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檀：玉碎山河

　　雍京·腊月初九

　　雪下了一整夜。

　　殷知瑜站在太极殿前，看着宫人们将染血的砖缝一寸寸刷洗干净。

　　他左脸的梅花烙已经不再渗血，但每当寒风掠过，仍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描摹着那道伤痕。

　　"陛下。"

　　戚无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白绫换成了玄色眼罩，肩上披着钦天监的紫袍。

　　"花觅的尸身......"殷知瑜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安置好了吗？"

　　"按您的吩咐，葬在殷氏祖坟。"戚无咎递过一卷竹简，"这是花相生前留下的。"

　　竹简展开，是花觅的字迹——

　　「臣有三罪。

　　一罪欺君，明知殿下身份却隐瞒五载；

　　二罪僭越，擅将龙纹印分烙己身；

　　三罪......

　　三罪私心，盼殿下余生岁岁安康，不必记得臣。」

　　殷知瑜攥紧竹简，玉玺在袖中微微发烫。

　　"他倒是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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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子夜

　　太后被囚在最深处的墓室。

　　当殷知瑜持烛而入时，这个曾经权倾天下的女人正蜷缩在墙角，金护甲已经抠断，十指血肉模糊。

　　"你来杀我？"她嘶声问。

　　殷知瑜摇头，将烛台放在她面前。火光映亮四壁——整间墓室画满了虞氏皇族被屠那夜的场景，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

　　"这是花觅画的。"他轻抚壁画，"他死前最后一晚，在这里画了通宵。"

　　太后突然尖叫起来，用头疯狂撞击墙壁："让他滚！让那个叛徒滚！"

　　殷知瑜冷眼看着她撞得头破血流，才缓缓道："先帝为何要屠虞氏？"

　　"因为......"太后癫狂大笑，"因为虞明昭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溃烂的烙印——竟也是个残缺的龙纹印！

　　"先帝发现虞皇后私通影卫花宴，才......"

　　殷知瑜的匕首已经抵在她喉间："再敢辱我父母一句，朕让你活着看自己千刀万剐。"

　　太后却笑得更加疯狂："你以为花觅为什么拼命救你？因为你是他......"

　　寒光闪过，太后的舌头落地。

　　殷知瑜收刀入鞘："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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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氏祖坟·黎明

　　新立的墓碑前，卫长卿正在倒酒。

　　"花相生前最爱的醉仙酿。"他拍拍墓碑，"给你带了十坛，省着点喝。"

　　戚无咎跪坐在一旁，星盘上摆着三枚铜钱："卦象说，他嫌少。"

　　卫长卿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相思蛊的反噬开始了。戚无咎慌忙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搂进怀里。

　　"怕什么。"卫长卿蹭掉她眼罩下的泪，"我答应过要娶你，死不了。"

　　殷知瑜站在远处梅树下，没有上前。

　　玉玺在怀中发烫，烫得心口生疼。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诏狱里给他递琴弦的年轻侍郎，曾笑着说——

　　"殷公子，这世上的债，总要有人来还。"

　　当时他不明白。

　　现在终于懂了。

　　雪又下了起来。

　　（第三卷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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