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凤图

作者:溪上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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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世宝玉


      萧绰未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又羞又慌,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韩德让却似乎比她更紧张,贴着她的身体紧绷如弓弦,擂鼓般的心跳清晰而有力地传递过来。。。。。。她心里忽然一片温馨安宁,星眸半阖,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做什么?”
      韩德让反应过来,不禁暗暗自责,欲要放手后退,可是温软娇躯在怀,鼻端尽是清幽淡雅、甜美醉人的香气,一时心旌神驰,竟有些移不开步子,恍惚想道:“我上一次抱她,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啦,她才那么点儿高,那时的感觉。。。。。。可跟现下大大不同。”
      忍不住伸手轻抚她长发,但觉她依偎着自己,异常柔顺,心口一热,便欲亲吻她脸颊,侧头之间,忽看见不远处镜子里自己两人的影像,微微一怔,蓦然警醒。
      韩德让啊韩德让,你忘了此行的目的了么?诸位大人可就在你身侧!纵是燕燕与你两情相悦,可她是何人,你又是何人?你们若要长相厮守,非得长公主同意,皇上开金口不可,否则一切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你怎敢因身在大宋,便如此胆大忘形?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接踵而至,犹如冰水当头浇下,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定下神来,柔声道:“好啦,谁知道那南唐皇后是什么模样,我不过随口一提,你就小心眼儿。”将她轻轻放开。
      萧绰小声道:“我就不爱听你夸别人。”
      两人都有些讪讪的,不敢看对方的表情,韩德让张了张嘴,欲待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微妙,四周奇静无比。

      半晌,萧绰冲他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害人家等了这老半天,无也无聊死了。”
      韩德让神色歉然:“跟父亲故友相谈甚欢,他又着意挽留,不知不觉就晚了,明日只要得闲,我一定陪你出去走走。”
      “德让哥哥,有一件事情我可是有些疑惑。”
      “啊?”
      萧绰歪着头:“你说你去拜访你父亲的一位朋友,可你父亲生于辽长于辽,就便你祖父,也是自幽蓟而入辽,怎会有什么友人在汴京?”不等韩德让说话,又道:“我也想过,宋京中有不少我们的人,或许是皇上另外安排了你什么差使,可两位使节都是皇上倚重的心腹之臣,就便有什么机密差使,你也不至于要避开他们罢?”
      韩德让长这么大,鲜少对她讲过假话,又深知以她之聪明,非三言两语可以敷衍得过去,微一沉吟,道:“你说得没错,我去见的人并非我父亲故旧,乃是宋国的一位名医。”
      “哦?”
      “这位大夫姓赵名知岩,祖上亦是蓟州人,我父亲久闻其名,命我抵达宋都之后私下拜访,重金求购几个疑难杂症的药方,临行前再三叮嘱,此事勿让他人知晓,因此我便没有告知你实情。”
      他这番话虽仍是有所隐瞒,却差不多都是真话了,萧绰疑虑消释,十分高兴,道:“原来如此,德让哥哥,这可不好意思了,让你违背你父亲的命令。嗯,此事无论是宋人知道,或是我们自己的人知道,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放心罢,我会保守秘密的。”
      “对你我自然放心。”韩德让道:“但是回辽之前,我可还得去见他一次。”
      “你只管去,下回我不再跟你计较啦。”萧绰轻轻一叹,感慨道:“你父亲一生潜心钻研医术,精勤不倦,自皇上以下,无不视之为本国第一神医,没想到他也会放下身段,虚心让他人求教。”
      “父亲常说学无止境,医学一道更是如此。”他唯恐她继续追问下去,走到桌旁给自己倒水喝,忽然“咦”的一声:“这样的贵重之物,你怎能随意乱放?”

      他转过身来,手指上缠绕着细细的金链,链子底端一块方形美玉,正在空中来回晃荡着。
      “我的玉佩!”萧绰吃了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因它跟我这衣裳的颜色不相衬,才临时取下来的,我怎么就忘记了,真是该死!”
      韩德让是识货的行家,一眼便知那玉必非凡品,但萧绰自小对珠玉饰物之类从不着意,此时竟如此紧张,却让他极是意外。
      她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它是太宗皇帝赐予我阿娘的,后来我阿娘又传给我。” 缓缓走过来,在凳子上坐下,下巴微抬:“你再仔细瞧瞧看。”
      韩德让愈感好奇,也跟着坐下来,将那玉块托于掌中端详,愈觉色绿如蓝,晶莹温润,翻过正面,只见上头雕刻着一只展翅昂头的凤凰,栩栩欲活,恍若要破璧而出,这也罢了,那凤凰的眼睛却是以两颗小小明珠镶嵌而成,凤口中还衔着一颗黄豆般大小的血红的宝石,正在烛光下泛着莹莹柔光。
      他虽见多识广,也不禁惊叹不已:“玉是价值连城的宝玉,这雕工也是精妙绝伦,出神入化,真叫人大开眼界!”
      她大是得意:“我十二岁生日时,我阿娘才把它珍而重之的给了我,自那以后片刻未曾离身,两个姐姐和弟弟们都不知道这事,连我阿爹都没见过。”
      她言语愈来愈透着一股子不寻常,韩德让心里已隐隐有些不安,犹豫是否继续探究下去。
      果听萧绰道:“这块玉佩,关系到一个秘密。”
      韩德让忙道:“既是秘密,那也不用说了。”
      她摇摇头,微露腼腆之色:“德让哥哥,你今日既无意中见着,也是机缘巧合,便告诉你也没什么打紧,再说。。。。。。再说你也不是外人。”
      说到最后,声音已低不可闻,韩德让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提起壶,给她和自己分别倒了一碗茶。

