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洗铅华

　　过去了三周，江恒一直没得到关于伽轩的准确消息，几乎每天下班都在伽轩的公寓待着，看着他的东西等着，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自己买机票去了苏黎世。到苏黎世最权威的医院询问情况，江恒大学在德国留学，之前还帮同学做过德语陪同，德语交流没问题，到住院处问，“可以帮我查一下医院有一位中国人住院吗？他叫叶伽轩。”
　　“你是患者家属吗？”
　　“我是他朋友。”
　　“抱歉，我们需要对病患信息保密，没办法帮你查。”
　　江恒从手机里找了照片问，“这是他的样子，可以告诉我有没有见过他吗？他可能伤得非常重，亚洲面孔，有家人陪同。”
　　“我好像见过。”护士回答。
　　江恒如释重负的问，“他在哪里？”
　　“应该在重症监护区，你必须征得他家人或者主治医师同意，才可以让你进去。”
　　江恒有点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到一边去打电话给伽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接，其实姐姐在病房，爸爸也在。伽雯看着江恒一直打电话过来，没办法只能出了病房接电话。
　　江恒直接说，“姐，我现在就在苏黎世大学医院，能不能让我见见伽轩？”
　　“你再等等好吗？我们真的…很无力，除了看着伽轩，没有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姐姐叹了口气回答，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江恒，就在打电话这时候伽轩情况突然恶化，父亲按了铃，医生和护士快速赶来病房，伽雯见此情况，没顾上和江恒说话，马上挂了电话跟着进病房。
　　伽轩是脑部受创造成的颅内出血，这段时间一直在反复抢救，时而会有严重的癫痫发作，现在躺在病床上已经出现抽搐和呕吐，医生初步查看情况后，马上让护士按住伽轩手臂进行镇定输液。以伽轩现在的状态，家人应该非常揪心，所以没心思让外人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江恒越不了解越心焦，听见电话挂了的一瞬间眼泪就落下来，直接快步往里边走，护士追过去用德语说，“请你冷静，不然我会让警卫请你出去。”
　　“我真的需要见他。”江恒果断的强调。但最终江恒也没见到伽轩，一个人在医院外坐着安静的等着，已经冷静了一些，或者说心如死灰更贴切。
　　一直到半夜，伽雯又打电话回来说，“我们没在苏黎世…”
　　江恒听完伽雯的电话，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无奈又心痛的叹口气，长久以来一直在压制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抬手用力砸了几下墙，然后捂着头，江恒心态彻底崩了，加上他性格不是吵吵闹闹的类型，一整个从内部安静的炸开。
　　几乎同一时间，新承也大概问到了伽轩的情况，考虑过后没有直接跟江恒说，而是打电话给赵欲问，“忙吗？”
　　“不忙。”
　　“最近和江恒联系过吗？”
　　“没有，有什么事吗？”
　　新承沉了一口气说，“之前他找我问伽轩的情况，我了解到的是，伽轩在考察地冰潜时意外被坍塌的冰山碎块砸中头部，伤后马上回到补给舰治疗，但是因为颅内出血伤情太重恶化太快，派救援直升机紧急送到瑞士医院抢救，后又转到柏林医院，一直情况都不稳定，随时可能...他家人那边估计心绪很乱，所以也没告诉江恒知道。”
　　“你觉得不告诉他比较好吗？”
　　“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跟你聊聊，你们比较熟，了解他的性格。”赵欲沉默了一会没说话，新承平和又无奈的说，“不告诉他，万一真的人事无常，他会遗憾会悔恨，但如果告诉他，他去了看着人走，这太过心痛难捱了，其实他去不去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在想...怎样他心里能好受些。”
　　“江恒是个特别执拗又重情的人，无论如何可能都很难过得去心里的坎儿。”
　　新承无奈的叹口气说，“太让人心疼了，他们两个都是。”
　　江恒没见到伽轩，始终也不知道伽轩在哪，在机场返程的时候已经心灰意冷带着死感，最终发了消息给伽轩，“我什么都不会再问了，我等你回来。”但是从欧洲飞回来那么远的路途，江恒几乎没怎么睡，一身疲惫和憔悴的回到伽轩公寓后，衣服都没换躺在床上，依旧是睁着眼睛，眼泪平静的流出来，然后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努力平静情绪。
　　第二天江民恺给儿子打电话没打通，发了消息问，“你回来了吗？”
　　江恒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看见消息后回复，“回来了，但是我想多休几天假，帮伽轩整理一下房间。”
　　“嗯，休息吧。”
　　赵欲其实有些担心江恒的状况，但是又不想直说伽轩的事，靠在楼梯上拿着手机想了又想，不知道到底该跟江恒说什么，最终打了电话只是温和的问，“Hey，还好吗？”
　　“嗯。”
　　“你要振作些。”
　　“没事，我已经明白该怎么面对了。”江恒轻舒一口气说，但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情，“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任何真相，直到我可以接受一切结果，所有人不是都希望我这么做吗？好的，我遵照这种安排就是了。”
　　“Sorry，我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你觉得心里舒服些。”
　　“没有人跟我说真话！”江恒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但是又压住了，“所以不用说什么，你最近还好吗？”
　　“嗯。”
　　“一个人在外边注意身体。”
　　“江恒…”赵欲察觉到江恒情绪不对，在故意转移话题。
　　“我有点别的事，改天再聊。”
　　“好的。”赵欲只好温和的答应，怕再说下去江恒回会更难受，既然他想逃避就暂时让他逃避吧，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挂了电话后，赵欲心里也很不好受，很惆怅，转过身手搭在围栏上，俯身看着楼下的展品，一时间不禁想，人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得到的失去的，哪些才是最会令人心痛的，哪些又该是最珍视的。
　　下班之后一个人走走，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街边的咖啡店亮着暖融融的灯光，不禁心生向往，开了门进去买杯咖啡，然后在桌边坐下，想了一会给赵信坚打了电话说，“爸，今天有安排吗？”听了一会说，“最近我可能会找时间回去一趟，到时候我跟你去。”父女两人聊了一会，赵欲挂了电话之后拿着咖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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