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说掰三观

　　夏去秋来。待得饭店后院的橘子树染上了黄，云无忧终于在王师傅被气疯前学会了大半家常菜。
　　王师傅掐日子的手指舒展了开，转头拿起墙角的扫把将云无忧轰了出门：“快走快走。你在这儿多呆一天，我就得少活个几年。”
　　云无忧边抱着头往门外蹿，边唠唠叨叨叮嘱道：“我跟知微给您买了一坛子酒，就在灶台下，您可千万记得喝啊！”
　　王师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晓得了！在外头别被人骗去卖了。”随即将一个小包裹往知微怀里一丢。
　　两人走到僻静处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码了一摞毛票。

　　知微在空余时踩过点，知道附近有处盖百货大楼的工地。两人买了辆小推车，又置办了些桌椅瓢盆，就敲着脸盆开了张。
　　菜是云无忧天不亮去市集买的鲜货，早上煮了后放进搪瓷盆里的。一盆尖椒豆腐，一盆土豆鸡尖，一盆糖醋里脊，还有一盆包心菜炒粉条。菜色不多，但都是重油重盐的，很适合干体力活的民工吃。荤菜五毛一份，素菜五分一碗，半荤半素两毛一份。另有杂粮饭和杂粮馒头。但凡买了菜的，只要五分钱就能无限续主食。
　　工地小工4块一天，大工5块一天，花点小钱打打牙祭也是有的。知微特特熬了锅绿豆汤，拿河水浸凉了，买了些一次性杯子倒了，见人就分，一口一个大哥的喊得甜。
　　周围大多只卖烙饼包子之类的干粮，方便携带。像云无忧他们直接把饭菜拿来的倒有些新鲜。再加上知微嘴乖，大家都想着去尝尝看，不一会儿就把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份糖醋里脊。”最前头的大哥道。
　　“好勒！”云无忧应了声，把碗打得冒出了尖，又盖上了个荷包蛋，只说是赠送的。
　　大哥也不用他动手，自己拿了个馒头叼着，扒拉了一口餐，含糊道：“味道还行。”
　　跟在后面排队的人放下了心：“给我也来份包菜粉条。”“我要鸡尖。”
　　“都有都有！”云无忧一手收钱一手打菜，干得风生水起。

　　第一天就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几天一传十，十传百，每次盒饭铺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云无忧给菜不含糊，还时不时加点花生米或黄瓜条做添头，知微也会来事，人人都夸他们厚道。半月下来，知微存折上的数字越滚越大。
　　那天知微跟云无忧商量等再攒个几个月钱，就转移阵地去糖厂边租个固定店面，然后争取买个铺子。正当两人说到哪些城市适合开连锁店时，一个大叔带了群小年轻，气势汹汹走了来：“哪个是老板？”
　　来者不善。云无忧将知微遮在身后，上前一步，赔着笑脸道：“大叔，可是咱们的菜不合您口味？要不我给您换一份？”
　　“谁是你大叔，我是你大爷！”大叔扬了扬下巴，“我前两天在你们地方吃了一餐，拉了一夜肚子。兄弟们，给我把摊子砸了！”
　　“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跟在后面的小弟犹豫道。
　　大哥手一抬，还冒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掉了一地。得，碰上硬茬了。
　　知微只觉这硬茬越看越眼熟，靠自己狗一样的记性回忆了半天，一拍掌，是了，是云无忧做王翠花时的便宜爹，王老根同志。

　　见不是谋财图色，只是来寻个仇，知微心也定了，从发云无忧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寒暄道：“大叔，许久不见，一向可好？你那拐卖人口的老婆儿子放出来了没？”
　　当初周招娣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自己所为，虽然没救下王家宝，但因为缺乏证据，王老根被无罪释放了。等王老根回了村，发现没有老婆跟王翠花的他衣服是脏的，饭不会自动没关做好的，哪哪不顺心，索性奔来城里闯荡。
　　靠着年轻时学过几日泥瓦匠的手艺，王老根就在工地落了脚。闲时组织工友们打打牌，赌个小钱，倒也交了好些酒肉朋友。有识趣的老根叔前老根叔后的奉承着。王老根被哄得飘飘然，特意去买了副墨镜戴，又在脖子上挂了条狗链子粗细的金项链，觉着自己比起港城大哥来也不差什么。
　　他的小弟们也就些没啥见识的普通人，除了赌钱吹牛，顶了天也就敢偷些工地上的破钢筋去卖，哪里敢拐卖人口？闻言齐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还有人劝道：“老根叔，算了吧，和气生财。”
　　“和气你个头！”王老根推了一把那人，又把云无忧摊上的搪瓷盆一一掀翻。红艳艳的土豆牛腩，青碧碧的炒豆橛子，通通和着碎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王老根连放桶里的榨菜摊和都没放过，举起来就往云无忧身上砸。云无忧一闪身，又在王老根背后推了把。王老根直接栽进了桶里，两条小短腿朝上扑腾着。
　　等两个小弟将王老根从桶里搀起，云无忧已经倒在地上直叫哎哟，口中念着：“打人了！抢劫了！”
　　知微掐了自己一把，努力垂下上扬的嘴角，硬是挤出两滴眼泪：“天爷啊，王老根欺负人了！”

