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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九方珍宝会
千岁闪身离开子书白方寸,这才定神回首,发现方才抵在脖间不过一块黑石,普通的仿佛路边随手捡到的东西。
千岁倒也并未猜错,那半大黑石在他的视线中,被子书白随手扔掉。
还不忘空着双手,展示自己的无害。
“万钧道友既然这般规劝,某也不好不给面子。还望千岁道友下次慎言,好在今日未曾佩剑,不然可就当真不妙了。”
子书白说完,再次握拳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声。白衣青纱的书生公子,哪还有方才那番可怕气势。
连着一起收回的威慑,让在场余者纷纷松了气。
万钧和千岁这才后知后觉,这厮身边竟未佩剑!后怕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万钧看千岁似是还要言说,不由上前拦住。二人随便拱了下手,算作招呼后便起身离开了此处。
千岁心情复杂,到底还是默认了万钧的做法,跟在身旁颇有些灰头土脸。
子书白目送着二人离开,并未言说也并未阻止。他见在场余者偶有打量,倒是大方的看了一圈。
“咳咳,可是打扰了诸位,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传送处顿时一片安静,谁也没敢接九如道君的话。管事觉得今日怕是壮了半辈子的胆量,只能扯着嗓子再次打破这片沉默。
“九如道君之事怎是打扰,您自可随意,我等万不会介意。”
“自是,自是!”
“得见道君,三生有幸!”
见有人起了话头,自然多了些附会之言,这令人不适的气氛也终是好了些许。
子书白只笑不言,他一双眼打量过管事,点了点头便一阵风便的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大安,可算送走了。
……
砚山居的大门再次开启,这次是管事带着拍卖所得亲自前来。
“这是雪松原生种拍卖所得三百极品灵石,还请您收好。”
江离看着自己手中准备好的灵石,疑惑开口:“不是抵了寿元丹的部分?作甚要给我?”
管事赶忙躬身回答:“原是抵了寿元丹的部分,但您的仙客印信中本就存了上千极品灵石,成交后直接做了扣除,适才要将这拍卖所得送还给您。”
江离挑眉回忆,印信是云熙师姐所赠,但里面的存额,怕是有宫商的手笔。
“如此放下便是。”
管事将准备好的储物袋递给江离,又再次开口:“有话还需和您提前招呼下,秘宝成交一事怕是已经传遍各方。您若无大事,还是早些离开天星城的好。”
江离收起储物袋,却忍不住对此事皱眉。
“天星城本就偏僻,若是有人铤而走险,九方阁要如何收场?”
管事一时语塞,擦了下莫须有的汗水,在江离面前有些紧张。
“此事乃主阁定下,在下无权过问。拍卖已成,我等只能言尽于此,还望仙客莫要多问。”
江离双眼扫过,管事脸色越发不好。她不再言语,只是挥手让此人退下。
江离抬眼看向正在离场的众人,心中越发不安。
……
韵节居内一片狂喜,他们拿着刚到手的承玄太和令,止不住的大笑。
朱明摸了摸手中令牌,一阵激动后装模作样的推谦一番。
“此物终是被我四神城所得!如此珍贵,便由少城主保存?”
他像是当真要将令牌递给上官今明,却动作稍缓,手中抓得极紧。
上官今明见此便笑着拒绝:“还是由朱老拿着安全些。”
朱明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客气了两句便将其收入囊中。
朱明所用储物法器乃是一枚玉扣,正在腰间,镶嵌于腰带之上。他这衣服乃是绝佳的防御法衣,论起神通一点不输方才拍卖的烟水仙罗衣。
朱明见众弟子面露好奇,便摸着胡须一脸骄傲。
“尔等得见此令,倒也气运十足。若是日后成就元婴,说不得有机会与我同往。”
众人纷纷自谦,哪敢在此攀比朱明。这人一向自傲于身份修为,他们可不会自找没趣。
不过一会,方才去过江离那的管事走进了韵节居,他对着众人道了声恭喜,便挂着一脸笑意对着众人开口。
“诸位,已是准备完毕,可是现在便要出发?”
朱明微微颔首,甩了下长袖开口:“自是如此,还不带路!”
原是刚一拍下此物,四神城传信天星管事,行使方才拍卖会承诺之事。
九方阁为四神城提供庇护,让其安全离开天星城。
现在看来已是各方打点妥当,只待众人出城。
那边管事带领四神城一众从暗处离开,这边的会场众人也在陆续退场。
江离让温淑看好阿蔌,她与逐风二人分立左右。趁着此时人多,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承玄太和令一出,便再也不是那么简单!
“轰隆——”
“啊啊——”
忽有惊叫刺耳传出,一声过后风云涌动。
数道异光亮于四面,竟是将还未离开的参与者团团包围。
“谁人在此下了这么大的缚阵!”
“你们看天上!”
见有人如此说,各处之人齐齐仰头,竟见成群血鸦飞临上空,遮天蔽日引人生畏。
九方珍宝会所在乃是一方独立高楼,其内有万人会场,亦有众多独立厢房包间。
围绕高楼方丈乃是九方阁设立的摊铺小店,作以物易物,兑换灵石之用。
夜色下烛火彩灯,本是一派热闹,却被这突然袭来的血鸦彻底打破。
方丈之地被缚阵所困,上空又是遮天血鸦,竟是没有一个参与拍卖的修士得以离开!
江离站在高楼之下,将温淑和阿蔌推到一旁。
“不许出来。”
她长剑挥过,在二人面前划出一道剑罡,手中掐诀瞬间用阵法将二人隐藏。
“嘎嘎嘎——”血鸦开始嘶叫,在这无月黑夜,引得一众人乱了分寸。
有人开口寻九方珍宝阁管事,却只见一众侍女慌乱躲藏:“这是怎么回事?九方阁的管事的人呢!”
有耐不住气的直接御器飞向半空:“这些畜生还想拦我!”
