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黄昏 GB

　　沈青哲安顿好爷爷，在陆家客厅的沙发上见到蓝谙。

　　看着费尽心思也琢磨不透的身影，脚步靠近却又迟疑，每一步走得无比沉重。

　　犹豫开口，“你，懂驱鬼？”

　　沈青哲觉得蓝谙眼前蒙的那层雾越来越厚。

　　“对，”蓝谙间隔了很长时间才语气轻快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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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哲自嘲，尽量收起情绪， “大师的徒弟就可以随意变换各种样子，做各种事？”

　　“你也进入了梦里，在梦里可以瞬间换上那身少爷服。只是梦而已，”蓝谙不甚在意，还能笑出来，“通过术法都可以变换，甚至做梦者的想法变一变也可能改变梦里的场景。”
　　“还是你有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青哲敛下眼皮，摇了摇头。

　　“关叔已经将我爷爷接走了。明天还有课，我一会儿会下山。你，要回家吗？”

　　蓝谙远远看见陆海也进出频繁一脑门子官司，让沈青哲等一下。

　　她再次回到陆老爷子的卧室，观察几息，留神到柜子。

　　“蓝谙学姐，你叫我？”陆海也进来看到人，奇怪道。

　　蓝谙靠近，一个暗红漆木柜子和下半部分明显割裂开。“这里面是什么？”

　　陆海也只有眼睛能看到鬼，因此看不出异常，但蓝谙能听到非常明显的哭声。

　　见蓝谙疑惑，陆海也主动打开柜子。
　　中间方方正正摆着一个红布包裹的盒子，和摔碎的那个坛子一样封死。一瞬间冷汗直流，眼前闪回很多奇怪的场景。

　　“等陆老爷子醒了，你问清楚做这个东西的师傅是谁，再把东西送回去。有些事情掺和因果，外人介入变数更多。”

　　这是不想惹麻烦的意思。

　　陆海也忙点头，他当然能直接看出里面东西的危险性，邪魔外道做出来的东西最后必然会遭反噬。“我明白了。”

　　蓝谙几次张口，想问他爷爷的执念到底在哪，以至于找各路师傅做出这些东西，想了想又决定不过多参与别人的家事。

　　她出来的时候，沈青哲开车停在院子里，等待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

　　夜色渐浓，加上陆家别墅的缘故，聚集的鬼非常多。

　　蓝谙抄着手不经意观察了一圈，坐入副驾驶。“这山上这么多鬼，车子能开好吗？”

　　“陆海也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他有一双鬼瞳。”沈青哲回答驴唇不对马嘴，说完按下启动按钮准备起步。

　　蓝谙系安全带的动作放缓，忘了这一茬。

　　认识陆海也，换言之，陆海也能辨认出来蓝谙的身份，而他，一开始就不相信蓝谙通过术法变成各种样子的说辞。

　　唇边勾起一抹笑，整个人放松靠在椅背上。

　　没得玩了。

　　蓝谙没再说话，看着沈青哲尽力避开飘在路边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附近这么多鬼……”车内长时间安静，沈青哲开口，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悻悻地闭嘴。

　　蓝谙在看他，胳膊靠着窗边扶住太阳穴，目光如阴冷的小蛇无孔不入往他裸露的皮肤上钻。

　　车外的鬼算什么，旁边有一个更加诡谲多变的，比其他阴冷一百倍，沈青哲忍不住缩脖子，强迫自己认真开车。

　　突然急刹，路中间一个穿着白色殓衣的女鬼，被车头堪堪撞上，惊扰过后立刻消失不见。

　　“去你家里吧。”

　　“什么？”

　　“每次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

　　沈青哲找回心跳，惊惧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胡思乱想，和不一样的心慌。

　　都是真的，沈青哲压住心底涌上来的窃喜，不是他单方面的臆想，一些细节不自觉闪回脑海。

　　“但是那都是假的，只是在你的梦里。”

　　下一秒一盆冷水泼下来，沈青哲从略感扭捏的状态里脱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蓝谙眉眼弯下，点着沈青哲的脑袋，“字面意思。你想到了什么，就会发生什么，归根到底在梦里，你不会要把梦当真吧。”

　　一番话说得“和善”，又无情。

　　沈青哲顾不上什么害怕、紧张、羞恼，只感觉一颗心一直往下坠，气流裹挟得他快喘不过气。

　　他着急忙慌地重新启动汽车，冷静，他不能再和她说话。

　　“你没有参与？”

　　“参与？参与你见色起意、YY出来的春梦？”蓝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声笑起来，“沈青哲，你很清白哦，自己起的头做了个梦，反过来质问我？”

　　她拨弄车中间挂的葫芦挂件，“如果实在觉得讨厌，你有空呢去找大师看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去找个医生看看脑子。”

　　“你不就是大师的徒弟？”

　　沈青哲罕见地情绪外露，烦躁不加遮掩地扑向身旁的人。

　　车子停在离梧桐口有一段距离的学校旁，两个人下车，沈青哲回头看了蓝谙一眼，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巷子又窄又黑，沈青哲走一会儿感觉不对劲，忍不住缩脖子，同时身后越来越潮湿。

　　走过一个昏暗的路灯后，看着黑暗脚步迟疑。

　　“走啊，”凉意贴上后背，无端出现声音，魅惑又渗人。

　　沈青哲忍不住第二次往后看，对方贴得近，扭头间几乎擦着鼻尖，顷刻汗毛倒立，禁不住腿软贴上墙，没挨到被蓝谙捞回来嵌在臂弯，“这么害怕，还敢质问我是谁？”

