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如是，岁岁年年

　　薛鹿歌迎来了自己的师傅，也就是崔尽凝托付的医官。她心中万般感激，欣喜异常地完成着自己被委任的第一个任务，收拾药材。
　　军医帐篷里住的都是危重症，很快，房间里腥臭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恶心，为了透透气，不得不带着药材出去整理。

　　不一会，刘原急红了眼，喘着粗气冲到了她眼前：“那个，她，到底叫什么！”
　　薛鹿歌来不及躲闪，一把被他抓住了胳膊：“快说快说！我看到她被人打晕了！”
　　“崔尽凝！”薛鹿歌吓得浑身发抖，不过毕竟是见过大世面，倒是也没被吓得说不出话。

　　刘原点了点头，松开她准备继续往前冲。
　　“你知道找谁么？”薛鹿歌拉住了他。
　　“你知道？”刘原反问道。
　　“跟我走！”薛鹿歌带着刘原飞奔到主帅的帅帐门口。

　　“大声，喊！”薛鹿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挥刘原。
　　“来人啊！崔尽凝被绑架啦！来人啊！崔尽凝被绑架啦！”刘原倒是听话，大声呼喊道。

　　很快，刘原的吆喝吸引来了很多人，包括一头雾水的崔荆和崔铮，还有急吼吼赶来的卢羽盾。
　　“胡说什么！军营之中严禁喧哗！”崔铮厉声呵止道。
　　“崔尽凝，被抓到凌昼山上了！”刘原急切地解释道。

　　看到刘原满脸惊惧，一本正经，崔荆和崔铮也又惊又恐地愣在原地。
　　很快，李鸣就把刘原和卢羽盾带进了帅帐。

　　几乎同时，崔铸急吼吼地跑了来：“崔尽凝去哪了！”
　　“我们还要问你呢！”崔铮无奈地质问道。
　　“我看天晚了，就以为她已经回家了，结果我回家一看她根本没回。我又去济世堂，又回这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崔铸着急地解释道。
　　“爹是不是提醒过你，最近不太平，别自己到处瞎玩。”崔铮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现在别说这些了，崔校尉，请您尽快点兵，跟在千牛卫后面，咱们夜闯凌昼山。”李延昭从帅帐里出来，后面跟着的李鹤着急拿着斗篷，还没来得及帮他穿上。
　　李延昭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仿佛那个重伤的人不是他。
　　“你别去了，我带人去救。”卢羽盾在旁边担心地说道。
　　“少啰嗦，你要去就上马。”李延昭说完，就窜上了马车。很快，一行人马在一片扬起的风沙中快速飞驰。

　　很快，李延昭一行就到了凌昼山脚下。之前埋伏在这里的千牛卫使带着向导前来，对着马车里的李延昭汇报道：“刚才确实带上去了一个姑娘，好像被砸晕了，一动不动。那贼寇把她扔在马车上，驱车一直走到了半山腰。”
　　“让大队人马守在此处，严防打草惊蛇。你带着刘原，叫上崔家三口，咱们几个按照他们的路线上山。”李延昭对卢羽盾布置道。

　　等到了半山腰，前面所有的路都被树木挡住了。寒冬腊月，干枯的树枝和粗壮的树干七扭八歪地横在眼前。李延昭被搀扶着下了车，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这座山因何起名叫为凌昼？”他对向导发问道。
　　“因为地理位置和太阳光照的原因，这座山在远处看去，白天一半亮，一半暗。等到了夏天，这山的明暗面又完全互换。不仅如此，一年之中，有一天这山全是亮的，也有一天这山全是暗的。时而恍如白昼，时而仿佛凌晨，所以当地人都叫它凌昼山。”

　　“一半……”李延昭自言自语道。
　　他沉思了半天，卢羽盾忍不住：“叫弟兄们强攻吧。”
　　他摇了摇头。

　　“咱们现在在山冬季的暗部，也就是夏季的明部，对么？”李延昭问道。
　　“是的。”向导回答道。
　　“这里植被茂盛庞大，定是贼寇用来防御外敌的。”李延昭说道。
　　“那他们带着崔尽凝怎么，从这进去？”卢羽盾不解。
　　“这林子里想必有什么机关，咱们这些人怕是有去无回。”李延昭解释道。

　　“夏天的暗部植被稀疏，应该能看得真切一点。改道，绕道冬天的明部！”李延昭说道。
　　“那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有一个破庙，年久失修。”向导忍不住提醒道。
　　“带路！”卢羽盾等着他，严厉地说道。

　　一行人到了破庙门口，院子里破败不堪，所有的门框上都没有牌匾，和向导说的没什么出入，满眼的荒芜。
　　李延昭走进庙门。正堂里似乎是供奉着一个将军，但是没有被描绘五官。供台上摆满了各式瓜果点心，甚至还有猪牛羊首，一看就是经常被供奉。

