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人鱼绮梦录

　　菲戈随手抄起靠在铁笼旁的狼牙棒猛地一敲，满意地听见畜生们喉中的吼声变小。

　　“这批货怎么样？斗兽场那边刚送过来的退役货，你要是开价高的话我就让给你！”

　　法莱走近咬痕斑驳的铁笼，笼子里还有些血肉模糊的老鼠尸体，他幽绿的眼眸直直盯着这些虚弱中仍不忘戒备的大狗，露出雪白的牙口。感受到腰后被她用力怼了下，法莱微微侧头示意，直觉和常识都非常直接地断论：这些狗不对劲。

　　他绕着笼子踱步：这些狗的体型光是半坐着就快比芙蕾丝高了，这个体型差不多和最大的北方灰狼相仿。可如此巨大的体型在海边是很难存活的，繁育要想培养出这样的大型犬种最少花上十几二十年。

　　“脾气这么大，训练成本太高了菲戈先生。”

　　“瞧您说的，狗不凶要来何用！”

　　菲戈冷笑了下，眼神中绽放出狂热。

　　“既然您不信我，那便让你瞧好了！”

　　男人隔着铁笼，有些吃力地抬起粗大的铁链猛地一拽，巨犬的头颅便砸在牢笼上，吃痛地发出呜咽，皱起鼻子浑浊的蓝眼中满是仇恨。

　　“坐！”

　　法莱抱胸看着这一幕，幽绿的眼中明晃晃的不屑。

　　大棒是有效，但是这么来回搞聪明狗也会变傻瓜蛋，总之和他的育儿理念相去甚远。

　　驯犬师见两位客人：一个满脸不屑，一个冷淡得像在看垃圾，给刺激得发白的大脸都憋红了。菲戈喘着粗气，伸手狠狠掰开铁门上的锁。

　　“畜生，来！给两位客人见识一下！”

　　狼牙棒挑起一块带血的生肉特地放在法莱的面前，引诱饿了数日的疯狗往前扑，硕大的头颅张牙舞爪，腥涎直流地扑来。

　　“哇噢，放轻松，伙计……”

　　法莱笑着退后，手背到腰间一晃，满意地摸到熟悉的餐刀。

　　菲戈见状嗤笑一声，狼牙棒翻倒，肉掉在地上，并不允许疯狗进食。

　　“坐！

　　大狗似乎懂了什么，退后几步，低下身，喉中的低吼滚动。菲戈蹲下，准备捡起地上的生肉作为奖励。

　　“现在二位要是有意买狗……”

　　话音未落，巨犬猛地扑向菲戈，铁链死死的勒着它的脖子，它仍不死不休的咆哮着向着目标拉扯，只差分毫便能咬到男人的肩膀。其他两头被关着的巨犬也开始躁动着狂吠，似乎在为同类鼓动叫好。

　　“畜生！胆敢！”

　　菲戈气红了眼，反手狼牙棒便朝巨犬砸去。吃痛的巨犬却并没有退后，而是张开血盆大口咬住铁棒向后拖扯与训犬人争夺主导权。

　　电光火石间的功夫，人便要被拽进笼舍里！法莱抬起手，餐刀冰冷的银光扎进巨犬大张的嘴里——忽然不知道从哪钻冒出来只中杂毛狗钻进了大铁笼里，一口咬住了巨犬的背后！

　　毫无防备的大狗两头吃痛，顿时松口向后咬去，却猛地撞在铁栏上，而那只杂毛犬跛着脚飞快地从铁栏里钻出来，冲着巨犬挑衅猛吠。

　　“菲多！”

　　死里逃生的菲戈被一把拽出笼舍，落锁。

　　“该死该死！该死！”

　　经历死里逃生让菲戈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他推开法莱，捡起狼牙棒试图反击。

　　“够了！你现在不对劲！”

　　清冷的女声让菲戈恍惚地回头，好似看见妻子正在呵斥自己。

　　“嗷！嗷！”

　　菲多从笼舍后绕了过来，拦在了主人面前，张嘴作势要咬又在男人幽碧眼眸的恐吓下呜咽着低吼。而此时姗姗来迟的林也推开门，确认叔叔与来客的安全。

　　法莱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将餐刀藏进袖口，将芙蕾丝拉到身后，与菲戈保持一定距离。

