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r也想好好生活

　　我到小卖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感谢中心城的治安。

　　缪原仍在坐在破旧的玻璃柜台后，这次他正在摆弄一个小型的投影仪。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对我温和一笑。

　　昏暗的灯光让他的面部线条更加晦暗，苍白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氛围。

　　“你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东西了，把门关好。”
　　我按照他的嘱咐把门关上，拉上了门帘。
　　很有意思，一个破旧的小卖部，竟然门后面会有不透光的幕布作为门帘。

　　屋里的气氛更阴沉了。
　　我心里有点打鼓。
　　说实话，我真的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东西给我。”
　　我把晶石切片和手链放在他苍白的手上，看着两个东西在他的手指间变化位置、形状和组合，最后晶片和手链完美组合在一起，被他放入了提前准备好的投影仪。

　　“我还是挺偶然拿到这个仪器的。很多年前，我刚刚参与清扫尸块不久，捡到了这个仪器，就一起带回来了。”
　　缪原一边调试投影仪，一边尝试和我闲聊。

　　这个晶片是我在我上次回去我家里找到的。
　　当时沙发上的裙子我看着很眼熟，后来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往前大概一周左右，我妈和我视频的时候，专门向我展示了她的新裙子。
　　裙子的v领底端，好像有一个贴上去的水钻，但被放在沙发上的裙子没有水钻。
　　如果当时那条裙子是我妈妈的，那我能做的，就是把它放回衣橱。
　　但是我母亲给我的留言很奇怪，所以我在衣柜里反复摸索，摸到了一个晶片。
　　为了防止出现联邦军阻拦我把晶片带走，我捂嘴痛哭的时候，把晶片放在了嘴里。

　　其实我当时也不确定可不可行，后来想想，可能恰好是因为晶片技术太落后，躲过了检索。

　　这个破旧的小卖部真的有很多隐藏机关，不知道缪原碰了什么机关，那面脏兮兮的墙上，出现了白净的幕布。
　　接着，幕布上出现了影像。

　　缪原在开始放映之前，特别有边界感地问了一句：“我可以一起观看吗？”
　　我拒绝了。
　　但是在他的店里观看，我并不觉得，我的拒绝真的有用。

　　但是我没有选择。

　　我自己盯着影像。最先出现的是我的母亲，年轻的母亲。随后出现了年轻的莉苔阿姨和我年轻的爸爸。他们应该是在一起聚餐，接着画面里出现了莉苔阿姨的丈夫。
　　四个人说说笑笑，比现在的我要更有朝气。

　　我静静地看着，气息有些不稳，有些悲伤仿佛要再一次冲破我的防线，奔涌而出。

　　他们一起聊着互相的工作，然后一起对着镜头介绍自己。
　　然后又莉苔阿姨的丈夫起头，聊起了最近出现的异变种袭击。
　　莉苔阿姨的丈夫说：“最近第九城也开始出现异变种了，上次有四五个异变种竟然一起出现，把兰奇商场的一楼搞得一团糟。”
　　莉苔阿姨接过来继续讲道：“还好是一楼，一楼的出口很多，大家都及时逃走了。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大家的气氛有些沉重，莉苔阿姨打破了沉默：“好像最近咱们单位也出现了精神力被污染的人？你记得吗爱丝？就是那个挺爱喝酒的吴语。”莉苔阿姨看向了我妈。
　　我妈表情也有些激动：“吴语那件事情真的挺奇怪的，他明明从兰奇商场逃出来了。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我爸也有些担心：“联邦什么时候能够控制异变种啊，自从第一次听说异变种的出现，到现在也好几年了。或者能不能出现什么疫苗，我们普通人使用了，再也不会被污染。说实话，异变种的攻击力，和生气的人类差不多。”
　　莉苔阿姨的丈夫压低了声音：“我看有的论坛分析过异变种的危害，最后分析结果是最大的危害还是精神力被污染。至于武力上的问题，我们毕竟还有警察和联邦军来保护我们。”
　　莉苔阿姨神色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其实真的在机械或结构上被损坏的，还是一些很偏僻的星球或地区。”
　　我妈又看向了镜头：“我们这买了新玩具，就这么录了一段闲聊，咱们也是够无聊的。”