　　李延昭仔细端详着这个特殊的“神像”。
　　他身着铠甲，点缀着金线和各式宝石，腰间别着一枚香包和一块玉佩，玉佩上似乎写了“玉宸”二字，看上去像是一枚兵符。右手握着一杆银枪，左手却抱着一个男娃娃，脚边也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雕像。脚边的男娃娃手里抱着一块象牙，女娃娃手里抱着一盘桃子。

　　崔荆一家也跟着进了祠堂，崔荆一看到眼前的雕像，便惊得站不住。如果不是靠着崔铮扶他，他怕是要立刻倒下了。
　　看到崔荆神态如此失常，李延昭对他问道：“这是谁？”
　　“先皇后。”崔荆故意压低了声音，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李延昭看到了，隐藏在崔荆眼眶里的思念和即将夺目而出的泪水，仿佛诉说着十数年过后的久别重逢，仿佛又感叹着岁月变迁的遗憾和纠结。一会，崔荆回过神来，把身体挺得笔直，扑通地一声跪下，对着面前的塑像连磕了三个头。

　　“给她磕头。”崔荆命令的口吻，要求着崔铮和崔铸。
　　他们倒也没问什么，齐刷刷地跪下，磕了头。

　　李延昭被崔荆的回答震惊了一瞬，然后他又观察着眼前的雕像。
　　“这是谁啊？我没听清。”卢羽盾一脸懵地问道。
　　李延昭没有回答他。

　　过了一会，李延昭对卢羽盾说道：“你爬上供台，看看银枪能不能动。”
　　卢羽盾爬上供台，随意触摸着银枪，忽然，他将银枪的枪头扭转了180度，供台下面的地板忽然打开，展示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

　　卢羽盾带着崔铮和崔铸下了暗道，李延昭和崔荆留在原地等消息。
　　“先皇后戴罪之身，没有描摹五官有情可原，只是为何这么有多孩子呢？”李延昭问道。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大将军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崔荆推脱道。

　　“事关你的女儿，崔校尉当真没有一丝警醒？这庙破败不堪，但是屋里装潢，还有这尊雕像，可见是被人精心布置侍奉的。凌昼山上到底是什么人，崔校尉难道真的不知？”李延昭疑问道。

　　“啊？这纵容匪贼可是大罪，末将不敢。”崔荆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这凌昼山是先皇后的从前的亲信么？”李延昭问道。
　　“不可能！先皇后从前的亲信背叛的背叛，被杀的被杀，剩下的都在甘州大营，您应该都见过了。”崔荆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延昭松了口气，他在诈崔荆，好在崔荆真的不知情。
　　“那这雕像？”李延昭继续问道。
　　“许是甘州军的里谁在这偷偷弄得，回去问问就知道了。当今圣上都赦免了先皇后，想必您也不会对此揪着不放吧。”崔荆说道。

　　“当然。”李延昭无奈又坦荡地说道。
　　甘州军在这弄雕像，那暗道怎么解释……李延昭心里默默无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延昭和崔荆在房间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卢羽盾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是凌昼山大寨！从这就能到凌昼山大寨！凌昼山大寨盘旋在整个山腰到山顶上，居高临下。今天他们的首领准备娶亲，到处张灯结彩，几乎所有兵力都集中在正堂，咱们正好可以把他们团团围住。这是我简单画的地图。房屋结构和兵力布局标在上面。”

　　“凌昼山其实不大，加上散兵游勇，后勤打杂，大概有三五千人，崔姑娘被扔在首领的房间里。”卢羽盾说道。
　　“什么！？”崔荆吓得要立刻冲进暗道把崔尽凝抢出来。
　　“您别着急，首领不在房间，首领在大厅呢。崔铸和崔铮都守在那，只要有人进去，他俩就先把崔姑娘抢出来。”卢羽盾补充道。

　　“好。你带着向导下山，顺便把人马全都召集过来，一半过暗道，另一半直接用绳索拉上大寨，务必留下活口，将凌昼山贼寇全歼！”李延昭说道。
　　“是！”卢羽盾领了命令就下山了。

　　看着崔荆担心的样子，李延昭说道：“千牛卫所到之处，恶人皆无可遁形。您难道忘了这句话了么？从前的左千牛卫指挥使——崔大人？”
　　崔荆自然不会忘，因为这句话就是他当千牛卫的时候说的。

　　“都是旧事罢了，不足道也。”崔荆眼睛里没有因为李延昭的话燃起希望。他早就已经完全失望了，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千牛卫。就算李延昭少年英才，他也并不会因为他有丝毫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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