      “这还得从太宗皇帝说起。”萧绰略作停顿,缓缓说道:“那年太宗皇帝带着随从前往怀州行猎,经过一个叫凤鸣山的地方,有人向他献上一块璞玉,太宗皇帝命玉匠打开,发现是一块稀世宝玉,便十分喜悦,问那人想要什么赏赐,那人回道,宝玉是此山所产,我乃受上天的指引前来敬献,陛下得到此玉,制成国玺,他日将成为天下之主,太宗哈哈大笑,说朕本就是天下之主,你献宝有功,朕自当厚赐,但你竟敢在朕面前装神弄鬼,难道不怕朕取你项上人头吗!那人却反驳道,陛下只是契丹之主,问鼎中原,入主长安、东京,才可称天下之主。”
      她模仿着两人当时的对话,将耶律德光的霸气,以及献宝人无畏无惧的语气学了个惟妙惟肖,韩德让听得入神,心底不禁为那个人捏了一把汗。
      “左右的人见他如此大胆,都以为太宗皇帝要龙颜震怒,他即将身受酷刑而死,没想到太宗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说得很是,朕尚不算天下之主。便命人放了他,并赐予金银,当晚又在皮室金帐大摆筵席款待,众臣争相敬酒,大家尽欢而散。第二日一早,太宗酒醒,问起他时,亲卫却禀告说他已经离开,没人看见过他,根本不知是何时走的,赏赐的黄金银两,也都留在昨夜安歇的帐篷里,分文未取,太宗甚感惊奇,对他的话便有几分信了真。”
      韩德让道:“古往今来奇人异士甚多,这人只怕大有来历。”心念一动:“你这玉凤,难道便是那璞玉雕琢而成?”
      萧绰嫣然一笑,意似赞许,接着道:“后来太宗皇帝助石敬瑭灭了李从珂的唐国,石敬瑭尊他为父皇帝,并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我契丹,太宗皇帝意气风发,问鼎中原之心愈切。当时他从洛阳俘获了大批能工巧匠回国,其中便有几个天下闻名的玉石匠,他给予极高礼遇,回到上京后,即命他们将那块璞玉制成国玺,恰好第二年就是淳钦皇太后的六十寿诞,太宗皇帝对母亲最是孝顺,想着这块宝玉世所罕见,又让玉匠从中取材,精心制作一块玉佩,准备送给她做寿礼。”
      韩德让“啊”的一声,道:“这。。。。。。这只怕不大妥罢?”
      萧绰说了这许久,已是口渴,轻抿了半口茶,方道:“传国玉玺和玉佩,用了一年多时间方完成,太宗皇帝对那几个玉石匠赞不绝口,没想到就在此时,当年的那个献宝人又来求见。”
      韩德让急欲知道下文,便不再作声,凝神静听。

      “太宗一直记得他,立时宣召,那人进来,也不参拜,神情十分严肃,说道宝玉是上天所赐,为何陛下不尊前嘱,使之一分为二?可知如此一来,已将其所蕴灵光王气分散了。太宗大惊失色,问此话怎讲?那人指着玉佩,说宝玉产于凤鸣山,此玉佩又有‘凤凰衔珠’纹饰,预示契丹将出女主治理天下。太宗大怒,责问道,先生曾说朕是上天择定之人,会成为天下之主,难道因为一枚小小的玉佩,竟要被一名女子所取代吗?简直是妖言惑众!那人仍是凛然不惧,道陛下今后宜正心修德,少造杀戮,事情或有转机,否则入主中原,万众俯首,只不过是瞬息繁华罢了。太宗听他语气大有训诫之意,更是火上浇油,喝命武士将他拿下,那人却大袖一挥,飘然出殿,众人追出大门,已无了踪迹,问外面的守卫,个个回说没看见有人出来。”
      韩德让暗暗心惊,掌中玉块仿佛突然间变得有千钧之重,忍不住问道:“那太宗有没有把它。。。。。。送给皇太后?”
      萧绰摇头:“没有,淳钦皇太后在太祖崩后曾临朝称制,众人皆知她权欲极盛,太宗虽是她所立,又与她母子情深,还是不免被那人一番言语弄得有了点心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后面的事,那便不用说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点点头。会同六年,耶律德光亲率大军南征,一路高歌猛进。十年,石敬瑭之子石重贵被迫投降,晋国灭亡,耶律德光以中原皇帝的仪仗进入东京开封。当他怀着莫可名状的激动喜悦心情,坐在崇元殿的龙座上接受百官朝贺时,他知道自己的宏图大业已完成了一半,兴奋地对众臣说:“汉家仪物,其盛如此,我得于此殿坐,岂非真天子耶!”随后,他下诏将“大契丹国”改为“大辽”,并把年号改为颇有深意的“大同”。
      这次的胜利于他和契丹而言,是空前的,是无与伦比的,以至于他久久陶醉其中,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了,为了奖励将士,他开始纵容他们在东京奸淫掳掠、滥杀无辜,这样的行径又逐渐蔓延至其他地方,闹得民怨沸腾,也引起汉人一波又一波的反抗,刘知远率先在晋阳称帝,晋国部分旧将也陆续起兵响应,耶律德光在中原的统治变得动荡不安,岌岌可危,没过多久,便仓皇带着晋国的俘虏,以及皇宫府库的所有财物,逃离了东京。

