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有你

　　白梨树下，女子身着素衣，眉眼温柔，气质很好令人瞧不出年纪。她指尖轻点着手边的花，不知是否是风的缘故，那株花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白冉抬眼看向院门，莞尔，“阿盈。”
　　“嗯，阿娘。”
　　顿在门边的人被叫了才反应过来往院子里走。
　　白冉上下打量着坐下的人，一身栀黄朝凤云锦，用玉簪挽了个平髻，难得还戴了耳坠。
　　但在这淡雅而不失明丽的打扮下，白冉却皱起眉来。
　　“我没事……”
　　“昨夜你……”
　　异口同声的话使辞盈不禁失笑，“如何知晓的？”
　　白冉轻拍了下讨好自己的手，没好气又有些心疼，“你阿爹……的花。”
　　闻言辞盈的目光落到那盆花上，那是一株曼珠沙华，与长垣的原身一般无二，是长垣消散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白冉握着辞盈的手叹息，“我醒了两日了，昨夜它莫名擞动，我便去了你的院里，深夜时分，你……”
　　昨夜白冉去辞盈院中时已是午夜过后，她那时瞒着人回来……白冉在院中守了一整个时辰才回来，也不知辞盈是何时离开的……
　　昨日辞盈心里乱，还有些头疼，之前发作几次都是强忍着，深夜时又有些症状，怕出事才避开人回来在寒潭里泡了两个时辰。
　　“只是正常的躁动，这不是忧心今日也不安份，怕你多虑。”辞盈安抚着白冉，玩笑似的开口，“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我回来见你还不能郑重点，打扮的怎样？”
　　“能，阿盈仙姿佚貌。”白冉刮了下辞盈的鼻子，笑道。
　　辞盈见人笑了，又开口，“谁知道还有人告状呢？”屈指就要弹到那花瓣上。
　　白冉一把将辞盈的爪子拍开，“哎，理亏还怪你阿爹了。”
　　辞盈见人彻底偏了重点才放心，失笑，“是，这花只有你碰得，下次一定不会让它有机会告状。”
　　话里话外都是夫妻俩偏心，一点儿不顾及孩子，只有夫君（夫人）才是亲的，孩子便是捡来的。
　　白冉听出来也不否认，“嗯，你也可以找个人专偏心你。”
　　辞盈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到了谁后，神色一顿，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白冉仔细瞧着辞盈的神色，不禁打趣，“我瞧着与你传书的那位让尘神君就不错，郎有情……妾……”
　　辞盈撇开眼没看白冉，端起茶兀自抿了一口。
　　这回轮到白冉愣住了，按她从冥界得知的消息——神君每日不辍地提着东西去冥界，常在君上书房一呆就是半天。再看辞盈这反应……不对劲，白冉微蹙起眉。
　　辞盈被盯得不自在，这时候马虎眼也打不过去，茶杯转了个圈又回到辞盈嘴边，她眼神躲闪，声音含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也没可能……”
　　白冉拉过辞盈放在桌边的手，叫人认真应答，“看着阿娘。”
　　“嗯。”辞盈放下茶杯，正视白冉的眼睛。
　　“先前我也打过趣，那时你不知他身份，也糊弄过我，但如今知晓了，我瞧得出，你是有些心悦他的吧？”
　　“……是有些心悦的。”辞盈片刻无言后承认，她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何时呢？或许是在知晓他身份却不忍心就此了断时，或许是在为他一封封书信而欢喜时……但承认与否并不影响结果。
　　“那是……”
　　辞盈将手放在白冉的手上，语调轻缓，不带情绪，“又不是定要成亲，情爱于我无用，它也非生命的全部，再言我的这毛病，他是神君，我难以轻信他，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一切尚且未能解决，辞盈怎好轻信他人，又如何能牵连让尘，没准哪天她就疯了或是死了。
　　白冉攥紧辞盈的手，低下头又抬起，眼圈泛红，声音有些抖，“你……没那个心思就算了……阿娘只是怕……”怕没人护着你。
　　辞盈起身拥着白冉，“好了，我好着呢，若是阿爹知道要怪我惹你伤心了。”
　　“……你打算呆几日？”白冉拍拍抱着的人，让她坐好。
　　“没什么事了，多陪陪你。”
　　“行，你风颜姐也快成亲了，多留些日子也好。”
　　“嗯。”风颜与霖玉青梅竹马，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另外，明日你随我去一趟临山。”
　　“……临山？为何？”辞盈有些不愿，毕竟今日刚说了那些话。
　　“去感谢人家。”白冉戳了戳辞盈的额头，“先前吃的丹药与我如今吃的皆是人家炼的，之前不方便就算了，明日恰好合适。”
　　“……”
　　“怎么还怕见到人啊？”
　　“没有……”辞盈睁着眼说瞎话。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好后，白冉就开始赶人了，催着人走，说是碍着她赏景的眼了。
　　“咳咳……咳……”赶走人后白冉再也忍不住，掩着口鼻咳过的帕子上洇着血。
　　回到自己院子的辞盈转头就去了寒潭里泡着。