“桀桀桀——”古怪的腔调响起,伴随着血鸦的噪声一同折磨众人听觉。
“噗!”御器到半空之人竟是被一阵撕咬后重新落到了地上。
见势不对,已经有不少修士暗自掐诀,准备向外头宗门传信。
正是这时四股气息忽现,一身威慑强于在场众多金丹真人,隐隐接近元婴!
露出真容的四人陆续开口。
“诶呦,可别费力气了。妾身可没打算让你们出去。”
“魅夫人怎就耐不住性子,这可不暴露了我等。”
“桀桀,怕这些杂碎作甚。”
“我等可不就是来要他们命的?”
声音从四个方向传来,带着不详之气的黑影同时现身各处。
这四人身周污浊,一共三男一女,均是唇齿泛黑,气息古怪而鬼魅。
四人身着黑袍仿佛见不得光,其中一男一女先开口说话,听着声音倒也年轻。剩下二人一脸褶皱,身材龟缩不显,如同行将就木得干枯老头。
倒是并未多久,便有人认出这四人身份。
“是鬼门四使,魑魅魍魉!”
“怎是他们!魔门竟是深入到天星城了!”
众人面色不好,现如今传信不通,又被缚阵所困,怎么想都没甚好事。
鬼门乃旧时魔门,自昊天结界阻隔南域,这些个魔修魔门纷纷夹起了尾巴,宗门躲在罕有人烟之地,且绝不敢如此放肆。
但随着五年前天枢三关失陷,魔门竟有隐隐复苏之态。
极剑联合妙法普华寺,天元明光二宗,在中州布置九九清净阵和列星通明石,到底没让这一事态愈演愈烈。
但看今日之景,怕是魔门暗地里的势力,并未如众人所料想的那般简单。
“桀桀,爷爷我也就不饶弯了,承玄太和令在哪个手上,快些交了出来!不然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魑魅魍魉四使,魑魅乃是青年男女,魍魉则是满脸老相。
此时正是魍魉中的矮个怪声出口,他手臂站着一只血鸦,体型比之天上的那群稍大,泛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下方一众修者,隐隐带着股邪气。
血鸦的眼睛忽然泛光,天空乌压压的一片便直冲而下,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啊——!血鸦食人,血鸦食人!”
“大胆魔修!此地岂容尔等放肆!”
以高楼为中心,自上而下乱作一团。有人被血鸦啃咬浑身染血,却也有人长枪挥斩,扫开一片净地。
那人手中长枪倒是眼熟,细看下可不正是拍卖会上的熔戈!
使长枪的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一身银装很是精神。冷着一张脸挥斩横扫,勉强将自己身周血鸦除净。
逐风站在江离身前,任何东西都难再靠近。好在他们站的地方偏僻,被江离藏起来的温淑二人方以暂且安身。
江离视线环顾四周,手握在剑柄,满身怒气已经快到顶点。
魑魅使见血鸦未造成多大伤害,不由取笑魍魉二使。
“老东西果然是老东西,还是看妾身的吧。”
说完便见她手中虚空抓举,一个女子便从人群中被吸到了手边。
魅使一手撑着女子脸颊,朝着魑使方向展示。
“哥哥看这白嫩美人可是可口?不若我帮你剥皮取骨,烹煮享用了。”
那泛着黑色的指甲在女子脸上抓过,便留下一道长痕,女子双眼惊恐,已经没了声音。
魑使却挥着手中折扇,调情般看向魅使:“哪及夫人可口,凑合算道前菜吧。”
魅使同样眼含秋波,拍了拍女子脸颊:“我倒是愿意,哥哥你敢吃吗?”
魍魉二人见魑魅庞若无人的调情,斜了一眼倒也没管。
他二人操纵着血鸦专挑半大孩童下手,竟是趁着父母不备,抓起了好多白嫩小孩。
“桀桀,还是这嫩肉吃着美。”
“哇哇哇,救命啊!”
“阿爹阿娘!”
“九方阁何在!不是向来保证我等安危吗!”
“在场不过金丹,这缚阵怕是至少要两个元婴道君才能打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片孩童哭闹和父母哀嚎之声,见血鸦抓着小孩靠近魍魉使,不少人都御器想要阻止。
但这缚阵极其古怪,竟是连灵气流动都稍显迟缓。
在场众人多是些筑基修士,金丹不过数十,唯一的元婴修士朱明,正混在其中默不作声。
四神城没想魔修来的如此突然,竟是未能走成。管事早已先一步没了人影,众人便在朱明的示意下分散各处,绝不暴露拍卖所得。
金丹真人倒也能庇佑一处,但更多便无力顾及。有人试着破开缚阵,却被魔气灼伤不得不退。
眼见魅使面前女子将要遭难,众人于心不忍,只能侧开了视线。
现下保全自己都是空谈,更何况救下他人。
一时间此地修士气氛低迷,心境迷惘,竟是在血鸦的攻击下渐显败势。
江离的怒火也终于到达极致。
“风儿,在此别动,我去砍个人稍后就回。”
她冲着逐风含笑点头,那笑意却未及眼底。手中长剑铮鸣,一身红光冲天而起,撕扯开漫天血鸦,直接捅向了魅使心口。
“噗!”
长剑入怀,皮开肉绽!
谁也没想到有人的剑能这般迅速,那道光不过才入眼中,便听见一声闷响。
等待众人回过神,江离已经抽出长剑,将那名女子救了下来。
“这剑……还未察觉便已经结束!”
“好可怕的剑!”
“太好了,有救了!”
有人惊讶感叹,更多是高声欢呵。待到红光消退,众人才见女子一身浅金仙罗,绷着一张皎白小脸,眉心独有的墨痕高洁出尘。
仿佛那一剑不为杀人,而是为超度。
魅使捂着胸口,一脸惊愕久久未动。这一剑太快,等到她反应过来,早已鲜血横流。
魑使飞至其身旁,将魔气注入伤口,一阵噬心痛苦后,魅使总算捡回来条命。
“倒是出来个硬骨头。”魑使冷笑着看了眼江离,放开魅使便扇动手中折扇。
一道夹杂着血腥气的风刃袭来,江离蹙眉躲过。手中长剑横斜身前,随着凌厉挥斩,剑罡顷刻自刃下溢出,径直朝着半空袭去!
