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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
嫁人,多陌生的词汇。沈由柯穿越前后两种人生,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词。不论是吃苦还是安逸,她一直是个还忙着读书,从未真正踏入过社会的小姑娘。不论是朝堂还是嫁人,她总在潜意识里,把这些当做大人们的责任,她还是个孩子,是个学生,所以哪怕上课时不小心睡着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嫁人比朝堂上那些事更有冲击力罢了。
沈由柯想要反驳,话却堵在嘴边说不出口。在这个时代,十五岁,确实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但是,不服气,不甘心,这些情绪都不可避免地涌了出来。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我可以终身不嫁。”
问题太复杂了,她从没有认真考虑过。但考官还在那里等着她的答案,她也只能让一边进水一边出水的游泳池把水龙头关上。当然,这个答案也让判卷老师笑出了声。
“你连联姻这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还能为她做什么?”
做什么?沈由柯倒是想跟他讲讲,自己的容地一行做了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又忽然想到,这些事不一定要她做,楚云若身边随便换个谁来都可以做到。那是楚云若让她做到的事,不是她自己做到的事。
她能为楚云若做什么?她能创造什么别人创造不了的价值?沈由柯开始迷茫了。
“你真当公主府是善堂了?善堂好歹还求个名,你倒在这指望她无私奉献。”沈帆林站起身,不再等她思考,“正值国丧,你也在自己的院子里静静心,想想以后要怎么办。”
沈帆林也不是什么善人,只不过为着父女相连的血脉说上几句。不论什么人,什么事,他向来只劝一次,至于之后,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再不干涉。
沈由柯出来时,沈由方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一个人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小院。
小院被收拾得很好,安静,整洁,墙角还放着几盆迎春。
“小姐,您回来了。”迎上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沈由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谁?玉莹呢?”
那姑娘低眉顺目:“回小姐的话,奴婢叫采菊,老爷说怕玉莹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叫奴婢一起来伺候小姐。”
“那她现在在哪?”
“玉莹姐姐在房里休息呢,奴婢领小姐过去。”
采菊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言谈举止挑不出一点错处,一看就是正经培养出来的。沈由柯还在惊疑之中,她跟着采菊的指引到了玉莹房外,一路上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院子内外都比从前精致了不少,想来也是采菊的功劳。
房中有些昏暗,采菊点上烛火,沈由柯才看到床上有一个鼓起的人形。再走近,那床上的人也感受到来人的气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那人带着哭腔,踉跄着扑到了沈由柯身上,正是沈由柯要找的玉莹。
沈由柯轻轻拍着玉莹的背安抚她,同时也终于记起,自己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纵然其他关心她的人都和她一起去了容地,但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不知情的玉莹。
正想着,沈由柯背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玉莹姐姐,这不合规矩。”随即,玉莹立刻从沈由柯身上剥下来,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地上。
“奴婢逾越了,请小姐责罚。”道歉声伴着冷气倒吸的声音传来,听得沈由柯心头一紧。再看玉莹,额头上冒着冷汗,手上裹着纱布,被衣服遮掩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伤痕。
沈由柯怒上心头,对着采菊发火:“这府里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趁我不在,你就这么欺负我的人!”
