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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钱庄业务
且不提周家的李氏如何鸡飞狗跳地打发周婆子。
那边,刚到手一笔银子,杨适意却难得没有财迷。她带着女儿快步直奔昨天看到的棺材铺。
母女二人捡着便携的挑拣,但到底二十多口子,最后还是买了一大堆祭品和纸钱。
这么些带回村太扎眼了!
纪舒阅看着这一大堆东西不禁皱眉,她问掌柜道:掌柜的,没有银票吗?
掌柜的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小姑娘,你要兑银票,得去钱庄,咱家不做这买卖。”
“我是说,这么一大堆纸钱祭品,咱们拿回家不大方便,况且祖宗们还得挨个数钱儿,哪里比得上直接烧一张银票过去爽快大气?”纪舒阅道。
“烧,烧银票?”老掌柜双眼瞪得比牛还大,简直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还能......这样?”
“银票咱们活人用得,凭啥地下的祖宗就用不得?”纪舒阅理所当然反问道。
“这、这……地府里,它……它也得认这个啊?”到底做生意的,掌柜的接受能力强大,脑瓜子转得也快,嗅到了商机,也察觉到了问题。“也不知地府有没有钱庄?”
“呃......”这个问题,她以前倒没想过。现代的天地银行发行的人民币不就是个糊弄鬼的仪式感吗?
纪舒阅忘了,在这时代,糊弄人没问题,还得赞一句:好本事!但,糊弄鬼却没谁有那肥胆。
纪舒阅自身经历非同寻常,此时也不敢胡乱忽悠。
她想到了现代的银保监会审批银行,半晌方才建议道:“那要不就向冥府申报一下,请冥府的老爷开通钱庄业务?”
话毕,掌柜的先是猛地一愣,随即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手指立刻无意识地在柜台上急速敲点,嘴唇微微翕动,显然是心算得飞快。
“这主意好!只要仿照真银票的纸张、样式,不仅客人便宜,而且比纸钱还省了许多成本。
不过两三息的功夫,他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看向纪舒阅的眼神,热切得像是在看一尊会走路的金佛。
“妙啊!姑娘真是……真是天纵奇才!”他以拳击掌,激动得从柜台里钻出来,声音都有些发颤,“此乃利国利民,功德无量之举啊!不知姑娘府上是?小店做法会时定会禀明地府......”
“停!”听到比纸钱省了许多成本,纪舒阅的心猛地一沉,顿时面色发白。
她太熟悉这种表情了——那是在巨大利益面前,人类最本能的、无法掩饰的贪婪与狂热。
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利润,掌柜这副发现了一座金山的神情,就已经是最恐怖的答案。
她忙打断掌柜的话:“我也就随口玩笑,掌柜的千万不必当真,更不必提我家来历。”
纪舒阅说完便拽着杨适意逃也似地蹿出棺材铺。
待走远了,纪舒阅才擦擦满头冷汗。
“哎哟,我的老闺女诶,你跑个啥?东西都快掉了。”杨适意抱怨道,又赶紧重新整理系好包袱。
“妈耶,我刚刚好像出了个馊主意。”纪舒阅哭丧脸道。
“咋了?不挺好吗,省了恁多纸钱,多环保哩。”
“是啊,要是以后他们也在一张纸上面几千几万两银子,怎么办?”纪舒阅笑得比哭还难看。
“能怎么办?老祖宗有银子花还不高兴啊?”杨适意奇道。
“通货膨胀啊,现代网上不都说先人托梦说钱币越印越大,导致地下物价飞涨。”
“嗨,不就那么回事儿么,谁当真......”杨适意的话头突然卡壳,想起自己穿越途中见到的情景,不由也苦了脸:“那还是得当真哈,这下咋整呢?”
其实,纪舒阅还有另外一事没敢直说:一旦这冥府银票流行起来那原来的纸钱行业必然要遭受重创,多少世代造纸钱的作坊就要面临倒闭。
杨适意听完,气得直戳女儿的脑门:“让你这张嘴乱出主意,现在不只地下要出问题,地上的活人也要受连累。”
“造孽哦!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吧。”这时代人民生存的艰难,杨适意不得不给女儿施压。
想到后续的牵累,纪舒阅心底第一次漫上真正的悔意。
她拥有超前的知识,曾以为这是自己安身立命、无往不利的本钱,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这知识若不带敬畏之心去用,便是最锋利的刀,会轻易割断无数人赖以生存的根基。
她不再是一个俯瞰众生的时光旅行者,而是洪流中身负枷锁的行人,像一块无意投入水中的石头,那扩散的涟漪会撞沉谁的船,会淹毁谁的田,根本由不得自己。
“原来,‘蝴蝶效应’的翅膀,扇起来这样沉重……”
正午阳光有些刺眼,纪舒阅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那股在周家应对自如的掌控感荡然无存。
纪舒阅不禁自嘲:别人穿越一个主意就能点石成金,引来伯乐赏识,自己不过想偷个懒,就要连累人破家败业!