“不好!”魑魅二人出声喊了句,岌岌避过刃风,见缚阵都震动不已,这才好生打量了眼前女子。
江离持剑御空,一张脸面无他色。她视线捕捉着二人动向,再次挥出一剑。
这次便是魑魅二人再生躲闪,亦是被刮伤身周,脸上数道血印子流通而下,看起来狼狈不堪。
江离盯着二人挑眉:“啧,怎么又没死。”
她越发不耐,手下动作便越发凌厉。
下方众人一时激动不已,见江离与二使打成平手,不免一个个满怀希望。
魑魅见不敌来人,急冲冲喊着魍魉二人。
“老东西还不来助我二人!”
魍魉二使本盯着孩童追赶,但这些个修士父母护得周全,一时难以得手。这会听见魑魅召唤,不得不败兴回头。
“两个狗男女,不过一个金丹初期就打的你们抱头鼠窜!”
魍魉驱动血鸦救下魑魅,又让血鸦半空盘旋,鸦血如雨淋下。未有准备的众人被这血雨所惊,更别说沾染过多,竟是浑身疼痛,经脉不振,隐有魔气入侵之像。
“快些施法躲了这血雨,魔气入体有损道基!”
“好生狠辣的招式!现如今生死存亡,大家还是互相帮衬下得好。若是有防御功法法器,定不要藏着掖着!”
下方不少金丹真人施展护身法术,或是借由器具施展。
朱明混在其中,将自己元婴神通尽数收起,比之一众金丹还要稍显不如。竟是狼狈滚于一众筑基修士当中 ,着实没有半分风度可言。
上官今明在不远勉强撑起一片天地,随手救下的修士倒也不少。
他看向朱明欲言又止,却见那人禁声摇头,在他出声前便死命劝下。
“小心!”他见身侧有一小修躲闪间来不及躲避血鸦,只能抽空施以援手。
小修站定后方才回神,一脸庆幸急忙感谢:“多谢真人援手!”
他颔首后再次去寻朱明,却早已不见大长老身影。不由眉心紧皱,对着混迹在各处的四神城一众弟子担忧不已。
不时扰人视线的血鸦着实难缠,且因着缚阵影响,周遭灵气越发减少。一时间这些修士束手无策,应对的动作也越发迟缓。
有不少站得较远的小修已近灵绝,靠着一身皮肉勉强应对,身上旧伤未愈,便再行拉扯,血腥之气引得遮天血鸦异常兴奋。
“嘎嘎嘎——!”
一阵鸣叫,催人震魄。不少人强忍真气紊乱,咬牙吐息,只觉作呕之感一瞬浮上,差点在这叫声中断气。
“好生难受,不可再让这邪物放肆了!怕是我等鲜血流的越多,这些个畜生越发有威能!”
“眼下除了方才那位真人,怎就无人出手!九方阁管事也全然不见,这岂不是用我等作饵!好让那拍了令牌之人得以逃生!”
“岂有此理!九方阁便是如此行事!”
一人气不过捉过身旁九方阁侍女,脸上全然威逼:“快说!那拍下令牌的是何方人也!”
“我等不知!我等什么都不知晓!”
侍女挣扎着想要摆脱脖上禁锢,只觉空气越发稀少,死亡的威胁瞬间涌上心头。
一旁空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冲出来个少女,趁着这人还未注意,死命砸向男子,将侍女抱住扑倒一旁。
“我……咳咳!呼——咳咳!”侍女骤然重新呼气,一阵嘶咳不止。她睁着一双失焦大眼,终于看清了救下自己的人。
少女身着碧色衣裙,容貌清丽无双,她抱着自己的双臂隐约颤动,却是一脸倔强凌厉的看向方才的袭击者。
侍女逐渐想起,这少女可不就是之前砚山居的客人。她恰好帮其带了段路,倒也多了分面熟。
“不去收拾那鬼东西,倒是和它一样迫害人!”又一女子从角落走出,她举着一把匕首缓缓靠近二人,身上衣裙倒和抱着侍女的人相仿,只是颜色换做了桃粉。
方才的袭击者一脸晦气,忍不住咒骂:“自身难保,还来曾一时英雄。臭娘们!你们等着被魔修抓去折辱一番,再吞吃下腹吧!”
他印堂黑气笼罩,一双眼通红若癫,看着竟是分外狰狞!
有人见男子前半句还是个人话,到了后面竟是越说越过,不免皱眉多看了两眼。
“不好!这人怕是有入魔之兆!”
在他说完片刻,袭人男子便捂着脖子开始嘶吼,黑气逐渐蔓延至全身。
“杀了你们!都是你们害我!都是你们害我!”
“啊!救命!”
阿蔌抱着侍女看向温淑,她方才冲动出了隐蔽之处,自知不好却实在不忍有人在眼前被掐死。
这会见事态发展越发失控,不由巴巴看向温淑。
江离在半空中与四鬼使缠斗,逐风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随时准备接应。她二人本被藏在角落,但此时各处慌乱,竟连着不少修士出现入魔之兆,那角落也越发危险。
温淑身法不俗,但也只能勉强护住二人周全,再多救助却是不能。
这时一道金光困住方才入魔男子,到底没让他再伤害附近修士。
阿蔌见此放开怀中侍女,见她躲到一处摊铺下方,才松了口气快步缩回温淑身后。
“温姐姐,吓人。”
阿蔌说的冷声冷气,倒是没见娇弱,显得一脸倔强。
温淑强忍笑意,将她护在身后:“我看你勇猛非凡,还知道吓人?”
