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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斯泰的备忘录(1980.1.24/25)+西里尔的日记(1980.1.25)+查尔斯的日记(1980.1.23)
送阅备忘 - Minute
内阁办公厅 - Cabinet Office
编号(Ref):CO/DSC/APS/IDISM/Note/80-01
收件人(To):Sir Albert Sackville, Cabinet Secretary
发件人(From):A. Cavendish, Acting Permanent Secretary, DSC
日期(Date):24 January 1980
主题(Subject):DSC首次跨部门信息共享例会进展简报
Sir Albert,
协同协调部已召集首次跨部门信息共享讨论。与会部门原则上同意建立信息报备联络官机制(Dedicated Liaison Officer for Information Notification, DLO),作为DSC与各部门间的固定沟通渠道,由DSC汇编《白厅信息流动概况简报》,组织季度非正式茶叙。我们未寻求、亦未施加任何强制性共享承诺。
附注 - 仅供您阅(for your eyes only):
国防部桑普森少校在论证军事数据不可共享时,以南大西洋巡逻船因预算与维护协调问题返港延误为例,暗示预算削减危及防务,影响军事行动。或为国防部借公开场合向财政部施压,亦可能纯属例行抱怨,无深层含义。另,南大西洋虽非当前公开军事关注的焦点,但不排除国防部对南大西洋局势存在未公开的警觉,因巡逻能力受损引发内部担忧的可能性。现暂将此标注为仅观察(Observation Only),未作引申,请您指示。
已准备呈送首相办公室简报,重点强调会议的建设性氛围与达成的协调机制共识。措辞积极但不夸大,符合10号对联合政府协调运作的对外宣传需求。
海德大臣对官僚程序的抗拒情绪在初期碰壁后有所缓和,开始尝试理解白厅运作逻辑。
以上为非正式汇报,如有需进一步讨论之处,随时恭候。
A. Cavendish
艾伯特爵士的回复便笺(由通讯员送回):
Ally,
对外口径保持积极而不过度,避免新增正式机制,或引发不必要期待。
给10号的文字力求短而稳,附件从简。(Attachments kept to a minimum.)
协调问题我已经记录在案,用你认为合适的方式。如有任何升级迹象,先口头告知。
海德的转变,是可喜的进展。继续引导,避免其在内阁会议上冲撞PM或财政大臣。
A.S. 24.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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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的日记
1980年1月23日,星期三。
荒谬。如果要为今天找一个词,还是荒谬。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彻头彻尾的闹剧。
点头、微笑、原则上同意,然后转头就是什么但是、只是、恐怕、遗憾。
每一个部门都有一套说辞,每一套说辞都无懈可击,每一个理由都冠冕堂皇。
平克顿,财政部的副常任秘书,亲自来参加一个新部门的首次例会。我开始还以为这是重视,是个好兆头。蠢。
的确是重视,他来是为了确保我的提案死在摇篮里。
他把我的效率提案,用首相的效率政策给堵死了。讽刺得简直像一出荒诞剧。
六个月的可行性研究,新的工作小组,更多的会议……我们当时不是在开会吗?
戴维斯女士更绝。她用老大哥吓唬我,仿佛我提议的是建立一个国家监控系统,那是内政部的想法吧?
还有伯明翰的事,分明是管理失误,不是技术问题。一个设计良好的加密系统,不比那些散在各个角落,随时可能被清洁工当废纸扔掉的纸质档案安全一百倍吗?
