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

　　后来我也没再去见薛风庭，我无法面对他。碰上这些棘手的事我总是束手无策，逃避是我一贯的手段。
　　临近为母亲迁墓的日子，我去了趟城中的寺庙。
　　我并不信佛，上次踏入寺庙还是为了给小舟祈福，这次是为了薛风庭。我捐了点香油钱，上了几柱香，最后跪拜在佛像前。
　　望佛祖保佑，保佑薛风庭无病无灾，万事顺遂。
　　离开寺庙，我又跑去糕点铺子，挑挑选选，只买了几块绿豆糕。即使只是小铺子，做的绿豆糕也称得上小巧精美、口味上乘。
　　只是太甜了，我又想起薛风庭做的绿豆糕，他做的不甜，刚刚好。
　　日子便这么过去了，我与母亲，要回岭南了。
　　皇帝为我安排了一辆马车，他本还想安排几个侍从和护卫，被我拒绝了。
　　我收拾好包袱，又确认了一番装着母亲尸骨的木盒是否安好。一切准备妥当，便要启程上路。
　　我一脚踏上马车，远远听见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宋公子！宋公子，等一等。”一辆马车向我驶来，马车行近，方才发现是元宝在喊我名字。
　　马车停下，只见薛风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愣愣地扑在我的身上。他身体好烫，显然是发了高热。
　　我急忙将他扶上马车，他不肯，用手指了指我的马车。我没办法，只得将他扶上我的马车。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乱跑什么。”“我不来，你就走了。”我叹了口气：“你来不来我都是要走的…”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口齿有些不清地对我说：“我跟你走，跟你一起去岭南。”
　　“你疯了？你还发着烧，怎么可以远行？”他抓着我手臂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我是疯了，我以为你死了，我哭了好久。明明你说要我等你，结果他们告诉我，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到，我不该疯吗？”
　　说着说着，眼泪从薛风庭的眼角留下。都说生病的人易多愁善感，我也是第一次见薛风庭流泪。
　　薛风庭用衣袖擦了擦脸庞的泪水，接着说：“让我跟你走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宋公子，您就答应三殿下吧。三殿下前几日在皇宫内跪了一天一夜…殿下您别拦我，奴才一定要说”薛风庭用手扒拉元宝，试图阻止元宝说下去。“殿下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求得圣上放他去岭南，这两天他说什么都不吃药，您若不让三殿下跟着您去岭南，三殿下一定会没命的呀！”
　　我三次将薛风庭的性命救下，交还予他。然而每一次，他依旧会把他的性命递至我的掌心，任我处置。
　　我用手指揩去薛风庭眼角的泪水，轻笑一声。他又扮作小狗，引我心软。
　　我点点头，在他耳边轻语：“好，我带你回岭南。”
　　自从我答应带薛风庭一同回岭南，他便乖巧不少，治发热的汤药他都乖乖服下，只是需要我喂他。
　　他身子本就健壮，不多日发热便退了。我们行至一驿站歇脚，元宝将煎好的汤药端给我，我将药汤放在桌上，推到薛风庭面前：“你已不再发烧，这汤药你自己喝。”薛风庭趴在桌上嘟囔：“我可还未好透呢，手软绵绵地没力气。”他仰起脸对我笑了笑：“之蕤，你喂我。”
　　“喂你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元宝先前说你跪了一天一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风庭大概不想说这些，他想拿起婉自己喝药汤，却被我先一步拿走。
　　“好吧，我说就是了。”他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说到：“我对父皇说我要跟你来岭南，他不同意，我便在殿外跪着求他。跪了一天一夜，母后也帮着我求父皇，父皇心软了，便放我来找你。”
　　“之前你第一次来岭南，那时你的腿是不是也…”薛风庭挠挠头，又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别骗我，薛风庭。”
　　他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那次，我也是下跪求父皇，父皇才许我去岭南。”见我不说话，他又补充到：“那次我只跪了一个下午，不打紧。”
　　我只看着他，他行事乖张，一举一动全凭他的心意。
　　我的脑中蹦出薛风庭跪在皇宫里的模样，他那般娇生惯养，就这么跪了一天一夜。
　　见我不说话，薛风庭拿起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脸颊旁，问我：“你摸摸，我还发热不。”
　　我捧起他的脸，他没想到我会这般，表情不免有些局促。
　　我与薛风庭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有些慌张，我知道，我俩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
　　“你想亲我吗？”我问薛风庭，我知道，他想亲我。他点点头，我却将捧着他脸的手放下，靠近他的身体也慢慢抽离。
　　薛风庭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向他，我坐在了他的腿上，他吻上我的唇，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背，将我紧紧环住。
　　我从前只觉得薛风庭对我温柔，但现下他的双唇与我紧紧贴合，舌头似毒蛇搜寻猎物一般探入我的口中。
　　他一边吻着，另一只手也慢慢环在我的腰上，我像一直野兔，被他咬住脖颈，缠住身子。
　　他终于舍得停下，环着我腰的手臂却未松开。“之蕤，你为何不躲开？”我并未回答，反问他：“你为何亲我？”
　　他将环着我的腰的手松快，将我的双手握住。
　　“之蕤，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宋府，那时候我去找你兄长，路过你住的小院时，你正与伯母练剑。”
　　“你那么小一个人，挥剑却那么地用力。你当时矮矮的，比那把剑高不了多少。”
　　“后来你离开了宋家，我只当再也见不到你，可是没想到我们竟能在岭南相遇。”
　　“只是我醒后你没与我过多交流，为我通知官府后你便消失了，我想去寻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想暴露，我最终也没去寻你。”
　　“想是我与你缘分未尽，你在江南又救了我。江南遇到你那天，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不论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我同你到了岭南，你也开始与我亲近，但是京城那边父皇母后不断来信催我回京，我想带你走，但是我知道你不愿回京城。”
　　“在安南，你又救了我一次。没有你，我大抵是不能活着走出安南。你让我等你，刚到永州时我整整三天不敢睡觉。后来他们派人去寻你，说除了你与叛贼打斗的痕迹与血迹外再无他物。”
　　“他们说你死了，让我节哀。”
　　“但是想来老天不愿我俩天人永隔，你没死，你还活着。”
　　他说着说着，眼泪划过脸庞，滴落在我的手心。
　　“之蕤，我们别再分开了好不好？”
　　“之蕤，我喜欢你。”
　　我抽出双手，用手为他揩去眼泪。我亲了亲他，逗他道：“可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你救了我三次，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的命都是你的。”说完他又开始吸鼻子，时不时一两颗泪珠从他的眼眶涌出。
　　我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又亲了亲他的眼角，他的泪咸咸的。
　　“说好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的命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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