温淑说完便感觉到抓着自己衣衫的手用力拽了下,然后身后紧靠身躯的微微发颤。
得了,这后怕来得比旁人都慢半拍。
温淑手持绝匕,看向被困的入魔男子,另一旁困住入魔修士的二人也在不远现身。
那是两名青年男子,看着俊朗清润,倒是一副好样貌。
其中一人像是主事,见她看来便点头笑了下。视线像是十分好奇的看了看温淑身后,见阿蔌探出的半张脸再次缩了回去,便也随之收回了视线。
周易轸手下施法,再次困住几人。他命周尚在此看守,身影奔向已经快沦陷的另一区域。
周尚倒是没想到能再次见到阿蔌,他和温淑礼貌点头,便各自守护一面,在这四面八方的动乱中不得不将后背交给陌生人。
不过温淑背后还有个小尾巴,周尚想和阿蔌打个招呼,却见少女视线只是扫过并未停留,便知她并不想和自己再有牵扯。
周尚只好作罢,全身心开始御敌。
……
木素是被大动作的滚动惊醒,她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衣衫被一人抱在怀中。接连动作牵动浑身酸痛,便瞬间白了脸。
还未等她发作,便再次被护在怀中滚向一旁。
一阵刀光剑影后,只留声声乌鸦嘶叫。
“嘎——!”
木素听见这人从胸膛发出一声响动,像是大松了口气。
屠子夫收拾完闯入内室的血鸦,这才缓缓低头查看怀中人安危。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泛红双眼,瞬间没了大半气势,嘴中略微发苦,脸色也越发挂不住。
他见木素伸出一只手,便知这大小姐想要赏他巴掌。
却是连躲都不都,甚至默默俯下了身。
“啪——!”
这一巴掌倒也不重,木素此时浑身无力。一是线香她也吸了不少,二是不齿说出口的事情。
“放我下来!”
木素咬唇喘息,狠狠呼吸了下才止住越发崩溃的情绪。
她岂是不知自己害人害己,但到底多年脾性,哪里会认为自己有错。
再说,占尽便宜的分明是这粗鲁之人!
“大小姐晚些再发作可好?”屠子夫舔着脸温声说着,他从未有过如此耐心。心里却是十分苦闷,他喜爱这女子,从坤元秘境便可见一斑。
但他也知木素脾气,被这般对待,怕是很难再给他个好脸。
木素瞪着他正欲挣扎,却见再次进来数只血鸦,屠子夫拿起一旁大刀挥斩而去。木素只能被拥在怀中,那手仿若钢筋铁骨,难以挣脱分毫。
“现如今怕是外面已经乱了,承玄太和令一出,哪里是这般简单。”
屠子夫抱着木素走到窗边,果然见外间乱象。他一手环抱木素,一手将窗门紧闭。
木素终是忍受不了,干脆拽上此人头发。
“嘶嘶——!大小姐你轻点!”
屠子夫头皮发麻,这点疼痛倒也能忍。但这动作让自己越发接近木素泛着胭红的双颊。本人急着挣脱并未注意,自己却是怕一人忍不住再生冒犯。
屠子夫斜着脑袋走入后厢,将木素小心放入软铺才终是拽回长发。他发质偏硬,此时乱作一团只能随意寻根麻绳梳起。
木素一身白衣内衬,长发早已没了头饰。她坐在软铺低头不语,缓了会才徐徐抬头。
“你怎么还不滚!”
屠子夫僵笑,却仍是不离分毫:“外面正乱,等安全了我便离开。”
木素想了许久仍是想不通所以,她准备的缚阵虽小,困住一个金丹真人却也足以。她虽是厌恶此人,到也不至于那般对待自己。
木素撇着仍在戒备的屠子夫,话反复涌上舌尖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问他作甚要这般对她?
还是问他这条命不想要了?
屠子夫沉默了会,却是先开了口。
“这房间的线香,应该不会是你命人点上的吧?”
木素蹙眉:“什么线香?”
屠子夫喉咙有些干燥,他的视线侧开木素,有些奇怪的开口。
“这香里怕是有对男子催情迷心的成分,混着血腥气更容易让人疯魔。”
屠子夫说完,视线突然回转。他像是在用双眼丈量木素轮廓,目光深邃中略带轻狂,久久不愿离去。
木素第一次有些怕了这人,她不适的缩了下身子,很想抽出一旁锦被将自己包裹严实。
这人的视线太过放肆,像是彻底开了禁制的野兽。
“不是我!”
木素否认完双脚微缩,她抱着膝盖有些不安的瞅了眼屠子夫。
屠子夫勾起一边嘴角,笑的有些讽刺:“想来也不会是大小姐,毕竟和我这般粗人成就好事,怕是非你所愿。”
木素气红了眼:“你闭嘴!”
屠子夫却是跨上软铺,跪俯在木素上方。他眼中众多情愫闪过,最终汇作一片漆黑。
那双手想要轻抚发间,却被一只玉手阻拦。干脆将之纳入掌中,缓缓贴在脸上。
“这手不打人时,倒也惹人怜爱。”
凑近嘴边一阵热气涌上手心,木素试着拽回却丝毫无力。她知晓屠子夫能耐,若是认真打起来,她怕是并非对手。
“你现下清醒,还要做这般无赖之事!”
木素侧过头不想看这过于炙热的视线,却察觉此人呼吸正在下移,竟是抵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上了一吻。
木素双眼瞬间睁大,她眼角还带着一抹红艳,明明想要狠厉瞪视,却显得有些委屈。
屠子夫瞬间软了脾气,本想‘威逼利诱’一番,让这大小姐稍微安分些许。
但在这般注视下,哪还能再说半分狠话。
他叹息了声,小声凑到耳边:“你答应我安全前不轻易离开,我便不再做这般无赖之事。”
耳边吹着的热气让木素浑身僵硬,她合眼随意的点了下头,只想这人莫要再离得这般近。
“那便好,可是要我寻你的侍女回来?我可不会绑你这头发。”
“你滚到外间,我自己来!”