即便是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几年,她们最多也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最多去厨房找食物时被人拿着扫帚赶一段,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采菊不急不躁,仍是温婉地行礼回话:“回小姐,您过年时失踪,府里到处都找不到您,老爷是因为玉莹姐姐玩忽职守,才罚了她三十板子。玉莹姐姐伺候了小姐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惹出这种祸事,老爷让奴婢好好教教玉莹姐姐府里的规矩。玉莹姐姐总学不会,奴婢只好小惩大诫,还请小姐见谅。”
规矩,玉莹现在看起来学得不错,谦恭有礼,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了。她还不懂规矩?从前那些让她三从四德的话都快把沈由柯耳朵磨起茧子了。
沈由柯气得把采菊赶了出去,自己留下,检查了一通玉莹身上的伤势,又找了些从前楚云若给的药膏给玉莹涂上。等一切忙完,嘱咐过玉莹好好休息后,沈由柯走出房门,看见采菊恭顺地站在院子里。
“你还在这做什么?”沈由柯不禁皱起了眉。
“回小姐,奴婢惹了小姐不快,所以在这等小姐责罚。”采菊低眉顺眼,语气一成未变。
沈由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开始她确实想以同样的方式打一顿采菊出气,但只是想想,她也下不去手。且冷静下来,玉莹犯错是因为她,玉莹被罚是因为她父亲,采菊只是听了上级命令。就和玉莹天天念叨要她找个好郎君一样,这种事归根结底,算不到她们头上。
沈由柯颇没有气势地冲采菊摆了摆手,让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自己则一个人窝进了房间。在这难得的清醒的独处时光,她要好好复盘一下这几个月甚至这一年发生过的事。
沈帆林或许是想告诉她,楚云若对她好只是在利用她,施舍些恩惠,换取她的联姻价值。君子论迹不论心,她最开始何尝不是想利用楚云若改善自己的生活呢?过了这么久,总有些感情在的,哪还会是最初那种单纯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呢?至少她对楚云若不是。
沈由柯在想,除了联姻,她到底还能为楚云若做些什么。沈帆林提醒了她,要有价值才能一直留在楚云若身边,她不愿联姻,也不愿自己只有联姻的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沈由方踏着叮呤咣啷的声响走进沈由柯的院子,望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准备的一肚子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这是在做什么?”沈由方疑惑。
四处散落的纸张上,写着些沈由方看不懂的文字;各种瓶瓶罐罐里,装着乱七八糟的粉末和膏状物。沈由柯正守着一口小锅,神情认真地盯着里面咕嘟冒泡的液体。
等她将那液体小心翼翼地倒进模具里,沈由柯才抬起头来,和沈由方打招呼。
“我在做实验呢!这是香皂,可以洗澡、洗衣服。还有别的,不过还没成功……”
一晚上没睡,沈由柯不仅看不出一丝疲倦,甚至还有些亢奋。穿越了这么久,她终于要发挥穿越女的传统艺能,将新事物带进旧时代了。
沈由方看了看沈由柯手中那块颜色诡异、散发着不明气味的“香皂”,又看了看一边扔着的粘在锅上的黑乎乎的一团,勉强称赞了一句“真是特别的想法”。
他又看着沈由柯忙碌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昨日父亲没跟你说什么吗?”
“嗯?”沈由柯拍拍手,从她那一堆失败品中走出来,“说了啊。他说我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我要努力创造价值。”
父亲是……这个意思吗?沈由方觉得现在自己才是那个无知少女,被楚云若和沈由柯耍得团团转。
“你们真是……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无法理解的沈由方决定接受自己的浅薄,不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太多的心神,也把准备好要给沈由柯介绍的联姻对象抛在脑后。
“哦,对,”沈由柯看到沈由方,也忽然想起了什么,“哥,你能不能给我一份朝中官员的名单?最好再标上他们都是哪方势力。”
沈由方终于从那一腔热情中感受到了些许落寞,这大概是沈由柯在接受了沈帆林的一番教导后,唯一认识到的,自己过去做的不够的地方。
“这个不急,过段时间再学就是。”沈由方有些好笑,“朝中马上就会洗牌,殿下说,用不着你去记那些马上就会消失的名字。如今宫里也乱着,你正好也在家多玩几日。等新皇登基,外面安定下来,也就没人管你去哪了。”
沈由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听她胡乱应下,又指使着采菊和她一起做那些奇怪的实验了。
沈由方左右无事,也坐下来看着她忙活。如果是茵茵,她这会儿应该还在纠结,到底要听殿下的话还是父亲的话吧?如果茵茵还在,她应该也会和沈由柯成为好朋友吧?如果当年,他再努力一点,现在又会……
不该想的。那日城郊,他已经和楚云若保证过,即使茵茵再“活”过来,要他二选一,他也会选沈由柯的。斯人已逝,不能沉湎于过去,珍惜眼前人,这些话不仅楚云若,连他都对他自己说过无数次了。
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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