岁，心地澄明如雪。

　　——如果他没有在撒谎的话。

　　“原来是这样。”林江汜走近了，他声音平静，眼睛隐没在阴影中，抬起的手好像是拥抱的前奏。

　　“江汜……”

　　沈云思卸下所有的防备，他等这一刻似乎已经很久了。

　　从少年时代开始……从他们一起走过种满香樟的路开始，从那个夏天被一点点折叠起来开始。

　　然而林江汜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所以是我错怪了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原谅吗？沈云思。”

　　他真是疯了，才会耐着性子听沈云思在这里胡言乱语，听他编排自己已逝的亲人。

　　他一把将沈云思推到桌边，猛地欺身上前，扣住沈云思的手腕，反剪着手，将沈云思压在了桌子上。

　　沈云思还未来得及反应，胯骨就狠狠撞上桌沿。

　　胸前伤痕被压在桌子上，他瞬间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几年过去了，那伤如今还是时常发作。

　　身后的手却死死按着他。

　　包了布的手环从林江汜手腕上卸下，“咔”地一声扣在沈云思右手。手环上数值猛地跳动起来——异能波动——但没有警报。

　　因为林江汜的异能已经被排除在警报之外。

　　一块冰连起了两个手环，成了副临时的手铐。

　　“沈云思，你爬到我床/上来……"腕骨贴着冰，冷得发麻，林江汜俯身时语气也像冰，"也好歹做点调查吧？

　　“林江汜，你给我放开！”

　　“别动。”林江汜按住沈云思的后颈，“着什么急呢，不是解释吗？我也有话解释给你听。

　　“我外公没跟你说过我是林家独子？换继承人这种说法你是怎么编出来的？

　　冰层在沈云思的皮肤上蔓延出蛛网的纹路。然而他脖颈上却渗出了汗。

　　胸前的伤……越来越痛了。

　　林江汜继续道：“还有，我爸也是非异能者，外公从没看轻过他一分。我为了你转去普通高中，家里也从没干涉过。现在你跟我说，我外公就因为你没有异能跟你说了那些话？

　　“不对，我说错了，你还是做过一点调查的吧？因为我外公去世了，所以你觉得现在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

　　林江汜忽然低笑一声，捏起沈云思的下颌强迫他抬头。那双眼睛愈发阴鸷。

　　"怎么样？现在不用你费心查了——我连族谱都给你报全了。"

　　他的手按在沈云思手上，那块冰随着两人的体温交叠慢慢化掉，冷的水珠聚在沈云思腰窝，随后顺着紧绷的身体划出一道细线，逐渐流到腿上。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色意味。

　　林江汜歪头打量沈云思，手指捻上他唇边那一星暗红。

　　"来，现成的料都在这了。再重新给我编个能听的版本？"

　　沈云思痛得脸色发白，几乎已经无力去听林江汜说了什么。

　　如今他唯一能确认的是，当年的事，他以为是他瞒着林江汜，如今看来，他并不知晓全部，这里面很可能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
　　两个人正僵持着，林江汜的电话响了，是助理打来的。

　　林江汜放开沈云思，眼睛却还盯在他嘴唇上。接起电话，他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林总，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瓶药……只是一瓶维生素。蒋由只能放了。”

　　“什么？你确定不是蒋家从中……”

　　“交给警察之前，我们特意留了两粒自己找了机构化验。一样的结果，是维生素。”

　　林江汜想起蒋由那张晦暗不明的脸。

　　那玻璃瓶的触感又回到了他手上。

　　蒋由的信息很快到了：“林总，我们之间想必有些误会。”

　　林江汜明白过来，蒋由这是要往他心里钉个钉子，他猛地摔了手机。

　　“你认识蒋由？”

　　他得弄清楚，蒋由为什么要针对沈云思。

　　“你想让我认识还是不认识？”

　　沈云思终于能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撑起上半身，胸口还是一丝一丝地疼着，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口气。他试着站起来，可双腿发软，刚直起身就眼前发黑。

　　林江汜攥住他手臂：“你学不会说实话是吗？”

　　沈云思长眉一挑：“你大可以继续刑讯逼供。”

　　“你……”

　　沈云思双手撑住桌沿，深吸了一口气。

　　“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蒋由。如果我没有失忆过的话，应该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怎么？这也是你未婚妻？”

　　林江汜咬了咬牙：“沈云思，你别没完没了。”

　　“嘭嘭嘭——”
　　门忽然被敲响了。

　　“头儿？哎你今天怎么忽然锁门了？有急事啊——医院……医院传来的消息！”

　　林江汜眉头一皱，把沈云思往里一推，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怎么了？”

　　“紧急情况，徐飞醒了。人还是说不了话……但是手……一直在半空中写字。”许棠气喘吁吁地说。

　　“写的什么？”林江汜忙问。

　　许棠直接递过来一张纸。

　　林江汜接过来一看，忽然之间，他脑袋里尽是蜂鸣。纸上的字，枝枝叉叉好像瞬间穿透他脑海。

　　——“沈云思”。

　　“这件事……陆局那边……”

　　许棠觑着林江汜的脸色，话说得有些小心：“下班的同事都回来了，准备叫沈先生来，再了解一下情况……”

　　“知道了，我马上到。”

　　林江汜说完，就“嘭—”地一声，把许棠关在了门外。
　　…

　　他回过身来，忽然踉跄了一下，人靠在门板上，刚刚还钳制着沈云思的那股狠劲，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

　　“你到底还做过什么？”他问。

　　沈云思茫然地看着他。

　　林江汜走过来，半蹲下身。他弓着背，低头看沈云思，好像忽然被人击垮了一样，忽然没有力气了，忽然妥协了。

　　刚刚还在和沈云思较着斗着的人，像一下子从他身上离开了。

　　他低了低头，眼里几乎有泪痕。

　　“你和这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告诉我，沈云思，你跟我说实话，我会站在你这边，我来想办法。”

　　沈云思一愣，他还从没见过林江汜这个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之前没有接触过徐飞吗？他为什么会……”

　　林江汜止住了话头。他知道，如果沈云思是嫌疑人，他现在私下里跟沈云思说这些话，提前把证据透露给他，就太不合适了。

　　“还有，你今天为什么要去见骆羽？”

　　“我……”

　　这么快？林江汜这么快就查到他见了骆羽吗？骆羽说的？
　　骆羽的事……沈云思知道，这实验牵扯太多，他绝不想让林江汜趟这趟浑水。

　　“骆羽……我只是想问一问她……对当时的情况还记得什么，想看看……对案子有没有帮助。”

　　“没有过通话记录，那姑娘反常地没回学校，你直接就知道她在哪？怎么？你们真是一对？爱到有心灵感应？”林江汜闭上眼，“你这个态度，就只有去审讯室了，沈先生。”

　　他撑在沈云思身侧的手好像又摸到块玻璃。

　　不想叫任何人看见沈云思，怕他真的做过什么，想把他关起来，关到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确保他是安全无虞的，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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