　　“林，你叔叔大概率是拉皮丝病（狂犬病）的前期，尽快去找教会救治吧。”

　　“狗屎教会？当年他们就没能救下小杰……这些鬼东西现在还要仰仗老子！”

　　年轻人的眯眯眼此刻也笑不出来，看似瘦削的身板却稳稳地拉住了仍在骂人的叔叔。

　　“谢谢您的建议，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非常抱歉今天让二位受惊了……如果有任何我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尽力而为！”

　　法莱点头应下，带着芙蕾丝离开。

　　她回眼望去，那只杂毛跛脚的狗狗丝毫没受谩骂声的影响，正围着两位主人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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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剧落幕，二人坐在犬舍不远处的小吃摊解决午饭。

　　“吓到了吗？亲爱的。”

　　“……”

　　懒得回答这样的问题，芙蕾丝自顾自地吃着薄饼。

　　“要不要分享一下彼此的情报，甜心？”

　　他聪明的女伴可是盯了那张书桌好久。

　　“嗯。”

　　芙蕾丝淡定地推开他凑近的脑袋，狗看多了有点腻。

　　“嗯，他的支票里有蔷薇公国人常用的跨国商行签发的。恐怕大批买狗的人里有可能会有宗教势力的影子。 ”

　　毕竟蔷薇公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宗教势力极大。

　　“该不会是冲你来的吧？甜心，安珀家手笔很大嘛！”

　　喝着蘑菇汤，法莱笑眯眯地抛出些骇人的话，只可惜美人冷得像一面镜子，丝毫没给回应。

　　“你呢看出了什么？”

　　男人眯起眼，幽碧的眼眸锁住天空中盘旋的鸟。

　　“那些狗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问题……从林提供的情报来说，培养猛犬应该是最近几年开始的事，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养出那样的怪物？

　　“走吧，去斗兽场看看”

　　穿过来往熙攘人群时，芙蕾丝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来到这之后，他似乎总是笑着的。

　　七拐八拐穿过集市区，还顺手哄着貌美厨娘买了几件衣服，方便下次“出门”打扮。二人来到目的地时，帮金主拎包的芙蕾丝手上已经满满当当了。

　　“啊，原来是这……”

　　在落脚的“家”中就能眺望到这座位于城市中心地段的高大的圆拱形结构建筑，由灰白色的海边岩石筑成，墙壁上沉积着贝壳、鱼骨等海洋生物的残片，外表还刷上了白色的漆。秀丽而宏伟的建筑静谧地伫立在此，背后依靠着丘陵和绵延的林景。门口处十分热闹地摆着小吃饮料的摊位，还有零星站着揽客的民众。若非时不时从中传出几声兽吼，谁又能猜到这里是城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斗兽场呢？

　　“你们蔷薇那边整天就是种地、念经，没有我们这里这样‘野蛮’的风俗。想不想进去看看？”

　　法莱笑着接过芙蕾丝手上的包裹，搂着人靠近入口，潇洒地谈了个铜板给角落里一脸不耐烦地拒绝什么人的少女。

　　“喂，就是你，我夫人想进去看看，你来带我们。”

　　少女有了台阶下，立刻灵巧地抓住硬币一搓。

　　“你们找别人吧……好的老板！艾拉为您服务，不过还差一个子儿噢。”

　　“希望你贵得合理，艾拉。”

　　“当然，您不会失望的！”

　　艾拉露齿一笑，接过第二枚硬币，引着两位客人走进斗兽场。

　　“二位是想直接看表演还是想先参观一下呢？”

　　“现在也有表演？”

　　“当然，这里是瓦哈里唯一的斗兽场，所有的斗兽表演都在这里演出，只要凑齐一定的观众，或是有大人物打赏的话，随时都能演！”

　　“既然表演什么时候都能看，那不如先让我夫人开开眼。”

　　“好嘞！”