见屠子夫终于离开软铺,木素总算放松。她厉声让这人出去,自己施法快速换了身衣物。
再次走出后厢的木素,依旧是那个明媚娇艳的木氏大小姐,只是到底有了些不同。她现下思绪纷乱,却不由想起方才提起的侍女。
若说最有可能谋害于她的,怕是也只有那人了。
这是被自己的狗咬了?当真越活越回去了。
“跟在我身旁,若是当真不妙,想来大小姐保命的东西也不少。”
屠子夫推开窗门,看向半空中缠斗的身影。
他突然再次凑近木素,对着她伸出手。
“大小姐,看在这处危机四伏,借我样东西可好?”
木素先是疑惑,见他摆弄着大刀这才反应过来。
无耻之徒!
心中暗骂,却仍是将鸿鸣惊世取了出来,一声呖鸣引得屠子夫双眼大亮。
他接过宝刀,却扔给木素一个储物袋。
“抵押之物,待到完事我可要拿回来的。大小姐好生保管,毕竟是我全部家当。”
木素冷哼了声,对此十分不屑。
“不过区区百来极品,倒是谁会贪了似的”
屠子夫突然拽过木素,拦腰搂过便飞身下楼。
待到站稳后才缓缓放开,他回首大笑,冲着木素摆了摆手。
“我没回来前不得离开,不然我再做些无赖之事,大小姐怕是没理由拒绝。”
木素咬牙切齿:“还不滚!”
黑红交织拔地而起,一把大刀拦住二人退路。
半空之中,刀修狂妄开口。
“江小姑娘,屠某不才,怕是等不到你发威了。这两个老头子,还是由在下料理吧。”
……
江离本是与魑魅二人缠斗,这二人身姿诡异,除却方才突入一剑,几番过后并未再有致命一击。
这四人本就有伪婴修为,自认元婴之下第一人。
但偏偏今日撞在了剑修手中,便是元婴也照砍不误。
打斗中江离占尽上风,眼看就要斩下魑魅二人,却被突然出现的魍魉和遮天血鸦所阻。
现下和四人缠斗,却并非双倍威能那般简单。
这四人身为鬼门四使,联合一起使得一套鬼门绝学,称作【黄泉路引】。
魑魅身形若隐若现,鬼哭狼嚎之声时有入耳,让人仿佛身处修罗地狱。魍魉二人召唤小鬼,造就无间烈狱。
四人藏匿其中,时而伴着折扇风刃和血鸦啃咬。
江离干脆双眼紧闭,以不变应万变。
屠子夫来的正巧,魍魉二使正藏身小鬼之中,行那偷袭之道。
虽江离辨认出一二,却苦于身前还有魑魅正在交手。本已是召唤了萝卜,却见手持鸿鸣惊世的屠子夫骤然破局。
来的当真正是时候。
江离冲着屠子夫颔首示意,便将背后托付于此人。
她正待扬剑,却感到一时冰寒,忍不住小心看了眼下方,果然见一人冰雪交加,神态凝结。
完蛋,忘了方才婉拒了风儿出手。这会却是和别人联手退敌,怕是要惹风儿生气了。
江离谄笑了下便回首对敌,暂且分身乏术,只能任由逐风周遭快速冻结。
“我赶时间,这次可不会偏了。”
见江离大言不惭,魑魅脸上羞怒。二人交手之际也知此人能耐,倒也并非虚言。不远处魍魉被屠子夫所拦,眼看黄泉引路逐渐出现破绽,魑魅二人顿时心生焦急。
“好哥哥,怕是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见魅使慎重,魑使脸色亦是不好。本以为不过偏僻小城,哪来的这般本事的金丹修士。看看下方那一个个缩头乌龟,才该是正常反应。
“我配合夫人,定要将这黄毛丫头拿下。到时候送予夫人烹食了!”
江离等了三息,听到了不痛不痒的两句废话。她擦拭过狻猊剑身,脚下缓步慢行,仿佛置身自家五峰。
“说来,方才的黄泉引路,倒是让我起了些许兴趣。”
江离脚下步履矫健,却又轻若点水,于这暗夜突生缥缈之意。
“毕竟论起虚极静笃,和光同尘,这些个黄泉小鬼,不过眼中浮沙。”江离最后一次停留,亦是她的身影最后一次被众人辨认。
“既是浮沙,吹去便是了。”
这一声轻软,虽是余音仍在,却早已不闻人身。
若说另一旁的屠子夫手持鸿鸣惊世,起手间大开大合,一身浑是刀修狂意。那这边的江离便如滴水入海,融身入尘。起手剑落悄然无声,身姿通灵芳踪无寻。
魑使手中折扇掉落砸下,气海之处一声闷响,睁眼前最后只看到长剑抽出。
准备一半的黄泉不归,还未使出便死了一个术者。当真是黄泉不归,送自己去了黄泉!
魅使惊叫着后退,她方才看到江离一剑斩杀魑使,却仍是抓不到半分痕迹。
那人会从哪里出来?哪人是不是就在她的身后?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君上救我,君上救我!”
魅使拿着手中刺刀向着空气乱砍,仿佛下一秒江离便会现身取走她的性命。
魅使大叫引得魍魉二人关注,见魑使已经身陨不由浑身泛冷。
他二人不再恋战,瞬间退出数十尺,二人环看四周顿生退意。
下方不少修士停下手中动作,见江离一剑毙命,忍不住心生敬佩。
温淑觉得身后抓着自己的力道又加重了,转过身果然见阿蔌眼中大亮,一瞬不闪的盯着上空。
“你轻着些,可把我抓疼了。”
阿蔌不好意思的放手,这会入魔之兆的修士大都被擒。眼见混乱平息,她倒也不再怕的不敢离开温淑身后。
“温姐姐,剑主好生厉害!”
那一双眼看到了全部,胸中是止不住上涨的澎湃,一时间心脏都乱了节奏。
阿蔌忍不住朝着江离方向靠近了几步,她觉得那人仿佛远在天边,就如同现在这般。
但温淑和她所讲,让一颗不安的心止不住的躁动。
她定要摸到那天边,哪怕只是待在左右!
“阿蔌小心!”
