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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扶云台底,迷瘴之下,道道惊雷接连炸开,大有把此地夷平的架势。
地上一片雷火烧痕,还有树枝仍在生烟,少年寨主皱着眉头,悄然催动蛊虫,想要驱逐来大闹的不速之客。
蛊虫从他的袖口钻入地下,遁地而行,就在快要靠近裴宿的时候,一团黑影凌空奇袭而来。
飞扑下来的金雕展翅约有八尺,影子比成年男子还大,它准确无误地从地下把蛊虫翻找啄出,衔在口中,又滑过一道锐利的弧,停在了裴宿的手臂上。
“这就是你们待客的礼数?”随着裴宿开口,惊雷与他的话音一起止息。
“仙君强闯此地,不是客。”寨主狠了狠心,把那尾蛊虫放弃,自己仍不露面。
“我也不想做客,把我的下属还回来就行。”裴宿抬臂,又放任金雕飞去。雕的翅膀如有锋刃,在树林中穿行无阻,所过之处夷平一片。
“你不想给的话,我自己也能找,就是费点功夫,左不过就在这崖底。”
“你也是,就在这崖底。”裴宿把从金雕口中取下的蛊虫投入简易的寻人阵里,随着感应,一道惊雷在雾中某处落下。
远处传来了枝丫断裂的声音,还有乱了的脚步声。
“筑基期?”裴宿微微皱眉,略有疑虑,“也算是少年英才,暗算了一个金丹期也算你有本事,但你又是怎么把他藏起来的,还能躲过寻人阵。”
“秘境,是么。”裴宿似乎已经有答案了,知道在林中找不到温延,但手上对树林的摧残却没有停。
“仰赖高祖遗泽罢了。”少年笑道,声音弱了几分,像受了伤,“仙君如果铁了心要把这片树林给夷平,请仙君自便。我不过是带着族人另寻一处,蛊虫要吃的东西也不是只有这个林子里才能有。”
四周的迷瘴又再次变得沉厚,像是改了策略,想要把裴宿困死在这里。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驱散了迷雾的一角。
“你们太久不去外面看看,都忘了天高了。”裴宿望着雾中某个方向,双指点去,犹如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破风声啸与惊雷先后而至,爆鸣过后林中陷入沉默,只有吃疼的倒吸气声,还有踏裂碎木的脚步声。
在焦土的气味与血腥气中,裴宿在少年面前站定,“那你也要先走得掉才是。”
裴宿从金雕嘴里取下一枚带血的耳环,“把人还我,你们的秘境我无意插手。”
见跑不掉了,那少年仰面朝天躺了下来,大笑着,露出一口染血的牙,“你们外头的人说话不算数的。”
裴宿上下抛着截获的耳环,一时间没看出解法,“你不答应便只有死路,明智些好。”
少年已经合上了双眼,像是等待命运的降临。
半晌,裴宿把银瓶耳环握在手中,递了出去,“我只要人,可与你立誓。”
少年睁开了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动,带着迟疑,缓缓坐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何方宗门,丢了一个筑基期,寻来一个金丹期,金丹期没了,现在又来一个炼虚期,同门竟然有如此情谊。”
“既然如此,吃吧。”少年伸出握拳的手,掌心向上摊开,里头有一枚珍珠大小的白卵,半透明的壳子,隐约能见尚未孵化的蛊虫在里头蠕动。
见裴宿皱了眉头,那少年又解释道,“玄门蛊寨,身上没有蛊就进不得。”
“仙君可召雷法,与蛊虫天生相克,若仙君觉得有异,随时可以清掉这蛊,仙君怕什么。”
“还是你的这些同门,不值得哪怕冒一个小小的险呢。”
裴宿扬起一边嘴角,眼中没有笑意,“能救就救,不能就算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少年重重一闭眼,像是早就料想到会如此,“也是,要不仙君就卖我个面子,我与仙君做个交易,赠仙君两枚天级蛊卵,仙君可自用,也可卖掉,就当赔那两条人命。”
“赔?”裴宿突然把少年原地拽了起来,“人到底是死是活。”
“仙君何不自己看看呢。”少年又把虫卵递了出来,“看来其中至少有一个对仙君很重要了。”
“仙君方才动怒了。再骗我也无用。”
“乡野人没有正经姓名,仙君称我阿明就行,请仙君与我立誓,只救人,不伤寨内生灵。”
裴宿冷笑一声,取了虫卵仰颈吞下。他像是真要信守诺言,甚至取了鹰帽为金雕戴上,不让金雕在寨内自由采食。
立誓过后,阿明果然催动那枚银瓶耳环,迷雾中依稀出现一星绿色萤火,二人随着那枚萤火踏进迷雾。
整座寨子所有民居大门紧闭,迷雾像有实质的恐惧笼罩住一切,阿明随手取了只发光的蛊虫托在手心,充当照明,为裴宿引路。
“就在那,请仙君自便。”阿明朝着一座低矮泥房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却站住脚步,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里头依稀传来细微的声响,似愉似痛,又像是忍耐着什么,受尽了折磨。
“他怎么了?”裴宿掌心已现雷光。
“如果我是仙君,我不会想拆了这屋子。”阿明似乎觉得这一切非常自然,笑道,“寨中人丁衰微,好不容易来了个外乡人,就想拉他去配人,只是没想到药刚喂下去,仙君就来了。”
“两位是不是道侣,亦或是别的关系我管不着,只是我们寨子里的药都是配牛用的,对人用太烈,估计谁去他都会愿意配上一回。”
“仙君要做君子,还是做小人,我都管不着,但我也算帮仙君圆梦了不是么。”阿明说得很笃定,像对裴宿的选择有十足的把握。
他把玩着蛊,很识趣地退得更远,嘴角噙着笑,像在等一场好戏。
裴宿推开屋门,里头的场景乱得令人惊心。
散乱的稻草堆上横陈着一具躯体,正不安地扭动着。
温延好像受尽了折磨,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红,头发散乱,泪水涟涟,又黑又细的发丝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像是被用墨水磋磨的画中仙。
至于衣衫……哪还有什么衣衫。
早被他自己挣得破碎。外袍沾着他自己弄出来的污渍,里衣更是成了破布,只剩可怜的一条,缠在腿上。
见来了人,温延几乎是爬过去,到了裴宿近前他眯着眼睛,痛苦而又迷茫的脸上绽开一个宽慰的笑。他好像才依稀辨认出人来,却抱着不放手。
温延嘴唇嗫嚅着,声音很小,拽着裴宿的裤腿,手一寸寸向上攀。
“幸好是你。”温延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在哭,像是祈求得到回应一般如释重负。
裴宿的呼吸乱了,脑中像有什么炸开了。
只不过是怒极!