可是没用。
我说加密,她说风险。我说权限分级,她说薄弱环节。我说试点,她说法律审查。
我就像个误闯瓷器店的动物,不是公牛,因为我甚至无力横冲直撞。我试图推动、质询、启发,结果只是看着一屋子精美的瓷器对我礼貌地鞠躬,然后继续纹丝不动地待在它们的原位上。
而我们的胜利者呢?他又赢了这一局。
他用他那温和、无害、毫无威胁的机制,换到了务实、可行、没有异议的共识。建设性的共识。
然后用我的白板,他提前为我准备好的白板,给我上了一课,下课前还留下了他的文件夹。
那个熟悉的黑叉。
他甚至舍不得重新印一份。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准备的议程,那个我嘲笑为形式主义的东西,其实才是唯一可能被接受的方案。
我的解决方案?不过是堂吉诃德对风车的又一次冲锋罢了。
理想主义的傻瓜。
哈,一个真正的查理(a proper Charlie)。
惨败,彻底的失败,但胜利者重新定义了失败。
我主持、我碰壁,都是真相。他却把这局面称作是探查。一次“富有成效的信息收集”?用他绝妙的委婉语来总结的话大抵是如此。
糟糕的是,他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这正是最令人恼火之处。
我不想承认,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正确的。
国防部的桑普森少校给了我点惊喜,虽然我当时没注意,但我的首席私人秘书注意到了。
那场会议上,我在听他们说什么,西里尔在看他们怎么说。
我们一起写那份……富有成效的报告时,他把他的笔记推给了我。
这个年轻人记录了我完全没注意到的细节。谁看向谁,谁避开了谁的视线,谁用了什么词。
那些真正的对话不在言语里,在言语之外。
在我自以为是地推销解决方案时,他们都在进行一场完全不同的游戏。一场关于权力、领地、相互试探的游戏。
如果我能理解他们在乎什么,我就能找到打动他们的方式。或者,至少能找到绕过他们的路径。
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但我暂时看不到别的路……如果这是唯一的方式……
那就学吧。
把失败包装成胜利,把阻滞包装成程序,把僵局包装成共识。
欢迎来到白厅,查理。
我们走着瞧。(We shall s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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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尔的日记
1980年1月25日,星期五 | 伦敦,皮姆利科 | 阴,偶有小雨
一周的最后一天。
恢复了正常的作息节奏,总算没有昨天那样的手忙脚乱。
早餐时顺便翻了翻《泰晤士报》,头版还是工会与政府的拉锯战,第七版有一小段提到了IDISM会议,用词谨慎:“新设协同协调部召开首次跨部门会议,致力于优化政府信息流动。”让我想起前天晚上和大臣一起斟酌报告措辞时的情景,那些“富有成效”、“建设性共识”之类的官样文章,现在已经变成了铅字,印在报纸上,成为公共记录的一部分。
大臣今早有外部会议,直到午饭后才会回到办公室。因为涉及党派事务,由大臣的议会私人秘书(Parliamentary Private Secretary, Parl. PPS)负责。所以今天上午我一直在办公室处理DLO邀请函发出后的事宜。
各部门的反馈比我预期的要快,九点左右,电话就开始响起。
“协同协调部大臣私人秘书处,西里尔·埃斯利。”我接起电话,第一通来自财政部。
“早上好,埃斯利先生,这里是财政部常任秘书办公室。”标准熟悉的牛津腔,措辞谨慎:“关于你们今早送达的邀请函,我们的常任秘书希望确认,这个DLO机制的性质是否如信中所述,完全非约束性?”我回答是的。
“很好。函中提到的回复期限是2月7日,但考虑到需要内部协商确定合适人选,财政部希望能延长至2月14日。这个请求是否在可接受范围内?”
意料之中的请求,我立即表示理解:“当然,我们完全理解各部门需要充分时间进行内部协商,2月14日完全可以接受,我会在今天内向您发送一份确认函。”
“非常感谢你的理解。”对方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些,“看来DSC是个……讲道理的部门。”
刚挂断,国防部的电话又来了,询问安全渠道的具体定义,以及DLO是否需要安全许可。我耐心解释了机制不涉及机密信息,安全许可不是必需,但如果国防部认为必要,我们完全尊重他们的判断。
接着是工业部,询问能否由两名官员共同担任DLO,我表示按他们部门内部安排,我们没有异议。
威尔士事务部的电话被乔修尔接到了,他捂着话筒转头问我:“他们问能不能用威尔士语提交信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他们当然可以,但DSC可能需要时间安排翻译。”
“我觉得他们只是在试探我们会不会直接拒绝。”乔修尔扶额挂断电话。
“或许吧。”我耸耸肩,“但现在他们知道我们不会。”
各部门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测试我们的底线和灵活性,这在预料之中,虽然有些问题的角度……确实颇为奇特。
让我意外的是能源部的反应。他们直接就发来了正式回函,明确提供了联络官姓名和联系方式——一位叫安德森(Anderson)的主管官员,附带了他的直线电话和办公室地址。简洁、高效、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或疑问。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内政部,他们发来了一份十一页的《信息共享限制条款清单》。我随意翻开一页,看到密密麻麻的条款编号、法律引用和附加说明,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总之先归档吧。