温淑的声音突然传出,阿蔌一时愣神,还未等她回首,便觉得身子被一把拉起,在半空中旋了半圈才平稳落地。
方才站的地方正是一只漏网血鸦,张着血口催死挣扎。
阿蔌听到一声轻笑,觉得有些熟悉便皱眉抬头。
那双眼不知为何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姑娘可有伤到,怕是比上次撞的还要疼些。”
正是之前撞上的周易轸,他时才总是忍不住看人家小姑娘两眼,这反应也比温淑一个筑基快上许多。
见怀中小姑娘先是愣神,随后瞬间冷了脸,一双眼中满是戒备。
呀,这小姑娘当真不温和,两次都对自己颇为警戒。
“阿蔌可是无事!”
温淑也跑了过来,这时周易轸已经放开了阿蔌,温淑便礼貌道谢。
“多谢这位前辈。”
周易轸摇头无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自报家门:“我名周易轸,乃是问天门弟子,若是小姑娘身体不适,倒是可以寻来。”
阿蔌戒备的双眼忽然微睁,复而更加戒备,直接躲到了温淑身后。
问天门弟子?周易轸?周尚?
便是阿蔌再迟钝,也能猜出此人多少有些关联。不知是不是和周尚一般,又一个给他家少门主寻清净体的。
这人,还是远着些好。
半空缠斗逐渐明朗,江离斩下魑使,又引得重伤魅使疯癫。剩下魍魉二使见势不好均有溃逃迹象。
余下众人将有入魔之兆弟子安置一方,又全力搜索残余血鸦,免得再出阿蔌方才之事。
逐风见江离落于身侧,一直捏紧的手终于放开,他抿了抿嘴,看向江离一言不发。
江离眨巴了下双眼,试探的问了句:“生气了?”
逐风侧头:“没有……”
江离凑近再接再厉:“当真?”
逐风转身:“恩……”
江离学着千秋辞的样子挠了挠鼻头,不由体会到这位七峰剑主时常无奈心累的心情。
完蛋,定是生气了。
一切都进入正轨,屠子夫接替江离,在半空力扛二鬼使。这鸿鸣惊世仿佛量身定制,于他如同半身,刀起刀落间畅快无比。
刀身上麟羽泛光,衬得乌雁铁骨华光流彩。
刀出便伴着惊鸿之声,瞬间燃亮半个天际。
魍魉二使终是顶不住威压,准备扯开缚阵遁逃。
“任务不成,倒是跑飞快?”
随着一阵碎裂之声,这庞大的缚阵终是被破,众人发现已经可以自由进出,不由内心狂喜。
但伴着碎阵一起出现的,还有半空中的神秘黑衣人。
那人一身玄黑,帽兜包裹着脸部,无人能窥得真容。
他声音低沉,仿佛一瞬出现在半空,轻易便扯开了这方缚阵。
只见他长袖挥斩,魍魉二使便口吐鲜血直接倒地。
那双眼从看不见的帽兜中探来,在场所有修者都仿佛被看遍全身,浑身一瞬惊寒,便再也不得动弹。
江离可以感受到强过太多的神识探来,完全压制的威慑令人心生畏惧。
她咬牙撑过侧看逐风,发现他双眼出神,盯着半空一眨不眨。
江离只觉不妥,还未细问便听见远处一声哀嚎。
“啊!救…命…”
话音刚半人便彻底没了气息,腰间一块玉扣被隔空摄去,上面还沾着绝命者拦腰斩断的血渍。
“一个元婴龟缩至此,到底还是无法保全令牌。”那人嘲讽开口,将玉扣中的东西扔进袖中,便将没甚用处的玉扣随意抛下。
魅使见此人大喜,惊恐之态消去,只余满眼热忱。
她看着这人仿若神明,在半空中便虚跪不起,口中高呼:“君上!”
魍魉二使虽被震慑,到底还留有一口气在。见这人前来满面惧怕,却还是拖着残破之躯奔至身前。
“君上恕罪!”
二人齐声跪地,哀声请罪。
那人像是懒得入眼,便随手摆过不再理会。
他视线扫过在场余者,在江离二人和屠子夫处稍作停留,便冷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江离心口抖动,却完全无法动弹,自这人威慑放开,怕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能动分毫。
一个化神尊者,一个化神魔修!
她眼见朱明被杀,眼见承玄太和令被夺,却全然无济于事。
这不是少时孤勇,被亲友重伤刺激到抵命相搏,这次遇到的是真真正正的化神魔修!
不过铺一照面便让所有人不得动弹,若是这人想要屠杀此间知情之人,怕是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江离一时将心提上了嗓子眼,她已经开始思索手中保命的玩意能救下几人。
那神秘魔修到底没动,不知是目的达到,还是根本无惧众人知情,竟然转身便要离开。
江离刚松了口气,却见身侧白影掠空,不过须臾便奔向那化神魔修!
“站住!”
那人,正是逐风!
逐风不知怎么摆脱了威慑,竟直接御空而起,手中木剑直指裹在黑衣中的神秘魔修。
剩下的三鬼使见此大惊,只觉此人当真不知好歹。尤其是魍魉二使,方才被罚使得二人一阵后怕,这会见有机会重拾脸面,便纷纷站了出来。
“哪来的小子,赶着送死!”
“桀桀,老夫几日未食人肉,怕是送上门来的大餐。”
逐风不理,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二人所说。魍魉二使大怒,再次祭出自身法宝准备合力攻击逐风。
却被逐风一剑劈开,二人本就身受重伤,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逐风面上常年霜寒,少见神色。便是江离逗上许久,也不过微微抬眉,像是在看一个胡闹孩童。
明明自己还不及弱冠,偏把旁人都看作幼童。
又固执,又有趣。
他的脸上许久未出现如此复杂的神色,仿若沉思,眼中满是纷杂。瞳孔微动像是试探,又缓缓定神,犹豫难辨。
他手中木剑指着黑衣人。
“你是谁?”
他需要一个答案,不然脑中涌入的奇怪思绪怕是会教人头痛不已。
这个气息他像是十分熟悉,却在空无记忆的脑中寻不到任何过往。
只要撕开这人遮掩,定是能寻到一个答案!