　　“这时你要退也来不及了，你莫不是做了何事，心虚？”白冉一脸好戏地打趣着先自己半步的人，这步子迈得，爬上山得八百年去。
　　“这不是怕你累着，再说这山间的景挺好的，慢些走。”辞盈侧过身拉了白冉一把。
　　两人已进了山，蜿蜒曲折的山径深入林中，古树错杂，树冠层叠如云，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随风而来。
　　青山繁茂，辞盈却无心欣赏，只望这山中无人，好让人原路退回。
　　“叮……”
　　“山上有阵……”辞盈刚停下脚步回头提醒，就见白冉摇了挂在树枝上的古铃。
　　山上……檀桓之抬起头，沈恒添茶的手一顿，他们都听见了古铃声。
　　“有客来。”檀桓之望向门外。
　　“我去看看。”放下茶壶后，消失在门前的人出现在林间。
　　才祈祷无人的辞盈瞧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不禁脑门一黑。
　　“两位……”沈恒见到来人才是意外。
　　“沈仙君。”白冉倒是心情不错地露出笑容，还顺手拍了下辞盈。
　　“沈仙君。”叫着人，辞盈觉着有些脸疼。
　　“二位随我来。”沈恒缓过来后也露出亲切的笑，带着人穿在阵中。
　　“今日来是为了？”过了阵沈恒直接带着人到了听梧居前。
　　“惭愧，一为道谢，二……有些事想请教桓之仙君。”白冉与沈恒聊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多虑了……”沈恒刚宽慰了人，就瞧见了等着的檀桓之，“桓之。”
　　檀桓之提着步子往这边来，见了他辞盈只觉脸上更疼。
　　几人走进亭中，白冉在石桌上放下些东西，神情恳切。
　　“早便想来了，一直未有机会，还未谢过二位恩情。”
　　檀桓之回了个礼，“言重了，若夫人是为这些年的药，便多虑了，这些是令先夫早就备好的。”
　　“这……”白冉一时愣住，眼底有些哀恸，“我竟不知……”
　　“二位鹣鲽情深，长垣君上早有远虑。”
　　白冉听着檀桓之的话浅笑，是啊，他到死想着自己，为自己与阿盈筹谋。
　　“这些……就收下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听着二人的话，辞盈神情微动。
　　“好了，不是还有事问。”辞盈轻握白冉的手，也有些好奇她要问何事。
　　“是，好意便收下了，我们聊些别的。”沈恒在一旁附和，收起桌上的东西。
　　白冉神色一顿，沈恒瞟了眼檀桓之，会意，“不如这样，你们去书房聊，我陪阿盈在这儿赏赏景。”
　　“也好。”白冉示意辞盈自己先离开会儿。
　　檀桓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人往书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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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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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盈。”白冉笑盈盈地挥了挥手中的信。
　　“我的信!”刚坐下的人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往这边跑。
　　“哎……”白冉又从身后拿出个盒子晃了晃，“这附带的也不知是什么？”
　　“阿娘!”有些羞恼的姑娘拽着白冉的袖子。
　　“阿娘在这儿。”白冉逗着人笑开了怀，“有何事？”
　　眼见着人要生气了才将东西递过去，“好了，不逗你了，顺道带给你的。”
　　辞盈接过就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个布偶。
　　“是个布偶娃娃呀，穿着黄裙子，真可爱。”白冉在布偶与辞盈间来回扫了几眼，“仔细看看与阿盈还有几分神似，不过阿盈穿着粉裙子，更可爱。”
　　“阿娘!”
　　白冉笑着将人逗得脸红，“我们阿盈还害羞了，别的小妖都是成亲的年纪了，我们阿盈还是个会害羞的小姑娘呢。”
　　“没……有，没害羞。”辞盈小声嘀咕，她也不算小了，近三千岁，在外面寿命短的妖怪都成家了。只是她寿命长，长得慢，为了修炼常闭关什么的，又不接触外人，见识浅，才显得小、心智不成熟。
　　“阿盈是不是喜欢……”白冉打趣着人。
　　“没有!……才不喜欢他呢……”辞盈脸上又是一红。
　　“急什么，阿娘还没说是谁呢？”白冉彻底被逗得开怀。
　　小团子斗不过大尾巴狐狸就只能支支吾吾把人往外推。
　　白冉被推了也不恼，倒是有些正经起来，这么大的人哪懂什么喜欢，“不逗你了，你又不懂，倒是别人就不知了。”
　　辞盈没再推人，只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白冉有些语重心长，“有些小妖像你这么大已然成亲了，你日后与人相处也该注意分寸，莫要误了自己，害了他人。”
　　“……知晓了。”辞盈静下来，显得有些呆愣。
　　“真乖，阿娘走了。”白冉笑着揉揉辞盈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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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你送的布偶娃娃了，很可爱。
　　布偶戏也定然很有意思，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去人间看看。

　　今日我阿娘去看了个婚礼，成亲之人与你我相差无几，我也不知你原身寿数几何，但若你日后有了心上人，成了亲定然要告知我。
　　那时我便不与你传信了，不好，你心上人会吃味的。
　　我阿爹阿娘就是，夫妻之间可容易吃味了，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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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尘也不知辞盈如何便想到此处了，但他觉得他的心上人应当不会吃辞盈的味，倒是这封信，很有做醋坛子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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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阿盈
　　好，若是日后我成亲了你定然会知晓的，那时我们一定都会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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