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谎言[带球跑]

　　“霍隽衍，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楚词推开霍氏高层会议室。

　　嗡嗡的会议室骤然陷入死寂，只有超大屏上跳动的数字还在活跃。

　　霍隽衍一脸诧异，倏地站起，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

　　“星星不见了，”抬眼，浑身颤抖，“星星是你儿子。”

　　-

　　时间回到一周前。

　　楚词拿回自己的身份资料，很就查到亲属信息，父母健在，有姐有弟，却没有一个人找过她，连报警记录都没有。

　　呵。

　　情感上下意识逃避，行动上偏偏不停地去验证。

　　比起周聿白给的沈确资料犹如史料，始终无法百分百验证，又无法全然推翻，从未产生过情感共鸣，还存在逻辑上的漏洞。
　　楚词的身份似乎更加荒诞，却无处逃避的牵动她的心绪。

　　她有意避开霍隽衍安排的治疗方案。

　　去熟悉的地方，见以前见过的人，亦或者情景再现。
　　这些治疗方案她都尝试过。

　　区别在于以前是周聿白安排的是沈确的人生轨迹，现在换成霍隽衍要陪她找回楚词的过去。

　　她只是依靠逻辑细节推论出周聿白在欺骗她，从而查到一点身份可能被做过手脚的疑点，而非想起过去，更没有确凿的证据。

　　又如何百分百相信自己现在的身份？。

　　楚词拒绝与霍隽衍见面，连电话都拒接，她需要一段独立思考的时间。
　　不想刚与周家切割，就盲目地选择霍家。

　　安排的治疗方案其实是其他人的视角，她想自己先沿着楚词过去的轨迹，寻找答案。

　　楚词出生在南方山城的一个小县城。

　　下了高铁，换乘大巴车，一路都是柏油马路，远处山峦云蔼，路边稻田菜籽田黄绿镶嵌。

　　星星指着窗外，“妈咪，山在天上。”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错愕到恍惚——只见远处一座巨大的石山，中间凿空穿行，大约有三十层楼层那么高，云雾缭绕在石拱里。

　　这一幕在她脑海里出现过，不止一次。
　　只是无从找起，只能将这种似曾相识的视感画面理解为海马效应。

　　没想到她在现实中看到了脑海里出现过的画面，一时难分梦境与记忆。

　　大巴车穿过石拱，村镇映入眼帘。

　　目的地在下一站，楚词提前下了车。

　　星星一下车就去抓油菜籽田埂上长出的野花椒，她四处张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土埂小路——
　　小路上有片用石头垒砌，约一米高的空地，用长满荆棘的树枝扎成的篱笆，里面好像堆放着农具，篱笆墙上似乎长满苔藓。
　　这个画面总是伴随着石拱云雾画面一起在脑子里闪现。

　　楚词沿着田埂走了一段，并没有唤起记忆。

　　在小镇上的面馆里吃了份小面，顺便向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这样的小路，老板却说前几年这里就规划进旅游开发区，她说的这种小路早就推平。

　　楚词说不上有多失望，带着星星坐上去往县城的公交车。

　　谁知途中竟有意想不到的人上车——以前的保姆刘阿姨。

　　刘阿姨也看到了楚词，与她的视线接触时下意识闪躲，随即又仰着脖子剜了她一眼，鼻孔急促扩张。

　　与她一起上车的另一位中年女人却盯着楚词。

　　楚词翻出与家政公司的微信翻找刘阿姨的资料，以前只是留下了资料，并没有细看。

　　身后传来叨叨咕咕议论声。

　　“那个好像是徐云华的女儿，老大还是老二来着？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那么大了…”
　　刘阿姨：“你说沈确？你认识？我跟你讲啊，她和男人不住一起，可能离婚了，孩子跟她姓。”
　　“姓沈？不是不是，姓楚，叫什么我忘了，但肯定姓楚。”

　　楚词的母亲就叫徐云华。

　　楚词翻到聊天记录，刘阿姨竟与她同市不同县。

　　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立刻停止交流，另一位阿姨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是想与她攀谈。

　　刘阿姨使劲扥她，又瞪眼又努嘴，两人头对头声音压的更低，指指戳戳。

　　公交车到站，楚词带着星星下车，站在一旁等着所有人下车，刘阿姨她们看见她，直接从站台另一边绕过去。

　　楚词上前拦住，“阿姨，您认识我？”

　　另一位阿姨看了眼刘阿姨，撇撇嘴，满脸鄙夷，与刘阿姨一起离开。

　　“妈咪，我们是来接她的吗？”星星指着刘阿姨的背影，一脸抗拒。

　　楚词赶紧安抚儿子，“当然不是，我们是来旅游的。”