　　于是一群人又推推搡搡去了派出所。王老根一口咬定是云无忧打了他又把他塞进汤桶，云无忧扯着王老根让赔饭菜钱和精神损失费，知微捂着脸干嚎，一时间派出所乱得犹如一锅粥。
　　接了案子的警官头上青筋突突突的跳：“都安静些！你们当这儿是菜市场啊！”
　　王老根愣了一下，一拍大腿，叫得更大声了：“青天大老爷欺负人呐！”
　　几个警员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满地滚的王老根按在了椅子上。
　　知微跟云无忧早在王老根卖力表演的时候把事说了一遍。警官拿出纸笔问道：“为什么要掀人家摊子？”
　　“上回买了份盒饭，吃了拉肚子了。”王老根梗着脖子道。
　　知微举爪：“警官，我能来问几句吗？”
　　也不算违反流程，警官点头。
　　“您说前几天，是哪天？”
　　“两天，不，三天前。”
　　“那您打了哪份菜？”知微穷追不舍。
　　王老根想了想，盒饭摊上就数煎蛋送的最多，随口来了句：“荷包蛋。”
　　知微疑惑：“可那天我们送的是腐乳，倒是做了洋葱炒蛋。”
　　“是了，那就是我记错了。”王老根改口道。
　　“您确定？”
　　王老根心中忐忑，嘴上却不落下风：“确定。”
　　云无忧挑了挑眉，从怀里拿出本小本子和一打收据：“可是，三天前我们卖的是鱼香肉丝，青椒炒藕片，肉末豆腐跟木耳菜。这是采买食材的收据，有各摊主签的字。食谱也是按日记录的。”
　　原本云无忧管了一周账，知微周末问他成本多少，利润多少，云无忧瞠目结舌，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忘了。”
　　从此以后，知微都要求云无忧开收据，每日盘账记账，以便算钱。没想到这个小习惯倒是间接证明了两人的清白。两人看向王老根，一同露出个得意的笑。
　　王老根脸不红心不跳：“我记错了也是有的。我们先不说这个，先来说说你们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是我掀的摊。”

　　当人脸皮足够厚的时候，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知微在一旁叹为观止的看着王老根一一问小弟，你们有看到没？小弟们头摇得犹如拨浪鼓。
　　等他瞎编了一通后，云无忧指了指王老根头顶上挂着的几根榨菜：“叔，您先把头洗了再说话。”
　　警官看着这出闹剧都快气笑了：“寻衅滋事，要么赔钱，要么拘留。你们双方自己选吧。”
　　云无忧对知微小声道：“这钱要不我俩不要了，让他留个案底？以后他就考不了编制。”
　　知微恨铁不成钢：“你傻啊，先说他会不会考编，就说他直系亲属已经坐牢了，政审就过不去。”
　　“哦哦哦对。”云无忧清了清嗓子：“我们要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王老根地上一躺，“包吃包住，我还省钱了呢！”
　　还能这样！两人目瞪口呆。下限又被刷新了一次。
　　知微突然想起仙帝对她跟云无忧的评价：学生思维，不堪重用。这话貌似有几分道理。
　　“钱也要赔，关也要关。”警官敲了敲桌子，“没钱，就凑，就借。”
　　小弟们一听说要借钱，一个说了句“老板又要找人了”，另一个说了句“我婆娘喊我回家吃中饭”，一个个脚底抹油溜得比快还快。
　　王老根前看看后看看，破口大骂道：“一群没义气的小兔崽子。”
　　然后把兜一翻：“没了。”云无忧略过假的显眼的链子，把他墨镜一摘：“这个卖了也能值几个钱。哦对，衣服裤子也剥了卖了！知微，扭头别看！”
　　知微背过身去，王老根嚷嚷道：“衣服裤子没了我怎么回去！”
　　警官早就见多了泼皮无赖，一摊手：“所以，还是让你们老板送钱赎人吧。或者你赤条条的去拘留所呆上几天。”
　　王老根想象了一下，最后一咬牙：“好，我找我们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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