逐风未等此人回答,直接用剑跳向此人帽兜。
他这行为过于放肆,三鬼使都未能反应。但这三人怕是也阻止不能,他们只觉此人寒剑逼人,比之方才女子还要杀意十足。
黑衣人却轻易挥袖挡开,直接将逐风震开数米。
“无礼小辈。”
那人冷哼一声,又冲着已经站稳的逐风挥袖,这一下和方才袭向魍魉二使一般力气,怕是会让人经脉断裂,浑身是伤。
“风儿!”
江离的身影同一时间护在逐风身前,她手中竟是不知何时取出两把长剑,一把狮纹吐烟,一把盘龙浮图。
两把剑相交立于身前,挡下了化神一击。
江离眼中满是谨慎,丝毫不敢懈怠。
她心中复杂,不知逐风为何突然发作。但比起询问原因,还是先把命保下来要紧。
黑衣人停顿了下,微哑的声音传出。
“不怕死的小辈,这年头可真多。”
三鬼使连忙附和。
“您所说正是,这女修斩杀了魑使,还请君上裁决!”
“请君上惩治了这正道小修!”
黑衣人指尖点了下,像是当真在考虑几人所说。
江离只觉头皮发麻,全身毛孔都充满了戒备。
她双手握剑,准备只要这人稍有异动,便争取机会让逐风逃命。
为此哪怕……
“当真碍眼……”那人低声说了句,身影竟是越过三鬼使,径直冲着江离而来!
来了!
江离咬牙,手心已然快要接触到剑刃,虽不是以身祭剑,但修为怕是……
“碰!”
一颗黑石竟是从化神魔修眼前划过,他侧开脸躲闪,脚步也停了下来。
“来的当真是巧,许久不见,小师妹怎地就会和师兄学些不好的。”
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一身白衣外披了件青纱外衫,看上去稍显病态,说话的口吻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魅使见这人竟是扔石子砸向君上,不由暗自生怒。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来人轻巧跨步,竟是瞬间闪身到江离身后,他伸出手从背后握住江离执剑双手。
低下的头在耳边轻语:“小师妹,是大师兄来了。快些把这些放下,若是白白净净的小手染了血污,可就不好看了。”
江离双手卸了力道,双剑缓缓拖地,她感受到左手被轻柔掰开,手中蒲牢被来人取走。
她缓缓转头,看着斜上方的来人,眼泪瞬间滑落两行。
“大师兄……”
子书白一手执剑,一手环住江离肩膀。他视线看向不远处四人,缓缓笑开。
“去和风儿玩会,小孩子家家作甚打打杀杀。”
江离只觉一股缓力推送,她便落在了逐风身侧。此时的逐风双眼无神,眉头紧皱,像是在拼命想些什么,却死活无法想起。
江离只能一手拉住逐风不执剑的手,牢牢的攥在手心。
她让逐风抬头,抹去眼泪的脸上满是欣喜。
“风儿你快看,那便是大师兄,我们安全了。”
逐风缓缓抬头,头一眼便看到了黑衣人,忍不住的皱眉便移开目光。
黑衣人身前站着一执剑青年,凤目剑眉,风姿俊逸,那把盘龙浮图的宝剑在他手中低低共振,声钟粹,形修长,那是怀念而欣喜的剑吟之声。
等了许久,蒲牢终是迎回了剑主,那个当年以身祭剑,悲壮孤傲的极剑首席!
……
极剑首席的回归之战,到底不是在这小小天星城开启。二人不过剑气相交便没了下文,化神魔修和来时一般走的干脆。除了地上被腰斩的朱明,和已经被夺走的承玄太和令,便仿佛没了证明。
幸得存活的三鬼使自是不敢久留,跟在化神魔修身后跑得飞快。
子书白有些可惜,蒲牢出鞘竟是没砍几个人,着实没趣。
但看着身后一脸迷茫的师弟和一脸困倦的师妹,到底没了砍人的心。
飞身到江离面前,满脸的欢喜之色。
“许久不见,师妹倒是越发可爱了。”
江离却是抽了子书白许久,然后伸手拉住子书白衣衫,一条细藤顺着她的手腕攀上子书白左手,随后缓缓绑了个死结。
“大师兄,我方才消耗过多,这会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你要问什么便寻温淑和阿蔌二人,我先睡会。”江离说完站着的身子便开始左右摇摆,她撑着清醒的神志,最后补充了句:“别想偷跑,我绑了菩提藤,大师兄若是挣脱开我便会醒。”
子书白准备了一堆的好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见江离倒入逐风怀中。
逐风先是一愣,赶忙扶着江离将她小心抱起,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子书白。
“大…师兄?”
子书白细看逐风,便知这倒霉孩子又犯病了。他笑着点头,瞅着已经连接好的菩提藤,倒也无奈揉了下逐风脑袋。
“风儿带我去寻阿离所说之人吧。”
逐风小声点头,怀中抱着江离,身后跟着子书白,这一路别提多引人注目了。
好在这细藤可以自由伸缩,不然子书白怕是要贴到身后,寸步难行。
逐风三人这边和温淑二人会和,一同寻了九方阁一处静室休息。
余下众人却没有那么多好心情。
被伤者无数,而被拦腰斩杀的仅朱明一人。
他连带元婴一同被搅灭,根本没留一丝机会。四神城众人有些恍惚的未再朱明身旁,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长老,睁大着双眼根本死不瞑目。
上官今明不忍再看,吩咐跟随弟子将其尸身收入储物袋中,等回到宗门再行安葬。
他恍惚想起,朱明长老定要抢着保管承玄太和令,怕是也想不到自己还有此劫。想想有些后怕,若是他当时争执保管,怕是现在躺在地上凉透的便是他。
“少城主,那令牌……”
有弟子小声发问,却见上官今明一时深思不宁,心下格外忐忑。若是拿魔修再寻来可怎么是好,这令牌当真晦气!