　　艾拉熟门熟路地和看门人打个招呼，递上两枚面值更小的银币，带着两位客人走下台阶参观兽道。圆弧形的隧道向左右延伸，墙壁上海鸥花纹的窗口透入天光。两侧大大小小的兽笼中关押着老虎、狮子、猩猩、豹子、野狗……甚至还有野鸡和鸵鸟！

　　“这里是观众席的下方，也是饲养和关押猛兽的地方。这条兽道被非常精妙分为三层，分别用于人、兽、水的流通。”

　　越往里走猛兽的笼舍便越大，关押的动物也就越凶悍，兽类的嘶吼声不绝于耳，甚至还会专门配备驯兽师管控动物的状态。

　　走到尽头，铁制的大门落锁，隐约可见对面的一排也是笼舍。

　　“那边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不能让游客随意出入。”

　　顺着兽道的楼梯向上走了三层，光线骤然光亮，露台上可以俯瞰各个分区呈阶梯状的半扇形观众区。中间最大的椭圆形演武场没有开放，围绕椭圆形靠近观众区的位置有一圈小的表演场。不同的分区观看的表演内容不同，甚至有个分区在看歌舞表演。

　　据艾拉介绍，现在只开放了三四个区域，其他区域似乎在接受什么改造而封闭着。不少脚手架和石料囤积在外围。

　　“狮鹭公国全民好武善战，咱们瓦哈里比较特色的有巴伦狼犬决斗、海狗决斗以及女性和少年斗士参与决斗表演噢！两位快趁现在能看表演看看，等盛典开了可就没得选咯！或者想要休息片刻也是可以的！”

　　法莱的目光迅速逡巡过场上所有的物种，并没发现体型足以媲美菲戈后院巨犬的狗。

　　“好了，来点刺激的。”

　　“咳，如果两位执意消费的话……向导就只能带路到门口噢，您想去哪个区呢？”

　　少女笑眯眯地掏出两张黑色的券。

　　“哟，这倒是个新玩意。”

　　法莱露齿一笑，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他那个平常戴着的翡翠扳指当硬币似的抛给少女。

　　“谢谢老板！毕竟贵人们都在准备庆典，其他人总要找点新乐子的。”

　　艾拉带着他们回到兽道所在的地下层，穿过右侧巨大的排水孔，漆黑的长径尽头有一个持着斧头的冷面大汉站在门前等候。

　　“您可以把手上的物品交给我保管，场内规矩和外面一样，不能动手脚，不能夹带，不能嗑 药。我在门口等候二位哦~”

　　艾拉笑眯眯的将黑券递给大汉，大汉点点头，示意二人通行。

　　巨大的铁门发出咯吱的酸响，浓郁的血腥味和躁动的人声瞬间涌来。一张张赌桌前挤满了下注的人，像堆沙塔的蝼蚁，密密麻麻地往前挤。琳琅满目的筹码、钱币、摊在赌桌上，被荷官飞速记录，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女伴推上了赌桌……鼓声和号角震荡，声音洪亮地吼出对决信息，迎来阵阵欢呼。

　　人们向着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涌去，混乱中法莱用力搂住了芙蕾丝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身边。

　　“疯狗泰坦！”

　　场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泥尝试，被放出来的巨犬暴躁地咆哮着，抬起抓狠狠地砸在铁丝网上，赌徒们却没有丝毫退却，反而红着眼欢呼起泰坦的名字。

　　一声声念诵魔咒般回荡在整个地下赌场，似乎能抽空发声者的离职，声浪滚滚钻进那只名为泰坦的巨犬的耳中。它冰蓝的眼眸被浑浊的血丝占据，张开凶恶獠牙，以震天的咆哮回应！颤抖着，拱起的背肌示威般舒展开，身体似乎越发庞大起来。

　　就是它！

　　芙蕾丝和法莱对视一眼，默契地向着放出巨犬的兽道口移动。

　　而另一侧的兽道里安静得可怕，精壮的男人摘下鱼腥味的围裙，掏出手里的怀表，上面是一家五口的合照。红发碧眼的男人冷漠着脸，将钢刀递给他。

　　“放心，我们从不背信。”

　　“好！”

　　男人爽朗一笑，戴上红色面具，背对黑暗从容走向兽道尽头那个嘶声咆哮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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