　　后面画面一转。

　　镜头里只有两个人的部分画面，但是声音是我父母的。
　　我妈焦虑又小声：“怎么办，周围人都污染了，如果封锁咱们的九城E星，我们会不会最后被耗死在这里。”
　　我爸的声音表面上较为沉稳：“咱们一直没有开门，联邦军如果真的来了，总不能部分青红皂白把我们所有人放在一起。总得看一下是不是有特例。”
　　“那他们为什么不让净化师过来看看？都一个星期了，除了我们自己囤的营养液，根本没有人过来送物资。”我妈妈的声音夹杂了一些怒气。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现在还怀着孕，先别想那么多，总有转机的。”
　　“真的有转机吗？”
　　“会有的，我陪着你呢，我都在。”

　　然后镜头又换了画面。

　　我爸妈严肃地坐在镜头前。
　　我妈妈终于恢复了强势与暴躁：“路小葵，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
　　我爸连忙拍了拍我妈妈的手，表示别说这个话题。
　　我妈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算了，你能找到最好，我就是希望你能像我和你爸一样，找个可以互相支持的人。小葵，我们可能不能永远陪你，可能哪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你只剩你自己了。”
　　我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爸也偷偷抹了抹眼睛。
　　“小葵，你要知道，将来不论你做什么，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是对的。至少对我们来说，你做的任何决定，我们都能接受。”
　　我爸也有些哽咽，但眼神已经变得冷静：“不要相信周围任何一个人，包括我们。但是，不管你做什么，都要相信自己。”
　　随后幕布黑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哭得越来越大声。
　　然后我的背被温柔地拍了拍，缪原的声音响起：“后面应该没有了。”
　　我猛的转头看着他：“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看吗？”
　　我的意思很明显：他违反了约定。
　　“对不起，我只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

　　我闭了闭眼，不再纠缠这件事。
　　缪原仿佛找到了交谈的话题：“其实看这个影像，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个投影仪本来就是你们家的。”
　　然后他放出了重磅消息：“我二十多年前也去过第九城的E星，我当时去清扫尸块的，你说巧不巧？”

　　我突然间觉得这个小卖部不只是阴森，是实打实的很恐怖。
　　我开始怀疑：最开始，我认识缪原，是不是也是被安排好的。

　　缪原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你别这样，好像我是一个异变种一样。别那么紧张，我都是实话实说。”

　　我突然抓到了一个最不对劲的点：“你二十多年前去过清扫尸块，你现在多大？”
　　缪原听到我的问题，就像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笑了一会终于停下来不笑了，话里仍然带着笑意：“你这么纠结年龄吗？我以为你们omega都喜欢比自己年长的alpha，这样会更照顾你们。”
　　我没有反驳，我现在全身被诡异包裹。
　　缪原修长苍白的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我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虽然有些凉，但还是人类的温度。
　　缪原轻声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年龄吗？其实我其他事情也都能告诉你，只要你成为我的同伴。”

　　一切发生的都太恐怖，我从来没有见过缪原这个样子，冷冰冰的热情，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后背都是冷汗。
　　我强作镇静：“今天先到这里吧，把晶片和手链先给我。”
　　缪原表情有些无奈：“你真的不用这样，我很欣赏你。”说着，开始将手链和晶片从投影仪上拆下来。“对了，你最近的精神力领域还会痛吗？”

　　我不知道什么回答是正确的，但是之前我都是疼的。“会疼，和之前差不多。”
　　缪原点点头，“你疼的时候可以吃巧克力，吃完之后，你的精神力领域会给你惊喜。”

　　我越来越庆幸，我后面就没有再吃了。

　　“我记得你的情热期在八月左右？快到了。”缪原笑得有些苍白但是妖里妖气，“我之前和你表白是认真的，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
　　手链和晶片重新回到我手里，我没有说话，快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坐在公共磁悬浮车里，我冰凉的双手才开始慢慢回温。

　　我不知道我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所有都太诡异了。

　　我打开终端，终端顶端推送：第七城居民联合抗议——要求尽快研制异变种精神污染相关药物。
　　我的恐惧还有残留，把这一条推送划过去。
　　推送变成了：中央城人种研究所最新研究结果——omega在35岁以后生育，风险会成倍升高。

　　害，没想到顶端推送才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永远不会改变的倒胃口，但也让现在的我感到安心。

　　今晚的经历很多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一直没有见过的莉苔阿姨的丈夫、我父母在第九城的经历、我父母最近影像中抹不开的悲凉。
　　除了缪原的举动让我感到惊悚，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就是：在我有记忆以来，我的母亲不叫爱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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