　　带着儿子在县城内四处乱逛，好多次她都感觉某条巷子很熟悉，努力搜寻记忆，始终如雾里看花。

　　熟悉又陌生。

　　五年前醒来之后，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给她这么多熟悉感。

　　似乎无须证明，这座气候湿润，砖缝里长满苔藓的小城就是她长大的地方。

　　她想，会不会走着走着就遇见亲人？

　　如果遇见，

　　“楚词。”

　　身后似乎有人呼唤她，楚词回头，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一看过去，并没有人在她面前驻足。

　　转身，星星不见了。

　　她大脑瞬间空白，“星星？星星……”

　　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找寻，两三米的人行道，好奇打量她的路人，低缓的坡道台阶，头顶凌乱的电线，推着小车的商贩。

　　没有，都没有。

　　就一个转身的时间。

　　星星就不见了。

　　拿出手机下意识打给霍隽衍，手指僵硬颤抖，拿不稳手机掉地上。

　　找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人提醒她报警。

　　民警做记录，楚词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这么语无伦次过：
　　“…我叫楚词，我儿子四岁，叫沈星回，不，楚星回，名字刚改，户籍地是北城，不，山城，不是……”

　　她直接崩溃大哭，民警安慰她情绪，一边调取路口监控，可惜她所处的位置是一段缓坡，没有监控，只好继续走访周围店铺。

　　这时，林沐辰给发消息，提醒她照顾好星星。

　　楚词打过去，已经关机。

　　她忽然冷静下来，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明：周聿白，或者姚胜婕。

　　霍子熙向她透露，霍家已经拿到资质，AI医疗软件明日上线，圈内消息灵通的应该会收到风声，周家不会一无所知。

　　会是谁？
　　还是他们暂时达成了同盟？

　　带走星星威胁不到霍家，更不可能拿回项目。
　　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她？

　　防了这么久，就一个错眼……楚词强迫自己冷静。

　　这两个人不是县城民警能处理的，天色渐黑，最早的航班是明天早上六点一刻。

　　楚词在机场坐到天微微亮，然后上飞机。

　　一晚上她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没有威胁，也没有回电。

　　下了飞机，直接到霍氏集团。

　　“星星是你儿子。”

　　霍隽衍高大的身子有一瞬的颤抖，眸色倏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猝然，他抓着她的手臂，大力拽着她到办公室，一把将她甩在沙发上。

　　吴秘书吓一跳，“霍总？”

　　“出去。”霍隽衍怒吼，暴躁地扯掉领带，拿起座机，阴戾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楚词。

　　他气场阴沉骇人，攥着座机的手背青筋凸起，塑料听筒“咔吱咔吱”几乎要碎。

　　楚词死死憋紧嘴唇，怕自己失声，两只手不管不顾抓着他手臂，抬眼执拗地望着他。

　　他甩了几下没甩开，脸匝肌肉紧绷，用一只手按了两下座机数字，“接霍家内线。”

　　听着他吩咐去查周聿白姚胜婕的行踪，以及星星失踪地。

　　她几欲张口，都被他骇人的气势逼回。

　　看着他挂了座机，手机拨通了几个号码，让人给周家和姚家两边施压，楚词终于松手，眼泪吧嗒吧嗒掉掉在咖色地板上，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几分钟时间，霍隽衍不停地接听电话，楚词低着头站在他身旁，听着他调动霍家的力量寻人，以及……似乎是霍先生霍夫人追问孩子。

　　楚词有意后退避开，双腿忽然酸软脱力，下意识伸手去抓桌沿，却抓空倒地。

　　也不怎么疼，就是没力气。

　　伸手想扶一下身后的书柜，霍隽衍屈膝单腿跪下，手伸进她膝弯，直接将她抱起，绕过偌大的办公桌，走到巧克力色中古沙发前。

　　毫无征兆，不加怜惜地将她扔下。
　　虽然沙发柔软，没有冲击力。

　　楚词回弹了下，他已俯身逼近，双目赤红，阴鸷的眸色渗着嗜血的恨意，咬牙切齿，“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眼神闪躲。

　　下颚被他捏住，逼着她对视，鼻尖几乎挨着鼻尖，“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楚词抬着下巴，泪水顺着眼角滑到他指尖，捏着她的力道松了一分。

　　“我不记得了。”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呵呵，哈哈哈……”霍隽衍低哑的笑声带着病态的癫狂，“不记得他是我儿子，还是不记得我？”

　　楚词张口结舌，无法解释。

　　他猛地松开，倏地站起，楚词以为他不管了，慌忙抓着他手臂，“我，星星他是，我……”

　　霍隽衍掰着她的手，忽然看到她指尖细小的伤疤，蓦然停住，打电话让人给她准备衣服，并叫了医生。

　　楚词低头，看到裙子上有泥污，好像在那条坡道上绊了几跤，不过感觉不到疼。

　　她忽然很委屈，甚至想质问他，五年前为什么不早点来救她。

　　“我没事，我骗了你，我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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