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雾

作者:半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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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母来信


      晨光微醺时,池渝在归途中经过林葳蕤家的信箱。

      这个被时代遗忘的金属盒子此刻正半敞着,露出一个牛皮纸袋,边角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漂泊。

      他的指尖触到纸袋时微微一滞——右下角潦草地写着"LW"两个字母。

      林婉。林葳蕤母亲。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激起一阵涟漪。寄件人显然不是逝者,而是又一个神秘的传信者,很可能与之前自称任疏淼的是同一人。

      可TA为什么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为什么不直接道明真相?池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分明是在试探,试探林葳蕤是否值得托付那些沉重的秘密。这场迷雾中,没有全知全能的执棋者,每个人都如同盲人摸象,连最初掀起波澜的人也不例外。

      包括林盛,池渝确信这个老狐狸同样在黑暗中摸索,甚至可能比他们更惶恐——因为他才是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他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否则就是故意杀人罪入狱。

      池渝叩开林葳蕤家的门,少女出现在门口。

      晨光透过她奶白色的睡裙,微卷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肩上,她苍白的脸色让池渝心头一紧,不假思索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得让人心惊。

      "我没事,只是昨晚梦到父母了。"她轻声解释,眼底浮动的思念让池渝握着纸袋的手紧了紧。但他最终还是递了过去:"这个,应该是你母亲要给你的。"

      林葳蕤没有追问来历,只是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的棉线。一封信从袋中滑落,泛黄的纸张在晨光中翻飞。

      那封信上的字清秀柔和,如同母亲的笑颜一般如春风拂面,林葳蕤如待珍宝一样捧着信件,池渝转过身背对着林葳蕤,让她自己先读。

      「我亲爱的葳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应该已经去世了。对不起啊,说好要看你长大成人的,现在却要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昨晚我又梦见你小时候的事了。你踮着脚在厨房偷吃蛋糕,鼻尖沾着奶油的样子,就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记得你总说"妈妈做的草莓蛋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可惜妈妈没办法再给你做了,对不起宝贝,妈妈身不由己。

      你看,写信的时候眼泪掉下来,把"草莓"两个字都晕开了。葳蕤不要学妈妈,我的宝贝要永远笑着吃蛋糕才好。」

      林葳蕤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信纸上那个被泪水晕染的"草莓"字样边缘已经泛黄。她想起最后一次和母亲去后山采摘草莓,篮子里最红的那颗总是被母亲偷偷塞进她嘴里。

      万千点儿时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冰凉的泪水砸在信纸上,和十年前母亲的泪痕重叠在一起。

      「妈妈发现林盛或许在策划一场车祸。我偷看到那张刹车检修单时,手抖得连茶杯都拿不稳。那不是检修,那是改装。

      林盛的用意很明显,过几日池家要坐林家的商务车前往b市开商会,他想对池家杀人灭口。这种事他干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他有钱,就算杀人也有人心甘情愿为了钱去给他卖命。

      当我看到了这张纸后,他生气的像发疯的狮子。他大概会把我连着池家一块处理了,毕竟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商业场上可有可无的一枚,棋子罢了。

      妈妈被困在这片用人命和肮脏下流的手段换来的金山上,觉得无比恶心痛苦。我本该坦然接受这份死亡,或许是对我的解脱。

      但葳蕤,妈妈好害怕,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妈妈从未奢望你成为多么耀眼的人,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想做的事就勇敢去做,有梦想就努力追寻,做个自由快乐的小姑娘。前路或许坎坷,但请记住,永远有人在你身后默默支持。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独立、自信、洒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其次,真正的幸福,不仅需要自身的优秀,更需要身边人的温暖相伴。

      还记得池渝哥哥送你的那颗玻璃弹珠吗?里面藏着彩虹的那颗。你当时撅着嘴说只要妈妈买的,可这世上真心待你的人不多,要懂得珍惜啊。

      如果...如果妈妈不在了,就让池渝哥哥代替我陪伴你好吗?他是个温柔可靠的哥哥,会像妈妈一样守护着你……

      今天妈妈看到你在花园里给布娃娃梳头,突然想到我的葳蕤要当新娘子的时候,该由谁来梳头呢?

      葳蕤,记住哦。你要嫁给你爱的人,爱你的人,要永远幸福啊。」

      林葳蕤再也忍不住抽泣声。池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无力地拍拍她的肩膀。

      「还有,要听外婆的话,虽然她总是凶巴巴的,不怎么喜欢你。但是她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牵挂妈妈的人了,请替我照顾好她,算是妈妈求你了。

      「最后,妈妈的时间不多了。窗外又开始下雨,你最喜欢抱着小熊在雨声里睡觉。虽然没有妈妈唱的摇篮曲了,但雨声还是一样的,对不对?