他猛地站起来,拽起地上的“温延”,一把甩了出去。
泥房被轰开一个大洞,在滚滚烟尘中惊雷对着阿明迎面霹雳。
阿明堪堪躲过,却也又受重伤,跪伏在地,脸上惊疑不定,“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不可能不是。”
裴宿冷漠开口,“你要速死的话大可以早说。”
他余光瞥见地上的假温延,多看一眼就像被污了眼睛,弹指间假温延也化作一团焦土。
那团焦土最后变为一只极小极小的飞萤,翅膀破了,飞得忽高忽低,阿明爬着过去才将蛊虫接住。
阿明面容扭曲到一起,“还是我修为不精,对心魔蛊的虫语解读有错?你对你那位道友是崇敬?”
“我对你已经够宽厚了,你现在知道得太多了,留不得你的性命。”裴宿掌心的雷光变得浓黑。
阿明听出他的解读没有错误,心中宽慰些许,但对现状更是不解。
既然有情,那又是为何。
但没有时间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要的不是身……难道是心?
阿明急中生智,忽然高声,“我可与仙君立天道誓言,还可替您窥探那位仙君的心意。”
“是我无知,想要螳臂挡车,也请仙君体谅,我满寨老小实力太弱,领仙君进去对他们都不安全,稍有不慎就是灭族之灾。”
裴宿的动作停下来了,“你说什么?”
“喜,怒,忧,惧,爱,憎,欲,随仙君挑一个,我替仙君窥探。只是心魔蛊不行,被您伤了,需要休养……仙君也可过段时间等蛊恢复,再让我去为您探查。”
“对你来说窥探人真是好方便。”裴宿取下金雕的鹰帽,而金雕似与主人连心,忽地展翅,把阿明一身的蛊虫吓得定在原地,连带阿明也失去了逃亡的力气。
金雕猛地扑在阿明身上,利爪将人按倒在地,从阿明耳畔挑拣出那枚透明藏在阿明血肉里的飞萤,任凭阿明如何哀求它也不为所动。
蛊虫吓得团成一团,又软又韧,金雕也不用力,与它主人的性子一样恶劣,挤着蛊虫玩,却也不落致命一击。
阿明哀求起来。
可雕又听不懂人语,而另一位是铁石心肠。
裴宿说的话宛如裁决的刑牌,掷地有声,“就算它看到的是真的,你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了,我对你这种人没什么信任。”
阿明几乎哭出来,“这就是留在你身上的蛊的母蛊,它死了你又得换只蛊虫进寨,仙君不如留它活着。”
裴宿听闻此言,看了金雕一眼。雕又乖乖把蛊给衔给了裴宿。
蛊到裴宿手中的一瞬,四周村落的景象如同被打散的水月,在涟漪中恢复了真相。
他们还在树林里。
蛊虫缩成一团,像一颗半透明的夜明珠,任由裴宿把玩着,丝毫不敢反抗分毫。
而裴宿似乎也真的放下了杀心。
阿明见此,终于松了口气,“我既已是仙君手下败将,便斗胆再请仙君指点一句,既然解读无差,那么是哪里有破绽,仙君应当没见过寨子才对。”
环境中的寨子是与现实中的不太相同,阿明不敢冒险捏出寨中人的样貌,对外头的人又没有什么印象。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外人唯有温延与先前送货的修士二人而已。
但他确信自己制造的“温延”与真身长相完全一样,身高体态应当也差不多。
裴宿没说话,拨弄着滚圆的虫球,指甲抠进虫子翅下,只要一用力,虫子的翅膀就会被他拔下。
阿明噤了声。
裴宿不回答,但答案对他来说再清楚不过。
哪有那么瘦的剑修,温延的肩宽至少比那假货宽一寸。
温延的手上还有常年练剑所留的茧。虽然温延整日做灵网商城,像个奸商,但到底还是个剑修。
而且真的温延太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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