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未上岸》

　　一　眼神的逆流
　　高三的教室在四楼，北窗对着一棵老梧桐，风一过，叶片像无数手掌拍响。
　　我坐在第三排靠走廊，予安在第六排靠窗——对角线，却是全班最短的光轴。
　　只要抬头，我就能在人群的缝隙里捕获他的侧影：
　　早读铃响前，他单手转笔，眼睛掠过黑板，却总在半空微顿；
　　我知道，那是他目光的折返点——与我对撞，0.1秒，然后各自偏开。
　　那一瞬像吞下一整颗柠檬，酸得鼻根发涩，又甜得舌尖发麻。
　　我强迫自己把视线钉在课本，可字行会自动裂开，漏出他低睫时的淡青光影。
　　于是我在草稿纸边角画箭头：↑↓←→，每一个方向都指向对角线，
　　仿佛这样就能把多余的悸动，偷偷流放。
　　二吴恙的「无辜」申请
　　月考后，老林宣布按成绩选座。
　　吴恙举手，声音软糯：「老师，我物理薄弱，想向予安同学请教，可以坐他旁边吗？」
　　全班哗然，有人吹口哨。
　　老林推眼镜，看向予安：「本人同意就行。」
　　予安眉心微蹙，很快又松开，语气礼貌：「我习惯单人单座，抱歉。」
　　吴恙笑得甜美：「没关系，那我坐你后面，也方便讨论。」
　　于是，她如愿以偿落座第五排——予安正后方，与我形成斜角。
　　她经过我时，指尖在我桌面轻点一下，像给猎物盖检疫章。
　　我低头，把指节抵在唇边，掩住一声冷笑。
　　柠檬的酸，此刻又涩又苦。
　　三假装亲密的小把戏
　　1.
　　早读前　「递水」
　　她每天带来两瓶牛奶，一瓶插好吸管，绕过他肩，「不小心」碰到他耳垂：
　　「予安，温度刚好，给你。」
　　他礼貌道谢，却把牛奶放到桌角，任它冷掉。
　　我路过他们组，目光与那瓶冷牛奶短暂相遇，胸口像被细线勒了一下，却加快脚步。
　　2.
　　晚自习　「问题」
　　她拿练习本，整个人俯在他桌旁，发尾落在他手背上，像黑色流苏。
　　「这一步怎么来的呀？」声音软得滴水。
　　予安往后靠，拉开距离，用笔尖指公式：「代入即可。」
　　吴恙继续前倾，几乎要贴上他肩。
　　我在第一排，假装找老师签字，余光掠过，指节不自觉把练习册捏得皱巴。
　　酸柠檬变成苦橙，连核都咬碎。
　　3.
　　体育课　「擦汗」
　　篮球场训练，她举着毛巾在场边等。
　　予安一下场，她立刻递上去，指尖「无意」擦过他颈侧。
　　他侧身躲过，接过毛巾自己擦。
　　我抱着英语单词本，站在看台北面，阳光把影子投得很长，刚好与球场边缘重叠——
　　不远不近，像一条无法逾越的界线。
　　单词「boundary」在舌尖来回滚动，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四酸涩又坚定的回信
　　每一次「假装亲密」结束，他都会抬眼，寻找对角线的我。
　　目光相撞，像深夜的灯塔，一闪即灭。
　　我读懂里面的台词：「我没有回应。」
　　我回他一个极浅的点头，然后把视线钉回课本，笔尖在草稿纸写：
　　「边界守好，我心如磐。」
　　柠檬的酸，此刻化成墨水，陪我刷完一道又一道导数大题。
　　我知道，我们隔着人声鼎沸，却在同一条暗河里逆流而上——
　　谁都没有先靠岸，谁也不愿被卷走。
　　五　高三的屏蔽模式
　　六月，正式进入高三。
　　我在书桌右上角贴一张便签：
　　「免打扰模式」
　　1.
　　与见晴组成「早五晚二」学习小组——05:30到教室，22:00才走。
　　2.
　　数学目标149，理综目标285，其余科不低于年级前20。
　　3.
　　对角线目光限时三秒，多余情绪手动清空。
　　见晴把第二张便签拍在我额头：
　　「情绪垃圾每日一倒，姐帮你监督！」
　　她说到做到——
　　吴恙再从予安座位后探身，见晴立刻挡在我视线前，高举练习册：
　　「星野，这题我算三种解法，你来挑最快的！」
　　柠檬的酸被她的葡萄软糖中和，苦里泛甜。
　　六柠檬核·暗号
　　十月，第一次月考。
　　我总分658，年级第7；予安661，年级第5。
　　老林表扬「大理双子星」，让我们上台分享经验。
　　我先行，他在后。
　　擦肩那瞬，他掌心忽然塞进一颗小柠檬糖。
　　糖纸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极小的「L」——
　　像给这场无声拉锯，打上隐形邮戳。
　　我捏紧糖，面向全班微笑，声音坚定：
　　「我的秘诀是——把每一个想放弃的瞬间，当成下一次逆袭的起点。」
　　掌声雷动，糖纸在我掌心发汗，却没人看见。
　　那一刻，酸涩与坚定同时满格——
　　我们隔着人山人海，用一颗柠檬核完成握手。
　　七尾声·0.3秒的未来
　　11月某个傍晚，暴雨突袭。
　　晚自习下课，我站在教学楼门口，伞忘在宿舍。
　　雨幕像灰色珠帘，风把水滴吹成斜线。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停住。
　　予安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与我相隔两个台阶的高度。
　　他没有说话，只把伞往我这边倾了45度。
　　我抬头，与他短暂对视——0.3秒，却像走完一条漫长的隧道。
　　我摇头，从背包掏出一次性雨衣，抖开披上。
　　然后抬眼，对他轻轻一笑。
　　雨声太大，我们谁都没开口。
　　但我知道，那一笑，是把酸涩留给自己，把坚定写进未来。
　　我冲进雨里，背影一定瘦削，却一定笔直。
　　身后，伞面被风吹得翻起，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
　　——酸柠檬还在，但我已学会，
　　把核种进土壤，等它长出，属于自己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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