      桌上蜡烛将要燃尽,韩德让起身更换了一支新的,房间里重新明亮起来。
      他道:“发生在太宗身上的许多事情,都证明献宝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可惜太宗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尤其在率军北撤途中,他。。。。。。唉,真是杀戮太重了。”
      耶律德光是萧绰的外祖父,他不好直言其过失,想到那些无辜百姓所受的灾难,不由得神情黯然。萧绰倒是很直接:“太宗统一美梦刚开始,就遭遇重重一击,路过相州而屠城,只是恼羞成怒,杀人泄愤罢了,他本是英雄豪杰,此事却非大英雄大丈夫所为,在史书上也留下极不光彩的一笔。”话锋一转:“但有件事奇怪至极,就在屠城之后,太宗下了一道诏书,要取国玺时,发现它不见了。”
      韩德让睁大眼睛:“就是那一方玉玺?”
      “没错,太宗一直随身携带那两样宝贝,从未离身,可玉佩还在,玉玺却踪影全无,他里里外外足足找了三天三夜,又严刑拷问身边伺候的人,依然没半点消息。到了此时,他对献宝人的话已深信不疑,甚至认为他并非凡人。接下来的日子里,玉玺丢失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他时而痛悔前事,时而埋怨他人,时而心灰意冷,一代雄主就此一病不起,世人皆以为他狼狈离开东京,忧愤成疾,又哪知个中原因。”
      韩德让道:“我父亲后来提起,也言太宗是崩于寒热疾,其他一概不知。”
      “那是自然,至今为止,那块宝玉相关的所有事情,就独有我阿娘知道而已,其他知情者,早已被太宗灭口。”
      韩德让没有作声,心里却升起一缕寒意。

      萧绰缓了一口气,续道:“当时你父亲得到太宗病重的消息,马不停蹄赶去栾城,而我阿娘恰好在燕京,因挂心父皇,也急速赶往。太宗之病日益加重,心里已隐隐有不祥之感,但他并没有想到要马上立遗诏,心心念念的却是那块玉佩。见到我阿娘时,他已打定了主意,当下屏退左右,将此事前因后果一字不落告知,末了道,朕生平夙愿,便是称霸中原,完成千秋大业,然而朕终究只是个马背上的莽夫,即便占据东京,却不懂得及时施行仁政,笼络民心,以至于为天命所弃,功亏一篑,此乃朕生平最大恨事。。。。。。你是朕的长女,自小得朕疼爱,朕今日亲手将这玉佩传于你,嘿嘿,大辽若果真要出女主,那也必须应在朕的女儿身上!我阿娘见他脸色惨白,神情可怖,知他已十分痛苦,便要再叫御医进去,太宗却一把抓住她手,厉声道,朕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你万不可传于第三人耳中,包括你的祖母,你的兄弟姐妹,甚至你的丈夫,以免招致灾祸,你当切记!”
      韩德让心头一跳:“这么说来,你是第三人,我。。。。。。我便是第四人了。”
      萧绰微笑安慰:“没有关系,太宗已崩逝多年,你不用害怕。”收敛笑容,面上露出伤感之色:“我阿娘含泪答应了太宗,那一日寸步不离守在他榻侧,到了傍晚,忽然天降异象,有大星坠落于毡帐前,其后如火光一般迸散开来,太宗皇帝瞧见,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手指帐外,连呼三声‘诛刘知远,诛刘知远,刘知远’!就此暴卒。”
      韩德让听得惊心动魄,轻抚着那“凤凰衔珠”的纹饰,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啊哟!长公主有三个亲生女儿,她为什么要瞒着家中所有人,将这块意义重大的玉佩送给小女儿?难道她觉得那个献宝人的预言要应在燕燕身上?先不论这预言会不会成真,她既对燕燕寄予厚望,又怎会同意她跟我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在一起,又怎愿去向皇上争取我们的婚事?燕燕可忒也天真了。”
      萧绰见他神色有异,沉默不语,笑问道:“德让哥哥,你相信么?你觉得我们大辽会出女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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