      如果可以,妈妈愿意忍受这个世界所有的痛苦,留在你的身旁爱着你,为你挡下一切风雨,最好你一生都不要看见这封诀别书。请不要哭泣,带着妈妈的遗憾和牵挂,好好生活下去。你的世界应该是平坦光芒的,你的前程应该是繁花似锦的,葳蕤,请替我明媚,请替我幸福。

      真的好遗憾,我居然没有能力继续爱你了。

      不过在天国,妈妈也会一直保佑着我的宝贝平安幸福,远离灾祸,碰到这个世界上宠你爱你的人的。请记住,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

      from 爱你的妈妈」

      信纸从她指间飘落时,池渝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少女突然开始干呕,像是要把心脏都呕出来似的蜷缩着,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池渝的手掌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肩头,温暖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林葳蕤缓缓转过头来,泪水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转。

      这双眼睛与池渝在国外见过的所有少女都不同,她们的眼睛灿烂明媚,而林葳蕤的——平日里沉淀着超越年龄的疲惫,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唯有在情绪决堤的此刻,才终于流露出十八岁少女应有的脆弱。

      她用手背胡乱抹去泪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了。"可当视线触及少年盛满心疼的眼眸时,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再次崩塌。

      "还记得小时候吗?"池渝张开双臂,声音轻柔,"抱一抱就不疼了。"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林葳蕤蓦地想起母亲信中的那句话:这世上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多。

      她像被蛊惑般向前一步,走入那个等待已久的怀抱。少年的胸膛温暖坚实,带着阳光的气息。

      他一手轻抚她的发丝,一手稳稳环住她单薄的背脊,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像是无声的安慰。

      那一刻,十余年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林葳蕤揪住池渝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般嚎啕大哭。泪水浸透了他的校服,那些深埋心底的孤独、委屈与不甘,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滴,在这个久违的拥抱里肆意流淌。

      "信里...有什么我能知道的吗?"池渝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车祸就是林盛策划的一场谋杀。”林葳蕤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眼中却褪尽悲痛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杀意。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林葳蕤咬牙切齿地怒笑道,“林盛杀我所爱之人,我就要他血债血偿…..”

      池渝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林葳蕤呼吸渐渐平缓,却无声地流了一上午的泪,直到太阳高悬,近乎正午,才累到睡了过去。

      *

      夜半时分,周静好被门外徘徊的脚步声惊醒。她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嘟囔:“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房门突然被推开,周岁月惨白的脸在走廊灯下显得格外诡异。“妹,帮我个忙。”她的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发颤,“我在网上认识个朋友叫任疏淼的,她说认识林葳蕤......”

      周静好的睡意瞬间消散。姐姐闪烁的眼神和反常的举止让她警觉起来。“现在?”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不行吗?”

      “就现在!”周岁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帮我问问林葳蕤,她们什么关系?”

      周静好慌忙应下,却猛地甩开她的手,“砰”地关上门。隔着门板,她听见姐姐焦灼的拍门声:“让我进去听啊!”

      周静好跑到阳台,耳机里传来林葳蕤带着睡意的声音,她却在听到“任疏淼”三个字时骤然清醒。

      林葳蕤沉默一会后说:“她是我干姐姐呀,”轻快的语调里藏着试探,“昨晚我们还视频聊天呢。”

      “周静好,把我刚刚那两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周岁月,记住了吗?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林葳蕤站在窗前冷笑。林深的爪牙遍布得越来越广泛,越发深入到她身边人处。不过她也好借着那群愚蠢的手下们给他传错误信息“任疏淼还活着”,这样会让他自乱阵脚。

      她又轻轻叹息:“不过依她这么说的话….任疏淼,恐怕已经不在了。”

      另一边的周岁月收到消息后,顾不上已是深夜十一点,匆忙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林氏集团。林盛给她的期限只有二十四小时。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办公室时,林盛正悠闲地靠在真皮座椅上。

      厚重的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只余一盏昏黄的台灯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晦暗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与烟草的苦涩,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墙角的古董座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每一次声响都像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煎熬。

      "林爷,"周岁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声汇报,"林葳蕤和周静好说...她前几天刚和任疏淼视频通过话。"

      林盛的眼神骤然阴沉,手中的酒杯"砰"地砸在办公桌上。"把温清梦给我叫来。"他的声音平静,却阴测测得可怕。

      周岁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后退半步,战战兢兢地劝道:"林爷,您先别急...说不定林葳蕤是在诈您..."

      林盛缓缓起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踱步到周岁月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你觉得,我输得起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若是任疏淼真活着,我这辈子打下的江山..."

      他的目光扫过满室的奢华陈设,突然冷笑一声:"会毁在一个小小的疏漏上。"

      周岁月低着头,不住地点头。

      "听说,明天你们学校有春游?"林盛话锋一转。

      "是...是的,下午三点返校。"周岁月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林盛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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