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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
赵知瑜也到了,入座主位,孙明看了一眼他,没有继续为难林昭,“有罪无罪,一审便知。景王殿下,开始吧。”
赵知瑜道,“传人证王四成。”
“王四成,你昨日说,在墓中看见林少卿与人密谋谋反?”
“……是……正是如此。”
林昭抬手,打断了赵知瑜,“景王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可否拿来昨日供词一读?”
宁渡立刻将供词呈上,“诸位大人请看,这是昨日记录在案的审讯供词。”
林昭耐心的等几人看过后,说道,“王四成看见两人一边下棋一边密谋谋反。”
郑婉点头道,“正是如此。”
“随后,被一女子追杀。”林昭转向王四成,“这个随后,是隔了多久?”
“大概有……有一炷香的时间。”王四成低着头,声音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盘旋。
宁渡看着文书胥吏一字不落的将王四成所说记录在案。
“那你可有看清,下棋之人的模样、身量、身手?”
“太黑了,看……看不清……”
“那你又如何断定,下棋之人和追杀你的人,是同一人呢?”
“小人……小人……”王四成重复了两遍,只觉得闹钟思绪混乱,那日看见的那两个下棋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竟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林昭说的没错,他根本不知道那日在墓室里的人有多少个,蒙面的又是谁,“小人,不能确定……”
孙明皱了皱眉,“那你那晚为何会出现在墓中?”
林昭笑了一声,“此事先不急。”
周永宁和郑婉对视一眼,郑婉对他摇了摇头。
孙明一拍桌子,“王四成,你再好好想想,追杀你的人,是不是从那密谋谋反之人,的方向来的?”
“……”王四成呆楞了一会,身上冷一阵热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是,应该是那个方向……”
孙明一脸得意,只要找不出别人,不就是你林昭吗?
林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地点了点头,“那王四成,你确定你看清了在墓中追杀你的人吗?”
“确定,这个确定。”
“那她头上戴的金钗,和我昨日带的金钗,是同一个吗?”
王四成沉默了一会,突然笃定地说,“是,是同一个,就是一个。”
林昭露出一个笑容,一摊手道,“想必诸位大人都看到了,我昨日,根本没有戴金钗。”
宁渡看向景王道,“此人连是否挽发,发钗有无都没有看清,又如何能说自己看清了林少卿的脸,两人就是同一人?”
周永宁不解,“那林少卿的意思是,此事都是这个王四成在撒谎?”
“并不尽然,诸位大人从京兆府门口进来的时候,可有注意门上的雕花?可还记得是什么颜色?”
周永宁思索了片刻,“没太注意,似乎是棕木色。”
“孙大人?”
孙明冷哼了一声,“左右不过是个京兆府,不是原色便是青金石、孔雀石一类的绿色。”
“常府尹,您说呢?”
“这……我们京兆府,就没有雕花啊。”
“这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孙明失声。
“孙大人不是用眼睛看见了,而是在记忆中,看见了。”
“此话何解?”
“因为我在进来的时候,说了一句门口的雕花精美,在孙大人的印象中,门口便是有雕花的。此时问雕花如何,孙大人便自动将雕花,配到了京兆府的门上。”
“这样一来,原本子虚乌有的事情,也就成了亲眼所见。”
“所以,林少卿的意思是,王四成是否见过你,见到的又是不是你,也不一定他所记忆的就是对的。”
“是,王四成可以对天发誓,他记忆中就是如此。可是,他的记忆,就真的是事实吗?”林昭指了指宁渡,“大家不妨看看,刚刚孙大人是如何问话的。”
“与其说是这小毛贼诬告,也许不如说,是有人故意指引,凭空捏造一个事实。”
那么,诬告的人究竟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郑婉的目光落在了孙明身上。本就以身证明记忆可能被引导的孙明百口莫辩。
“那你那晚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孙明强装镇定。
“如此看来,那天出现在那里的到底是不是林昭,还未可知。”
赵知瑜想了想,说道,“本王那日也在西郊。”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郑婉也有些错愕,他此时说这种话,应当不是要帮林昭。而是,要指认林昭?
赵知瑜道,“本王在山中猎了一头野鹿,于是去溪水边擦剑,正好遇到有人追杀王四成。”
“也就是说,早在今天之前,景王殿下就与王四成相识?”林昭快速的指出。
堂上几人立刻明白了林昭这句话的用意。赵知瑜一顿,但点了点头,“是。”
赵知瑜继续说道,“我与追杀王四成的人交过手,她的身手,与林少卿十分相似。”
郑婉点头道,“也就是说,景王殿下并未看清她的脸?”