　　“你还真是会骗自己，”蓝谙几乎贴着他的脸，“只要不变成鬼的样子，你可以一边千方百计地验证满足好奇心，一边一直把我当成蓝谙？”指尖划过脖子勾住下巴，迫使沈青哲抬头，“现在知道了，然后呢，要引我去你家？”

　　沈青哲喉头吞咽缓解紧张，摸到腰间的手，两只手合住，后撤从蓝谙怀抱里翻出来，稳定心神往家里引，四肢却僵硬得不会打弯儿。

　　那只手没有任何温度，仿若死物，表面沁着一层水。

　　不是蓝谙以为的那样，沈青哲刚稳定心神，对方又问，

　　“你觉得我是怎么死的？”

　　在黑夜里牵着一只鬼，然后对方让他猜是怎么死的，太诡异了。

　　“淹死的。”沈青哲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

　　“你猜对了。”语气轻快，仿佛只是觉得好玩。

　　沈青哲眼神变暗，手心传递着温度，却握到越来越多的水，越握越紧。牵了一会儿他感觉手里的重量变轻，扭头询问，女鬼笑了笑，继而恢复实体。

　　沈青哲先进门，把屋内所有的灯打开，回头看清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有太多事情想问蓝谙了。

　　蓝谙在屋里转了一圈，先开口，“你家里有钱，为什么住在这里？”一个老城区特别偏的旧家属院。

　　“省钱。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被鬼困扰，买各种驱鬼的法器。我爷爷为了阻止我接触这些东西，安心看医生，所以缩减我的零花钱。”

　　“但我还是一直偷偷买。”

　　蓝谙嫌弃看着柜子上摆的东西，“那你这些东西镇住我了吗？”无形打沈青哲的脸。

　　沈青哲仍表情严肃。

　　没意思。
　　“下一个问题，你的病怎么回事？”

　　“小时候可能有点，分辨不清楚。长大就好了。”

　　长大后就完全说服自己，接受那些他看见的、惧怕的“人影”真的是鬼。

　　“陆海也的眼睛是天生的，但他是他，你是你。”蓝谙语气温柔，降低自己的危险性，“你的世界仍然以你为准，小时候因为某次经历被吓到，会一直害怕。但其实后来看到的幻影，有一大部分是心理作用作祟。”

　　见到蓝谙以前，他确实是这样逻辑自恰的，沈青哲不甘心，“你是想说，蓝谙是真的，女鬼是假的？”

　　“这样以为不好吗？”

　　对方语气天真又无辜，沈青哲有些急了，“那我们做的那些事，每一次，我一遍遍回忆，”他扶着额头，“现在这个脑子里还能想起所有细节，所有触感，还有每一次，你的表情。”
　　现在你要说都是假的？
　　话忽然说得露骨起来，实在是沈青哲说得太认真，语气都快哭了，才让这种感觉没那么明显。

　　可这话也确确实实噎了蓝谙一下。
　　欲言又止。
　　索性掀开窗帘看向外面，窗外却显示是白天，明晃晃的太阳挂在上方。
　　了然。

　　“你很喜欢我对你做那些事？”没给沈青哲反应的时间，“用触手缠上你的四肢，控制着每一秒的反应，还有，
　　“后面，”
　　“你很爽？”

　　“没有。”触发关键词，沈青哲下意识反驳。看见蓝谙向自己走来，忍不住后退到沙发边。

　　“那你在回味什么？每一次？我都快忘了。”

　　沈青哲听到对方在轻笑，敛下的眼皮抬起，暗藏锋利和不甘。

　　“你那么喜欢，我们再来试试。”蓝谙不止话露骨，眼神也露骨，“你会自己做准备吗？你喜欢我碰你哪？”

　　蓝谙将人按在沙发上，挣扎间将对方的衣服撩起来，领口扯开。
　　沈青哲这次比过年的猪还难按，胳膊不停地推搡，在扣子快完全失去作用时用力，将蓝谙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蓝谙没怎么用力，被推下沙发，向后撑着坐在地上。

　　始作俑者急忙蹲下来查看蓝谙有没有事，注意到蓝谙冰冷的眼神，手指缩回，整理自己的衣服。
　　闷着声音，近似赌气，“可以试。”

　　沈青哲忽然站起来，从书包拿出相机对准蓝谙，身体仍然保持着防备姿态。

　　蓝谙时常搞不懂沈青哲的脑回路，只知道对方大多数时候人畜无害，却一次次在关键时候挑衅她。

　　拿着相机做什么，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蓝谙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面对镜头，没再掩饰自己的戾气，恶劣心思尽显。

　　沈青哲一步一步向后退，靠住餐桌，被蓝谙贴上来。

　　仍然惧怕，挣扎的幅度却小很多。
　　半靠在餐桌上，被自然而然地钳住手腕，相机掉在桌上发出清晰的声音。沈青哲闭上双眼，等着女鬼的下一步动作。

　　蓝谙眸光闪动。僵持了几秒，最后只在唇角落下一个吻。

　　“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别再说假话骗别人了，小心把自己也骗了。”

　　沈青哲最后听到话音飘在耳边，睁开眼，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拉开窗帘，天仍然是黑的。
　　刚才是在梦里。

　　沈青哲急忙查看相机，画面抖动，然而视频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在不停地往后退。
　　自言自语。

　　然后相机掉落，对上天花板。

　　余下他自己猫叫似的喘息。

　　沈青哲捏着相机，机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指节用力不停地发抖。
　　仿佛一个人被困在了黑暗里。
　　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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