唉,罢了,看来自己就不是啥大女主的命!还得赶紧想办法平息了这事带来的恶果才是。
“走吧。”纪舒阅挽住母亲的手臂,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间棺材铺。“娘,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我制造的祸端。”
“往后,每一个主意,至少在心里过三遍:它的利,它的孽,还有我们承担的因果。”纪舒阅看向青石街道的尽头,声音悠远又郑重。
这一刻,那个惫赖又智计百出的穿越者开始褪色,一个真正开始理解并敬畏这个世界的纪舒阅,悄然落地生根......
另一边,大牯牛在中药调理下也基本痊愈。恰在此时,定做的牛车也送到。
新车结实宽敞,车轴上了厚厚的桐油,转动起来只发出沉闷顺滑的声响,喜得杨适意围着转了好几圈。“咱家也有自己的牛车了。”
“崭新、顶配、既能下地干活,又能出入城邦——劳斯莱斯库里牛,我们值得拥有!”纪舒乐也开心坏了。无论在哪个时代,家有豪车总是在小男孩中最有面儿的事。村里哪个男孩不羡慕刁地主家的大牛车。
这两天采买好的犁头、锄头、镰刀等一应农具,将新车堆得满满当当。
当天下午,纪家三口,连同新买的四个下人,牵着着满载的牛车,浩浩荡荡又意气风发地踏上了回河沟庄的路。
走了段路,熟悉了牛的脾性,杨适意便让纪舒阅姐弟坐到了牛车上。
“满斗,你也去牛车上坐吧。”杨适意道。
“诶!”满斗不过十岁,听闻可以坐牛车,高兴得如同一只猴儿一般,立刻跳上了牛车。
“还不赶紧谢谢夫人。”满穗见儿子高兴得全然忘记了礼数,忙道。
“诶,谢谢夫人。”半大男孩高兴得快冒鼻涕泡,转头又对他娘满穗道:“娘,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牛车呢,真稳当。”
“夫人,您怎么能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走路?要不您也坐车上?”满穗见儿子没心没肺地坐在牛车上唧呱个没完,心底不安道。
“嗨,我就爱走路,不爱坐车。”杨适意说的是大实话,牛车再稳当也颠簸得狠,她才不愿意坐哩。况且大牯牛刚刚恢复,不宜负载过重。
作为一个热衷运动养生的老太太,她以前可是坚持每天早上十公里跑步,每年还要参加两次半马。至于走路,走一天她也能保持初始速度。
三个下人听了却是满脸感动:主家仁善啊!
纪舒阅旁观了这个美丽的误会,却不打算多解释。
纪舒乐兴奋地坐在牛车上,不时摸摸光滑的木头纹理,对着天空哼起跑调的小曲。
杨适意看着儿子,又看看身边的女儿和健壮的牲口,只觉得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奔头。
唯有纪舒阅,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心头却琢磨起了如何解决冥界银票的影响。她不敢抱侥幸心理,这年代的人挣钱的欲望和行动能力更胜现代,何况试印冥府银票的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牛车吱呀,碾过灰褐色道路,终于在傍晚时分看到了河沟庄熟悉的轮廓。
刚看到自家大门,一只小肥狗便从门缝里钻出来,呜呜叫着向他们奔来。
纪舒乐舍下新玩具——豪车,赶忙抱起小肥狗,几乎快要热泪盈眶:“大胖,哥摸摸,瘦了没有?”这就是纪家人紧赶慢赶回村的原因。
虽托了隔壁张嫂子每天帮忙喂狗,但小肥狗哪里吃得惯粗茶淡饭?
这边纪家人仰马翻的安顿新人,殊不知他们一家回村的消息已经随着炊烟暮色火速地蔓延了出去,直至传到隔壁渔湾村。
“他爹,真要把六儿舍出去么?”渔湾村某家昏黄的灯火下,一个头发挽成灰黑色纂儿的老太太,拿着一把生锈的老剪子剪着灯芯道。“那寡妇恁丑,还带着俩崽子。”
“六百亩地,恁大家业哩!”对坐的老头放下烟袋在炕桌上磕了两下,伸出手比了个六的手势,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贪婪:“别说把六儿舍出去,便是把老头子我也舍出去,我也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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