上官今明回神,自从拍得承玄太和令,他便心下不安。本想着早些脱身,却没想是如此结果。来前朱明赵老志得意满,仿佛将令牌示若囊中之物。
他说联合万钧,千岁两位元婴道君,定是能护得令牌周全。
却不想,三人连面都没见,才刚出了拍卖会场便被人大庭广众下斩杀。
什么九方阁庇佑,怕是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上官今明思绪片刻,冲着众弟子吩咐:“尔等随我去寻九方珍宝阁管事之人,便是银钱无法全额退还,也要担负违约之责。不然我四神城岂不白白陪了一个元婴道君?”
弟子拱手:“少城主所说极是!那有那般便宜的事,还没焐热的拍卖品便在他们门口没了!”
除了如四神城这般损失惨重的,亦有无辜牵连者无数,众人到处去寻天星城九方阁管事之人,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半个身影。
一时间九方珍宝阁信誉跌至低谷,作为常年竞争的西州奎门,自是偷着乐呵。
这些不提,但这若大一个天星阁分阁,却骤然没了所有管事,便让人顿觉古怪非常。这些个侍女均是来此不久,一问三不知,也无法解答众人疑惑。
一众人愤怒难消,便是不像之前入魔男子那般,想将人置于死地。却也无法全然释然,索性由天星城附近问天门做主,将这些侍女仆从统一安置,暂且不得随意离开。
……
江离倒也并未睡上多久,她一时神识疲惫,又见子书白现身,自觉全然放松,便瞬间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正是二日清晨。
温淑守在床位,阿蔌和逐风不再此间,怕是也在隔壁。只有一人毫不避讳的坐在外间软塌上看书,手上连接着一条细藤,一直连到江离床边。
起身并未惊醒温淑,江离一个清净术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她直接拉着细藤的一端,直到可以施力便使劲摇晃了几下。
还没等她放手,便觉得到同样摇晃的力道换了回来。
江离瞬间勾唇笑开,她小声走出内室,果然看到侧靠在臂枕上,随意看来的子书白。
“大师兄早!”
子书白将书本放置一旁,眨了下眼这才开口:“小师妹,早呀。”
江离看着紧紧链接的细藤,心下直呼:可算逮到了!
子书白绑着细藤的手在唇边握拳,小声的咳嗽了下。掩住嘴角一抹坏笑,看向江离温润十足。
这么细的菩提藤,不知道能用到几时。看在师妹这般高兴,便陪她乐呵乐呵。
江离凑到软塌另一边正坐,时而低头看手间细藤,时而抬头看一眼子书白脸庞。
虽然子书白并无在意,到到底还是问了出来:“怎么?师兄的脸可以下饭?”
江离摇头缓缓道出:“总觉得很不真实,怕大师兄下一秒又不见了。”
子书白向前躬身,越过中间铺上小桌,拿着手中书本对着江离脑袋来了一下。
“可是真实?”
江离瞬间鼓起双颊,瞪着子书白回答:“真实了……”
子书白听后满意一笑,他将书本收起,指着小桌上的茶杯让江离伺候着。
江离揉了下气鼓鼓开始沏茶,她手上功法倒也灵巧,见她静下心来,子书白徐徐开口。
“倒也听闻你最近经历,看来颇为崎岖?”
江离将品茗杯放在子书白面前,不软不硬的回了句:“比不得大师兄。”
子书白将茶水送到嘴边,哼笑了声:“你准备带人回去宗门,可是想好如何安置?”
江离给他加完茶水,有些诧异:“自是收入峰中……”
见子书白一脸公事公办的笑容,江离有些说不下去。
“可是不行?”
子书白把玩着手中小杯,入手质感和这通透光泽,白氏出品没跑了。
他停了几息,见江离耐住性子等待,便缓声张了口。
“极剑虽不像天元宗那般寻求天命,但各中自有缘分。”
江离拱手请茶:“请大师兄赐教。”
子书白倒也不再吊人胃口,为江离一一说来。
“寰宇历壹14210年,极剑立于中州西南,南接灵海,东邻昊天南域。自此每五十年前往中州各处择选弟子,师妹这一批,乃是第二百零四批中选弟子。门中每五百年算作一代,师妹与我同为第二十一代弟子。”
这些江离知晓,毕竟做了几年门中杂事,便点头听子书白接着说下去。
“门中除却五十年一次的入门择选,便无正经入门试炼。所以师妹必要明确,你带回来的人便是收入五峰,也无法同正经入门弟子一般对待。所得月例资源,必是少于他人。”
江离愣了下,因着这些细微之处她的确从未考虑。
“阿季他们也是如此?”
江离记得阿季兄弟四人,好像也并非正经试炼入门。
子书白点头:“自是有我时常补贴。”
江离挑眉:“那我也会补贴温淑和阿蔌。”
子书白耸肩不语,他再次渴了口茶,便随意靠在一旁臂枕。
“的确无妨,但你要保证你所带之人,心志坚定,不为外物动摇,不为差别失态。”
江离直接放下茶杯,瓷器碰撞之声清脆。
“我为二人作保,若是不能,我便亲自送其离开极剑。”
子书白引着江离再次举杯,玩笑一般双盏碰触,一身脆响后便是子书白压抑笑声。
“呵呵,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并非那般严肃,极剑倒是也愿养着这类人,但是师妹怕是会自觉失望。”
子书白扫了眼内室,又转回江离眼前。
江离气鼓鼓回答:“我的眼光才不会比大师兄差。”
子书白彻底笑开,看着师妹柔顺的长发倒是还想再拍一下。但怕把人惹得太过火,到底忍住了手痒。
“看来几年首席工作,倒也让师妹长进不少。”子书白吹开江离准备为他加的烫茶,状似无意的加了句:“看中师妹代理首席之人,想来眼光定然不差。”
江离气呼呼,不想再搭理还没温情半日的大师兄。这般自卖自夸,也只要大师兄能演绎的如此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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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合一,还是要逼一逼的。最后一点可能来不及看错字,明天醒了会再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