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日月星——玄月融焰（上部）

　　四月尾巴的阳光燥意加重了，香樟叶筛下的光斑在课桌上晃。吃完午饭的同学陆续回了学校，教室里脚步声、说笑声滚成一团——有人抱着足球冲出去，球鞋在水泥地上磕出“噔噔”声；后排女生凑着分零食，塑料袋窸窣响；隔壁班有人扯着嗓子唱歌，跑调跑得老远都能听见。

　　林夏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抠着桌面的木纹。视线越过窗玻璃，落在教室走廊外：江炽妍的蝴蝶结披肩发随着笑声剧烈晃动，像只停不稳的蝴蝶，而站在她对面的陈默，白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嘴角的笑亮得晃眼。风裹着笑声撞在窗玻璃上，林夏的指甲在桌角碾了捻，睫毛颤了颤。去年春天操场的画面突然漫过来——有人站在阳光下，扬着嗓子喊“陈默，我喜欢你”。原来那声喊一直没散。江炽妍总是那样的明晃晃，仿佛阳光都像绕着她转，连陈琳偶尔都会被衬得黯淡。一股气从喉咙冲上鼻尖，酸得她眼睛发烫。

　　陈默正跟江炽妍笑到弯腰，眼角余光扫过教室窗户时，忽然想起什么——林夏好像从没这样笑过。记忆里她的笑总藏着一半，嘴角轻轻扬起来，像怕笑出声似的抿着唇，安安静静的，腼腆的不像样。这么一想，脚就不听使唤了，转身往教室跑，心里揣着点莫名的期待。说不定呢，说不定这个笑话能让她也咧开嘴笑一次，哪怕就一次，像江炽妍这样，笑到眼睛发亮，露出一点点不文静的样子。

　　他蹦到林夏桌前时，额角还带着点跑出来的薄汗，白衬衫领口被风掀得更开些，眼里的笑意亮得没褪尽：“跟你说个事，保证你笑……”

　　话没说完，他忽然顿住了。林夏抬着头，可那双眼睛里没了平时的柔光，倒像淬了点冰，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太硬，带着股说不出的怨，像在问“你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陈默脸上的笑僵了半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刚才那点想让她笑的热乎劲，像被这眼神浇了盆凉水。“你……咋了？”声音低了些，尾音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林夏没说话，只是瞪着他，那目光里的“狠”又深了些。教室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凝住了，连窗外香樟叶晃过的影子，都变得慢吞吞的。

　　陈默的喉结滚了滚，忽然不敢再看她眼睛。是自己太唐突了？还是她压根不想听？他总猜不透林夏，在他的眼睛里她总是那样的忧郁。刚才那点期待，这会儿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十多秒后，陈默喉结狠狠滚了一下，忽然直起身。刚才那点慌被一股莫名的火气顶了上来——他兴冲冲跑来分享，凭什么挨这么一顿瞪？“行吧。”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硬气，肩膀也不再垮着，反倒微微绷紧了。转身时脚步没再放轻，像在跟谁较劲。

　　走廊里江炽妍的笑声还在撞耳朵，他却没回头，手插进裤袋里攥成了拳。有点气，气她莫名其妙的冷脸；又有点慌，怕刚才那眼神是真的讨厌；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明明是想让她笑的，怎么就弄成这样？阳光晒得后颈发烫，他却觉得那点热意全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陈默转身的瞬间，林夏盯着他绷紧的背影，手指猛地攥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牙似的红痕。刚才那股硬邦邦的劲儿“嘶”地泄了，心里头却翻江倒海——凭什么啊？前一秒还跟江炽妍笑到弯腰，转头就带着一身阳光跑来对自己笑，那笑意亮得刺眼，像在炫耀什么。

　　酸气裹着委屈往上涌，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闷得发疼。可下一秒又冒出自责：至于吗？不过是跟同学说笑，自己这股子拧巴的火气算什么？像个没道理可讲的小气鬼，连她自己都觉得这醋吃得莫名其妙。但他一跑进来，那点憋不住的酸气就顺着眼睛冒出来，想也没想就瞪了过去。其实哪是真要凶他？不过是气他笑得那么开心，气他眼里好像只有江炽妍那样的热闹，气他跑来时带的那股阳光味儿，烫得她想躲。

　　陈默脚步声远了，江炽妍的笑声也淡了些。林夏慢慢低下头，下巴抵着课桌沿，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干嘛要那样瞪他啊？她懊恼地把脸埋进臂弯。明明刚才看见他往教室跑时，心跳都漏了半拍，以为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结果呢？一句话没说，倒把人赶跑了。

　　桌角的光斑晃啊晃，像他刚才亮得晃眼的笑。林夏吸了吸鼻子，被掐过的掌心有点发麻，心里空落落的——他会不会再也不跟自己说话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