“是,她蒙着面,我没有看见她的模样。”
郑婉皱眉,“仅凭身手相似,如何能断定那人就是林少卿?”
“我用剑伤了她……”
周永宁看向赵知瑜,“那可要验一验林少卿身上有没有剑伤?”
林昭张开双臂,“随意。”
常平对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正要上前,赵知瑜又抬手打断,“不必了,我已经验过了,她身上没有伤。”
郑婉愕然,随后一笑,“殿下,您莫不是在耍我们?”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掩去伤痕,但她的身手,就是林少卿。”
王四成突然说话了,“我没有记错,杀死吕家兄弟的,就是林大人。”
“这……”周永宁也哑然,“也就是说,如今只有人证的一面之词。”郑婉在心里一笑,还有景王的一面之词,但周永宁没敢说出来。
“林昭,你七月初四那晚,究竟在哪里?”
“我确实在西郊。”林昭不紧不慢地说道,“奉命追查盗墓贼一案,大理寺有出值记录。”
“那也是你,杀了吕家兄弟?”孙明叫道。
“是,我看见吕家兄弟要对王四成下杀手,于是出手相救。只是吕家兄弟是亡命之徒,对我穷追不舍,于是只好杀了他们。”
“这么说来,林少卿一片好心,倒是救了个白眼狼。”郑婉略一沉吟,“那你可曾见到王四成所说的密谋之人?”
“不曾,我去跟踪吕家兄弟和王四成,落在他们后面,自然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赵知瑜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追杀王四成?”
“景王殿下应当看的出来,我只是想活捉王四成。我若是想杀他,他早就死了。”
郑婉点头,“这便说得通了。林少卿奉命追查盗墓贼,遇见盗墓贼内讧杀人,于是出手相救。吕家兄弟穷追不舍自寻死路,随后林少卿想要活捉知道内情的王四成,不巧遇上了景王殿下……”
“正是如此。”
“果然是你!”赵知瑜看向林昭,“那你为何不承认?”
“哎呀,”林昭一笑,“景王殿下可能是猎鹿疲惫,竟然不敌我,这传出去,多不好啊……为了景王殿下的面子和下官的仕途,下官也不敢说啊。”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令人挑不出错处。赵知瑜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那你身上究竟为何没有伤?”
林昭的笑意不达眼底,真是个麻烦精啊。
“因为你刺中的不是我,是我怀里的糖饼。”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王四成浑身一震。
糖饼……
那日二人交谈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他的脑海里。
近日迁府,膳房做了八宝肉圆还有糖饼……
王四成抬头,正对上林昭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他顿时脸色苍白,对上这样一个颠倒黑白的人,就算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王四成忽然有一种窒息感,一双无形的大手卡在他的脖子上,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整个京兆府都在他的眼前旋转了起来。
恍然间他想,是林昭的刀落在了他的脖颈上,眼前的一切晃动都是因为他的头已经被砍了下来。
他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漆黑一片。
林昭看着王四成的眼神逐渐涣散,再也跪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王四成晕倒后,眼见证人没了,案件也不能再审,于是林昭也被一并重新关押,等候王四成清醒。
周永宁与郑婉下了值,前去飞觥楼喝茶。
“我看这事,要拖个十天半个月了,太子和玉安公主,总要有一个输。”
“我看未必。”郑婉笑了笑。
……
“糖饼?”
林昭抬眼,看向站在牢狱之外的赵知瑜。
“你是卜玄风的徒弟?”
林昭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赵知瑜这是在做什么。跟她演一出师姐弟相认,同门情深吗?
“他曾跟我讲过,师姐小时候最爱吃糖饼,身上总是揣着,每每与他过招,都用糖饼佯装受伤,换来休息的时间……”
林昭抬起头看他,白日的光透过高处的窗棂,照在他的眼里,映出四个小小的光点。
“……师姐?”
林昭不明白,为什么得知她也是卜玄风的徒弟后,赵知瑜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卜玄风是在他面前说了多少自己的好话?
“师姐,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怪我太过冲动,害得你如此。”赵知瑜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不过师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查明真相,放你出去的。”
既然卜玄风给她送了个这么好用的师弟,那不用白不用。
“没关系师弟,你也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林昭看着他说,“你做的很好,不愧为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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