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在人间，也非在人间

　　王翔这个人是不坏的。虽然说他这个人憨憨傻傻的，但是和他结婚那两年多的时间，大多时候的我，是幸福的。这个，我是知道的。我和他分开的原因是一些小事。如果你说不后悔，那是假的。但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人在走了一些错误的路之后，你再转回来重新走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最关键的，他伤我的，并不是婚内，而是离婚后。那些，不可原谅，也不必原谅。所以，就只能祝他安好就是了。
　　我的路，我仍旧会自己走下去。一个人就好。
　　王翔是独生子。他的爸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朝九晚五，很是稳定。他的妈妈虽然没
　　有工作，但是自己盖了一间小小的农舍，养了几头猪，几只鸡鸭，也算是额外收入。王翔虽然从之前的工作辞职回来，没有太稳定的工作，但是那个时候能在家陪我，也算是比较温馨的。
　　因为我的要求不高，婚礼几乎没有，所以他对我的弥补，就是答应我一起去厦门看看。也就是所谓的度蜜月。
　　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是七月去的厦门。
　　我和他一起坐了高铁，虽然时间久，但是因为第一次去厦门，兴奋大于疲惫。而我之所以喜欢厦门，一是因为自己喜欢夏天，而厦门是唯一的xia。二是因为13岁时遇见的徐九零，当时他说的厦大是我的执念，一直想要去看看。所以，终于能够实现这些愿望，感觉真是美妙。
　　但是到了之后，天很热。厦门的天干热的很，就好像人身体上的汗水都被抽空了一样。我和他去了鼓浪屿，去了厦大，然后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房间给住下。那个时候是在菜市场附近，记得很清楚，80一间的房子，很小，很吵，很脏，但是便宜。
　　第二天，他说他不想在厦门待着，他说天太热了，他胖，受不了。他说他想去杭州。
　　后来，我们坐了大巴车，忘了多久的时间，但是到了之后累得不行。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厦门那个小房间不干净，还是大巴车人群密集不干净，我的身上突然冒出了很多疹子。
　　那一刻，我强烈要求住一个好一点的房间，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毕竟我和他第一次出来，还是所谓的度蜜月。后来，找了一个星级酒店，注册了一个会员，居然也只要一百块。
　　一夜之后，和他去杭州西湖转了一圈。七月的天，哪里会不热呢？但是那个时候的我，陪着他转了他想去的地方。当我看到有演出，想要去看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他看过了。
　　是的，他说他看过了。
　　“你看过了，又不代表我看过。”我有点不理解，“我想看这个的。”
　　“这个我看过了。”他再次重复，“这个不好看，不要看。”
　　“如果你不要看，那我们就回家吧。”我有些生气。
　　但是，他说好。
　　然后我们收拾行李，次日就回了家。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度蜜月。
　　回去没多久之后，他开始暗示我彩礼的问题。
　　那个时候的彩礼，在大多家庭，女方父母都会把钱给另外存起来，然后等过个几年，直到女方能安稳下来之后，就会把钱取出来交给孩子。也有的是会自己拿起来。毕竟生养之恩大于天，又不是太多，只是几万块，就算他们拿去花了，我觉得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在问我要。他要什么呢？
　　他住的本就是县城里的老房子。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周围全部都是回族。而那些人的房子是统一的三层洋楼，外面装修的富丽堂皇，一个接一个的楼房紧挨在一起。那个地方看起来就觉得很是惬意。但是，有一群汉族人就在回族人旁边的小胡同里面，小小的，矮矮的的老房子。王翔的家，也是一样。
　　他告诉我，回族人结婚，女人陪嫁车房，或者金子等等，两三倍的东西带回来。
　　我从未要求过，他要有像回族人一样有漂亮的房子。
　　但是他却指望着我像回族人一样，令他发家致富。可笑至极。
　　如果你指望我带回来什么？那么不好意思，我没有。我出生本就是空手而来，连生存都属于寄养系生长。你要我带回来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
　　但是如果你说我的养父母没有陪嫁吗？不，那个自然是有的。
　　结婚当天，去的男方，每个人给的烟钱是不是他们出的呢？改口费是不是他们拿的呢？被子也许是不值什么钱，但是我们那里的规矩大多不都是陪嫁些床褥吗？又或者说，就因为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值钱，难道就是大风刮来的吗？他们还送了一台空调，后面又买了一辆电动车。而我的五万块呢？分文未动。
