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洗铅华

　　原本伽雯说了要到机场到接，但江恒下飞机后直接打车赶去医院，路上伽雯打电话来问，“你哪趟航班，下飞机了吗？”
　　“我正在去医院的车上，不用接我。”
　　“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说了我去接你，一会到了告诉我，我在住院部门口等你。”
　　“好的。”
　　江恒和伽雯一起去到病房时，正赶上伽轩去做检查，一看见没人，江恒的眼神立刻有些慌了，伽雯解释说，“应该去做检查了，你坐下等会，我去问问护士。”江恒过去窗边站着，看着伽轩趟过的位置，心里百感交集，根本无法安稳坐下。
　　一言不发的等伽轩检查回来，江恒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的情绪都看似很平静，江恒下意识的拉伽轩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伽轩先是温和的看着江恒，然后碍于家人在场，便轻轻抽了手，江恒自然的捏了一下伽轩的手，又轻轻按按手臂，温和的说，“我帮你按摩一下。”
　　听江恒找借口，伽轩就笑了，柔声细语的说，“谢谢。”又看向姐姐示意带母亲离开，“我想让江恒陪我，好久没见了，我又一直在医院躺着，想多跟他聊会。”
　　“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不用。”江恒答了一句，眼睛一直在看着伽轩问，“你吃什么吗？”
　　“我要吃医院餐。”
　　“我先去，想到什么告诉我，妈，你跟我一起去。”伽雯识相的说。
　　没等家人走出门，江恒就满眼疼惜的温柔的问，“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四肢用不上力，偶尔会有点胸闷头疼，其他没什么了。”
　　“慢慢来，不用着急。”
　　两人聊了一会，护工把餐送到病房，江恒照顾伽轩吃了午餐，之后护士来检测情况打吊针，伽轩躺着打针途中就睡了。伽雯打包了食物回来，进病房看见弟弟睡了，小声跟江恒说，“我让我妈先回去了，你吃点东西。”
　　江恒拿着打包袋出门，但是并没走，伽雯看一眼弟弟输液的情况，一时半会不会输完，于是也转身出了病房，看见江恒在门口就说，“在屋里吃没事。”江恒没说话，只是提着外卖袋站着，伽雯看出他心里的担忧，于是轻拍江恒手臂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走走，江恒把外卖袋放在地上，和伽雯一起去护士站叮嘱伽轩的输液的情况，然后两人一起短暂的离开。伽雯看向江恒询问，“你今天不走吧？”
　　“不走。”
　　“我帮你在附近订酒店。”
　　“我已经订好了。”
　　“经历了几场大手术，现在虽然看起来没有危险，但免疫力和体能还是很差，所以家里和医生都同意暂时先留院康复。”
　　“一切都有在好转就够了。”江恒温和而坚定的回复，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在楼下饶了一圈，终于忍不住问，“伽轩有说过为什么之前不让我来吗？”
　　“从事发地到转入医院…一直在一次次抢救，恍惚间残存那一点意识，我猜他是怕自己会死，不想你看见他冰冷的躯体。”姐姐现在提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于心不忍，“后来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你跟我打电话还是表示想来看望，我又问过一次，他没办法表达清楚心里所有的想法，但我想不见你对他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
　　“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只是偶尔疗法起到微丝的作用，谁都没办法说准会怎么样，但又…有很多突发状况，很多折磨，伽轩是重度颅脑损伤，即便没有意识也会出现癫痫发应，最严重的时候一天会发作两三次，抽搐、呼吸骤停…稍不留神可能人就没了，那种感觉…太揪心太绝望了。”姐姐说着长舒一口气，江恒安静的低头听着，“弟弟是个习惯为人着想的人，他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心伤心，或许也有一丝自私，希望关于他的记忆在你脑海里一直是美好的，所以即便醒了之后，他不确定自己的状态，也没有松口说要见你，直到跟医生确认了，自己也觉得状态好些了，才跟我说，让我问问你，还想不想见他，因为他也怕你已经放下了，忘了他了。”
　　江恒有点听不下去了，转头看着别处，仰起头忍着眼泪，只不过眼泪还是默默流下来。在楼下站了很久，每当觉得自己可以忍住好好面对时，眼泪又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次一次努力调整好心态，江恒才上楼进病房，伽轩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江恒过去轻声说，“我回来了。”
　　“以为你逃跑了。”伽轩笑着说。
　　只是一句玩笑，江恒却听进心里了，温柔又坚定的自言自语似的说，“才不会。”然后扶江恒坐起来说，“我偷偷给你买了糖水，问过医生了，说只可以吃一点点。”
　　“你不来没人这么纵容我。”
　　“管得严才好，我只当一次坏人，因为想让你开心点。”
　　“我很开心。”伽轩暖暖的回答，但一个经历过多次颅脑手术，两个月生死博弈，一年昏迷卧床不断发癫痫又伴有轻微内脏衰竭的人，怎么可能开心。江恒点头答应，不禁泪目，马上转头背过身去，不想让伽轩看见，但是伽轩注意到江恒情绪不对，用担心的眼神跟随着江恒，轻声询问，“我姐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
　　“我的样子太差了，让你心里不舒服？”伽轩试探的问，即便这时候还是归咎自己，还能用温和轻松的语气关心别人，真的是个内心强大又坚韧的人。
　　江恒努力打起精神，看着伽轩试图露出笑容，温和的回答，“不会，看见你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不错，安心了一些。”
　　“那是脸太丑了？”伽轩故意开玩笑的问。
　　江恒看着伽轩，眼神无比温柔又带着无尽爱意，起身轻轻环抱住，在伽轩脸上亲了一下说，“好看。”然后喂伽轩吃东西，轻声的叮嘱，“应该不烫了，不过还是小点口，我不太会喂别人，别呛到了。”
　　吃了几口东西，伽轩抬了一下手但是没完全抬起来，江恒看见马上会意，轻轻拉住伽轩的手，伽轩才说，“过去这么久了，我希望你心里已经没有太难过了。”江恒含笑摇头表示不难过，“其实我拖着不见你…”伽轩说着又犹豫了，“我们都再想想。”
　　“想什么？”
　　“我们还是先做回朋友吧。”
　　江恒先是有些意外和不解，然后低头仔细想着伽轩的话，终于开口说，“可以，但你要转院回去，我来安排。”这回换伽轩不解的皱眉，江恒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能做到我们就做回朋友。”
　　“江恒...”
　　“看来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表现得太好说话，让你觉得我是个很好操控的人。”
　　“你在乱讲什么？”
　　“吃东西。”江恒冷脸继续喂糖水，伽轩看江恒这样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吃东西。江恒大概率就是装凶吓伽轩，其实江恒也很会拿捏伽轩的脾气，知道他最见不得自己生气不高兴，所以故意这样不让他往下说。
　　晚上回到酒店，才喝了杯水，把伽轩没吃完的糖水吃了，这一天除了这点东西什么都没吃过，新承打电话过来关心询问，“见到伽轩了，他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你要留下陪几天吗？”
　　“明后天应该就回去了。”
　　“你们…聊得还好吗？”
　　“他身体还比较虚弱，没有聊太多。”江恒略微想了一下回答，没有提伽轩要分手的事，也看得出江恒和新承确实关系没有太亲密，如果换做是赵欲问，他可能会说。
　　“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
　　“嗯。”
　　“不打扰你了，等你回来有时间再聊。”
　　“好的，哥。”江恒答应完挂了电话，看见手机上有父亲发来的消息，也是关心伽轩的情况，于是简单回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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