下午,Sir召我进他办公室,递给我一份来自农业、渔业和食品部(Ministry of Agriculture, Fisheries and Food)的内部通报,以及一封来自地方旅游局的邀请函。
“西里尔。”他直入主题:“MAFF和环境部在鳕鱼配额和近海排污标准上有长期分歧。近年围绕欧洲共同渔业政策(Common Fisheries Policy, CFP)的配额分配,以及北海、北大西洋渔场的压力,加剧了渔民的焦虑。MAFF希望大臣下周去康沃尔的一个渔港,参加他们组织的渔业危机应对研讨会,安抚地方情绪,聆听渔民诉求。与此同时,地方旅游局也发来邀请,希望大臣能为当地的海鲜节揭幕,吸引游客,提振地方经济。”
我看了看日期,同一天。
再看地点,同一个港口。
“Sir… ”我咽了口唾沫,“这、这简直是政治陷阱。”
一边是生计受威胁、情绪激动的渔民,他们需要政府表态支持限制捕捞配额、保护本地渔业;另一边是希望吸引游客消费、需要欣欣向荣形象的地方商会和旅游业者。
两个完全矛盾的叙事,被安排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天,由同一位大臣来背书。
“一个机会,西里尔。”Sir纠正道,语气平静,“一个测试大臣在现实压力下处理多方矛盾能力的机会。去把相关背景材料整理好,做一份简报,列出所有潜在的利益冲突方和他们的核心诉求。客观,详尽。在下周一连同邀请函一起递送大臣。”
我点头称是,退了出来。
拿着这份通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派去给大臣亲手布置陷阱。只是不知道,这陷阱最终会困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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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忘录 (MEMORANDUM)
私人备忘录 - Note for File
编号(Ref):CH/OBS/003/80
收件人(To):A. Cavendish, Acting Perm. Sec.
发件人(From):A. Cavendish, Acting Perm. Sec.
日期(Date):25 January 1980
主题(Subject):海德的适应性初期评估及下一阶段测试规划
1. 对IDISM会议的反应评估:
a)初步反应: 展现出强烈的改革意愿与理想主义倾向,对官僚程序的容忍度较低,具有行动派特质。提出的方案虽在技术逻辑上可行,但过于理想和超前,低估了部门间的权力壁垒和利益冲突。值得注意的是,他在会议后半段曾尝试调整策略,主动降低要求,寻求小范围试点,灵活性与适应性可期。
b)次级反应: 在理想方案遭遇系统阻力后,表现出明显挫败情绪,恢复速度快于预期。会后经引导已初步理解白厅信息流动的权力模式,学习意愿较强,但对官僚程序的本能抗拒尚未消解,仍需持续引导。海德的政治直觉敏锐,但需时间适应白厅文化,培养对白厅次级语言的解码能力,或可继续通过可控情境提供实践经验,帮助其建立现实感与判断力。
c)与PPS(Cyril)的互动:良好。
2. 下一阶段测试规划:
目标:
a) 测试其在脱离白厅理论环境后,处理地方性、高可见度、多方利益冲突的实际能力。
b) 评估其在高压、多方冲突、媒体曝光环境下的即兴表现与危机控制能力。
c) 一个可控的失败或代价高昂的成功。以此契机,向内阁办公厅申请将“地方访问跨部门预协调”纳入DSC的正式职权范围。
借用情境: MAFF(渔业危机研讨会)与旅游局(海鲜节开幕)的日程冲突,本质是生产衰退与消费繁荣的根本矛盾。将大臣置于此矛盾中心,可最大化其决策压力。
执行: 已指示西里尔准备背景简报。他的执行力与忠诚度在可接受范围内,其观察记录将作为评估的重要依据。
预期结果:
a)大臣试图平衡双方诉求,但效果不理想。媒体必然的□□,需要准备预案引导弱化。DSC声誉受损,但可作为缺乏部门间预协调支持的证据,推动权限扩张。
b)大臣做出明确选择,成功管理一方期待,但未能满足另一方。如支持渔民,可能导致地方议会不满,媒体批评破坏地方经济;如选择游客,可能引起渔民骚乱,媒体批评无视民生。但DSC可借此声称在地方利益协调方面的必要性。
c)大臣找到创造性解决方案,平衡双方诉求。可能性不大,但若能实现,将显著提升其政治资本和DSC的可信度。应为此可能性预留支持资源,提前准备可能有助于平衡的协调方案。
d)大臣选择不去现场协调。按常规流程处理。
3. 结论:
大臣正从理想主义对抗阶段,缓慢过渡至现实主义适应阶段,此过程需加以引导催化,康沃尔或将是有效的催化剂。
DSC的权力基础,必须建立在证明其协调价值的实践案例之上。我们不制造问题,我们只是确保在问题出现时,最先将其导入可控轨道。
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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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阿利斯泰的备忘录(1980.1.24/25)+西里尔的日记(1980.1.25)+查尔斯的日记(198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