　　为什么不动呢？因为他骂了我整整一周。
　　而后，养母就把钱还给了我，只是为了避免这些没有必要的争吵。她只希望我可以好好过日子。
　　所以，我的生养，真的是一文不值吗？甚至，倒赔吗？
　　但是，钱，拿回来了。那，日子可以好过了吗？
　　还记得我为什么要那么认真的记述他当时给我的花销吗？我承认，和他在一起是我给男人花钱最少的一次。但是，他给我那时候的花销，就成了结婚后他不必给我收入的理由。
　　“因为和你谈对象时花的，买手机，拍结婚照，买家具，还有酒席等等，这些钱都是我用信用卡买的。”他向我解释道，“所以我挣得工资，需要还债。”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在我眼里以为是爱的结晶。那个时候还没有抖音，我就各种百度查询如何去照顾好一个婴儿，如何做一个好的母亲等等。所以他对我说那些债务的问题，我是一点都不计较的。
　　相反的，当时好像因为他家人欠债，我另外拿出了两万给他们用。我隐约记得，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毕竟那个时候钱既然已经拿回来了，虽然拿回来的办法很不道德，但是既然已经是一个家庭，那就做共同财产就好。
　　当我的存款就剩那三万，当他们信誓旦旦告诉我，可以在家待产直至孩子出生，我就开始真的在家里待着。后来，他找了一份水泥厂的工作，又脏又累。我是拒绝他那工装直接就丢进洗衣机里的。毕竟我们的衣服床单都是干净的，他那沾满灰泥油垢的衣服，最起码简单冲洗之后，才可以放进去。
　　所以他对于当时我不让他直接用洗衣机这件事，耿耿于怀。
　　也许是我的错。但是那个时候，我却是真的认为这是不可行的。包括现在，我甚至觉得可以再买个洗衣机洗他的衣服，也不想让我们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油味。
　　刚开始的婚姻生活，如果没有那次旅游，没有辱骂后得到的彩礼，我和他的日子也算是小幸福。
　　他的父母都很善良，为人处世都很好。但那时候最大的矛盾就是他的妈妈。因为她时常跑山，也就是去各种寺庙烧香拜佛。她有自己的信仰，我自然是尊重的。但是，她却把她的思想强加给我们，这个我就接受不了了。
　　比如我刚怀孕没多久，她从某寺庙带回了山上的水，她称之为‘圣水’，然后让我喝下，说是对孩子有好处。我拒绝，但她软磨硬泡，各种不行，必须喝。那个时候我想通过养母的劝阻，让我逃了这次。但是电话打过去之后，养母却说，“喝了吧，也是心意，对你是好的。”是的，那个时候我都忘了她也是信佛的。所以，我不得已的喝了那一杯所谓的圣水。
　　究竟好坏，我也忘了。
　　后来又有一次，软磨硬泡，同样的话语，我大概好像也是喝了。我隐约记得那时候王翔也在，但是他劝阻不了。可是我又不想因为强行拒绝而变得那么难堪，所以直接又来了一次。但是我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是的，怀孕期间的圣水确实是最后一次。因为当她有第三次的时候，我和王翔已经逃到了我的大姐家。
　　说来也巧，结婚多年的大姐，最后居然是离我最近的一位。
　　我的大姐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传统女人。在养母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毕竟从小陪我一起睡，照顾我的，也是她。只不过，她毕竟比我大10岁，所以在我还小的时候，她就嫁人了。而我，因为察觉不到爱，而各种叛逆，成了家里的反面教材首位。
　　和王翔结婚之后，发现自己居然离她家的路程也不过半个小时，所以那个时候为了逃离所谓的圣水，我和他就在她家住了近一周。直至圣水风波过去，说再也不会逼我，这事情才算结束，而我才算回去。
　　一个人有自己喜好和宗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逼迫到别人身上，想要他跟自己一样，这种事情就变得不怎么好了。而除此之外，她其实也是一个好婆婆的。
　　最起码那个时候我在家养胎，她时常会给我带回许多水果，时常关心，这也是温暖的。
　　而我的那位公公，每次提起他，那真的是，就算那个时候离婚，最舍不得人也是他而已。
　　我记得我刚到他家的第一次，因为那时候好像清楚的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生活一样。我也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所以他的父母就该当做我的父母一样。所以见面的第一次，我就主动将自己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剥开，递给正在给我做饭的他爸爸嘴中。
　　之所以这么具体讲，是就因为这件事，那一刻，温暖了他的心。他说也就是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把我当姑娘对待了。而我一开始的举动，也只不过是将他当父亲对待是一样的。
