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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偶遇
谢誉的言下之意便是威胁了。现下皇帝面前最适合制衡卫雍晟的武将毋庸置疑是那位温少将军,当初琼林宴之上鬼迷心窍的一杯药酒,胡靖竹每次想起来都想骂太子一顿——怎么自己就着了他的道干了这得罪人的事儿,没曾想那少将军不是个省油的灯,都那个样子了还能站着走出皇宫。
胡靖竹惯会审时度势,其实他早已明白眼下太子已经不愿承认当时之事,若供出宣王只会适得其反,如今只有谢誉可以依靠,但他还是不愿太让谢誉如意,眼珠一转,“谢大人这可是有什么误会?温将军琼林宴上如何,那是太子该关心的事情——毕竟整个琼林宴是太子殿下风头最盛。胡某食君之禄,也只能忠君之事。”
谢誉挑眉:“胡大人说得好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户部多年无大纰漏,也多为胡大人的功劳。陛下比谢某更明白有罪当罚,有功当赏。谢某身在都察院,便以言谏为己任,为陛下弹劾百官。事已至此,谢某也只好与众言官一样,请陛下治大人欺罔之罪二了。”
“谢大人何至于此?”胡靖竹一听便慌了神,甚至没有思考谢誉言语的可能性,脱口而出道:“那都是太子和宣王让干的!”
“谢某知胡侍郎身不由己,既然胡侍郎已供出太子和宣王,想必已经权衡过利弊。谢某既说帮大人瞒下温将军一事,自然不会食言。”谢誉淡淡道,“陛下那边,谢某自有办法,在风平浪静之前,委屈胡大人在诏狱几天了。”
胡靖竹面上尽是感激:“胡某能得谢大人相助,不委屈,不委屈。”
谢誉扫了一眼胡靖竹快要涕泗横流的表情,嗤笑一声:“胡大人应比谢某更清楚,卫家跋扈,宣王与其沆瀣一气,陛下早有斩草除根之意,太子流着卫家的血,自是难逃一劫。胡大人帮的不是谢某,是陛下啊。”
“太子气数将尽。”胡靖竹点头道,“卫家在,太子在;卫家亡,太子亡。谢大人既已坦诚相待,胡某自然愿意肝脑涂地。”
谢誉不语,烛光微弱,让胡靖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消瘦的面庞上似乎无懈可击的笑。胡靖竹被这静默的气氛激得胆寒,不免斟酌起自己刚刚的言语是否让谢誉感受到了足够的诚意。
屋外有人轻轻叩门:“谢大人,该出来了。”
听闻此声,胡靖竹才觉得松了口气,笑着说:“胡某愚笨,为官多年并无建树,一朝落难本是穷途末路,谢大人愿意来这不毛之地,已是感激不尽。若是谢大人因胡某而受到牵连,胡某心里也过意不去。谢大人请吧,今日之事,胡某必然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胡大人妄自菲薄了。”谢誉温声道,“下次见面,再与胡大人把酒言欢。”
胡靖竹目送谢誉出门,吱呀一声带出一阵风,灭了桌上仅剩的烛火,隐去了胡靖竹的面庞。
谢誉在偏门边向柳青礼道别后便离开了,潘邵正在另一拐角处等他。
路边墙上的砖瓦碰撞着,应是有人走墙夜行。四月三十的晚上没有月亮,却也算得上星空疏朗。谢誉偏了目光,墙上那人手里提着小酒壶,一腿曲着,另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歪着脑袋看着谢誉时眼神清亮,熠熠生辉。
“少将军好兴致,半夜不在府里睡觉,来这骇人听闻之地爬墙。”谢誉侧身面对温谦,语气玩味。
“谢大人可能不信,本将军真是路过。”温谦饮了一口酒,“只是没成想会在这里遇到谢大人,不睡觉也值了。”
谢誉问:“路过?现已临近子时,何事竟让少将军如此勤勉。”
温谦有问必答:“陛下恩赐,允我在京中暂任都指挥都指挥佥事,所以本将军半夜跑出来走走这京城的路,做做功课罢了。”
温谦说到此,又饮了一口酒便随手扔了酒壶,双臂一撑便跳下了墙,稳稳立于谢誉身前。他问:“谢大人这是在关心我?”
二人间留有一定的距离,谢誉没有挪动脚步,只是顺着他的话揶揄道:“夜深风露重,若是冻坏了将军,满朝文武都要上门慰问。”
“那谢大人呢?”温谦问。
谢誉不明所以:“何意?”
“自是问谢大人来不来。”温谦道,“若本将军病得无法起身,谢大人可也会跟着满朝文武前来探望?”
谢誉听笑了:“少将军身强力壮,若非故意为之,又怎会卧病在床?”
温谦故作可惜地叹气:“连探病也不愿,谢大人当真无情。既不愿来,又连拒我十封拜帖,看来谢大人当真是厌了本将军。”
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谢誉想,什么叫厌了?说的他好像那种什么负心汉一样。
“为何拒拜帖,少将军当真不知?”谢誉故作失望,声音缓缓:“若真不知,衔山应已将拜帖送回,少将军多看几遍,应该就知道谢某为何如此了。”
温谦疑惑:“有何错漏?这写法都是当初…”
话至一半,温谦的声音戛然而止,谢誉等着他的解释,眉眼间尽是玩味。
温谦莫名有种被拿捏的错觉,谢誉神态很是平静,面上依旧带着那万年不变温文尔雅的笑意,温谦却觉得现在的谢誉是在生气——所以他不敢嬉皮笑脸地说些别的什么,只等着回去研究那拜帖到底是何处有了错漏。
“我回去会找的,不知三日后,本将军在三千醉做东,带着答案给谢大人陪不是如何?”温谦道,语气颇有些哄人的意味,他微微向前,拉近着于谢誉的距离。
“不知将军为何一直想见我?”谢誉问道,察觉出温谦的小动作,不作声响地后退了一些。
见状,温谦一怔,面上的落寞一瞬即逝,他停住脚步,道:“我有要事与谢大人相商。”
谢誉凝神注视着温谦的眼睛,少年剑眉星目,像画卷上宽阔缓流的江河,下一瞬便会把他吞噬进那温柔乡,在和暖的春水里自甘沉沦。
那一夜实在太过荒唐,谢誉应是醉得不省人事才会放任自己臣服于欲望,每每想起时都觉得自己的贪欢过于冒失,相当于一个把柄直接送到了温谦的手里,虽然他不知为何愿意相信温谦并非时会以此要挟的人,但谢誉还是有悔,他不能,也不该。
“谢某与将军应没什么好聊的。”谢誉别过脸,不再看温谦的眼睛。
“怎会?”温谦面露疑惑,“若是关于卫党,谢大人可愿前来一叙?”
谢誉瞳孔微缩,讶然道:“你如何得知…?”
温谦内心有了些扳回一城的快感,对上谢誉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心情颇好,甚至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三日后的午时,本将军在三千醉恭候谢大人光临,届时,谢大人想知道的,本将军都会全盘托出,绝不隐瞒。”
说罢,温谦只是用食指勾了勾谢誉的鼻尖:“夜深风露重,若是冻坏了谢大人可怎么好?大人,快让那位听墙角的侍从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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