　　因为我在家，虽然和家人相处的有时候会不怎么样。但是唯独我的养父，我也是特别喜欢他的。不仅仅是因为在小的时候，他时常带我去小卖部。在我对书本感兴趣的时候，他也会拿钱让我去买自己喜欢的书。最让人动容的，莫过于那个时候他很爱喝酒，其实现在他也是爱的。只不过那时候喝的更严重一些。然后每次喝醉之后，养母带着哥哥姐姐就去外面各种找他。怕他喝多了没人管。后来每次他醉醺醺回来之后，他就躺在床上各种醉话。我的养母或者姐姐对他各种吵闹，说他不听话，让人不省心等等。只有我，会端上一杯茶，让他喝完酒早点睡。
　　更有甚者，我也会反问他们，“为什么爸爸就只爱喝酒一个爱好，你们却要剥夺呢？不就是喝多了嘛。可是如果他连这个爱好都让他戒了，那他还能做什么呢？”而她们的解释自然也是为了他好，为了他不生病，为了他不胃出血，为了他不醉了出事等等。
　　毕竟有年冬天，喝多了的他骑车摔倒在路边，一醉不起。还好被人发现。
　　毕竟又有一年，直接喝多胃出血做了手术，养母哭了几天。
　　她们是真的为他好。而我，只会觉得，人总得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才叫活着。
　　那个时候我依旧不吃肥肉，所以会把碗里的肉自觉地直接放到养父的碗里。又或者，不喜欢吃的东西直接递到他的嘴边。又或者怎样，就如女儿对待父亲一样，只不过是粘人了一些罢了。他是从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记得还有一次，晚上一个人睡觉，突然就被吓醒。然后走到客厅，好像看到什么影子一样，很是吓人。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可是那个时候家里只有我和他在，而那个时候的我，好像已经上初中了。但是当我敲门，告诉养父说我害怕时。后来的我，还是抱着被子躺在了他的旁边，安心入睡。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父女关系，不是吗？
　　而不是某一天，我在某人家里，当我醒来，发现他就在我床边站着。那种惊悚，是完全不同于这种感觉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所以，他的爸爸，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当做爸爸来对待的。而我换来的，也确实是他将我当姑娘对待。
　　那个时候，我无论想吃什么都可以对他讲，他下班之后大多都会给我带回来。我半夜肚子饿，对他说一声，他就会跑到门口去给我买炸串吃。我的快递都是他拿的。我做饭，不爱洗碗，大多都是他收拾的。这种被宠的感觉，就好像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一样，无比自在，也顺其自然的享受着他对我的父爱。
　　那个时候，王翔对我其实也是很好的。最起码，我床头柜里的零食，自从来到他这里之后，就没有断过。甚至那个时候，朋友开网店，每次几百块的零食我去囤货，他也从不多说。身上只有几块钱的他，会在我想吃烧饼加串的时候买给我。我自然知道这就是爱。所以，我在他家里一开始，过得真的很舒心。
　　那个时候我感觉，这就是我想要的小家，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生活。
　　我无比期待我肚子里的新生命。我告诉他们每个人，这个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而这种爱，一个就好。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他们的老房子是上下两层的。他爸爸住楼下，我和他住楼上。而他妈妈，则大多时候会在猪圈的小屋里住着，或者就是各种跑山。每天他们的任务就是各忙各的工作，然后我就把楼下那些破旧的柜子，给买了新的墙纸给翻新。给家里添置新的锅具，餐具，或者我认为需要的东西，让这个家变得干净而温馨。
　　他的街坊邻居大多都是他自家的亲戚。他的那些哥哥们虽然和他父亲年龄差不多大，但是因为他的辈分较大，所以仍旧叫哥。本身年龄最小的我，也被其他长我几岁的外甥们都称之为小婶子。更有甚者，有个小孩子还要叫我奶奶。但是这些对我来说只是个称呼而已，倒也无妨。
　　他的亲戚们很爱喝酒，时常小聚。而每次来家里时，我都会尽其所能的备些小菜，让他们喝个尽兴就好。其实这事情在我这里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去其他家里，有的人会觉得吵闹，就会滋生些小矛盾，甚至只是拿上有两个剩菜凑合，实则是为了让他们早点离开。所以那个时候我在他们那里，无论背地里怎样议论，但表面上还都是夸赞我厨艺好，人心善又好看，说他不知积了什么德才遇见了我等等。
　　那个时候我的好，已经高于了他。
　　正因为如此，这也是为什么真的离婚之后，没有谁会埋怨我的不是。只会觉得，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对他们而言，也许只是少了一下做下酒菜的人罢了。对他爸爸而言，少了一个贴心的叫爸爸的女儿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们会如何评价我的离开。
　　但是有遗憾的，才叫做真正的人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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