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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山城是个小地方,林泽知道他要一辈子烂在这里。
自打林泽记事,他就知道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是他妈妈痛苦的具象化,他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呈现他妈妈的痛苦。
林泽妈妈还在的时候,他生存的动力就是帮助她妈妈规划逃跑路线。
林泽上初二那一年,他的计划成功了。
那是一个雨夜,林建起赌博赢了,醉酒回来难得没有找林泽和他妈妈的麻烦。
雨下的很大,雷声压住了撬锁的声音。
林泽悄悄偷走了林建起赢的全部钱,塞给他妈妈带她跑出弯弯绕绕的街巷。
雨夜里,林泽看着妈妈越跑越远,浅浅的扬起嘴角。
这一瞬间,他短暂的原谅自己。
“全部都结束了。”他小声说。
以后,他不会再是谁的拖累。
“轰隆”一声巨响,吞噬了他落水的“扑通”声。
林泽被人从湖泊里救上的时候,还有点迷糊。
但是,他来不及的反应。林建起就杀过了。
林建起上来就抓住他的衣领,狂怒的吼着:“小畜牲!你妈呢?老子的钱呢?”
此刻,林泽耳畔只有尖锐的低鸣声。
林建起问什么,林泽都听不清楚。他只能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嘴角突然生出的铁锈味。
林泽像一具提线木偶,任林建起摆弄。
他想着:为什要救他?他的存在就是罪恶的。
周围围了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真是可怜。妈跑了,闹自杀。好不容救上来,监护人来了还是一顿打。”
“林建起这狗东西,当初就不知道花钱从哪里娶的老婆,娶回来不好好对待,还经常把人关着打。现在人跑了也是活该。就是这小孩……真是惨。”
“就是说。哎呀,你们几个上去拦着。小孩刚被救上来看着虚弱,别让林建起给打死了!”
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犹豫了半天,上前把骑在林泽身上的林建起给拽开。
“你有气,也不能拿小孩撒气。”
林建起甩开来人:“老子教育儿子,你们管得着吗!”
动作快的人立马把林泽拉起来。
“林建起,你老婆没了,儿子再没。以后谁给你这个赌鬼养老!”
这个男人的声音,似乎点醒了林建起。林建起冷静下来,拽着林泽胳膊,拖他回家。
那句话,同样也提醒了林泽。
现在没完,还有以后。他得活着,让林建起受到惩罚。
他还要活的久一点,要赚很多钱,让林建起看着他好过,难受发疯。
活着的理由是有了,但有些东西终究很难实现。
林建起不会给他钱,这边没人愿意用他。
也就网上有些网友,拉着他给文字配音,能有点钱。
林泽的日子浑浑噩噩,每天都是麻木的。
身边的人总是怜悯的看着他,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他就变得愈发疏离起来。
林泽清楚,他的一生就是如此了。
直到那天黎朝出现,打破了他死水一样的生活。
和黎朝成为朋友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有趣了。
上课,吃饭,还有枯燥无聊的配音工作。
黎朝永远是充满激情的,有自己的执着与向往的。
黎朝就连报复他爸的方式,都充满了戏剧化,也别有意思。
就连经常合作的小橘子,都说他又干劲了。
其实,他也不是有干劲,他只是忽然发现,想好好和黎朝一起做一些事情,他就不能像曾经那样。
就比如,黎朝想要不在剧组被欺负,就要人脉。黎朝不喜欢维持这些关系,他就来做。小橘子她们就是他能用的第一批人脉。
高一寒假结束,他和黎朝从影视城回来。
这一趟,他们都收获了很多。
他们去的时候坐的是硬座,回来的时候买了卧铺票。
一路上,黎朝的嘴都没有停过,给他说着这二十多天对表演的感受。
黎朝说:“以前我只是模仿一个人,现在我可以演绎一个人。”
林泽听着点头,笑着回应他:“不错。”
只是,他没想到,黎朝突然问他:“那你呢?林泽,你喜欢什么?或者想要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他没想过。
片刻之后,林泽问:“我不能一直做你的助理吗?我在旁边看你演戏就很好。”
黎朝耳垂微红,反应有些大:“什么啊!等我以后当上大影帝,像助理这种工作,肯定有公司给我安排。”
“这样啊……那我不知道。”林泽说。
“这怎么可能?”黎朝诧异:“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林泽轻笑,小声说道:“可我就是不知道啊。”
“那肯定是你没有想过。”黎朝十分笃定,并且命令他:“林泽,你现在就想!”
林泽不懂,黎朝怎么就突然执着于让他想虚无缥缈的未来。
黎朝比他着急,他说:“林泽,我看到你在酒店和网友聊配音,你配的很好!你喜欢配音吗?你以后要不要当一名专业的配音演员?”
配音只是林泽兼职的工作。
而且这个行业不景气,大部分都是因为喜欢聚在一起,成立社团。给喜欢的角色、作品配音。
他也是运气好,遇到的是有些小背景的配音团,所以才能赚一点小钱。
抛开赚钱,他不喜欢做这件事情。
要说好多话,还要注意情绪不要太压抑。
想到这里,林泽忍不住想笑。他这种性格的人,却总是被拉去配一些阳光开朗的少年。
林泽摇了摇头,说:“不喜欢。配音很累。”
“可是我看你配音的时候,挺开心的。”黎朝说。
“那是角色要求。”林泽说。
“黎朝,我为什么非要有喜欢的事情?非要幻想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林泽不解的问。
只见,黎朝忽然垂眸,难过起来。
他小声说:“林泽,我演小卢的时候很难过。我忍不住想,要是他有一点点美好的憧憬,有一点点喜欢的东西,或者有一点点对希望,他就不会死。”
黎朝瞥了他一眼,接着说:“某些时候,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林泽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的呼吸。
“林泽,我担心你。”黎朝柔声说。
林泽没有开口,黎朝接着说:“林泽,我想你对未来有个期望。”
林泽睫毛微微颤动,握紧自己的袖口。
对未来有个期望。林泽以前没想过。
黎朝话音落了,静静地等着林泽开口。
刹那间,整个夜安静了。
火车的轰鸣声,周围不同方言人的闲谈声,都变得尤为突出。
很久以后,林泽缓缓开口:“画画。”
听到林泽的声音,黎朝的眼睛的瞬间的亮了起来:“你喜欢画画?”
林泽没有肯定,只说:“我妈以前总说想要叫带我去学画画,不过总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去成。如果非要选择一样东西喜欢的话,画画不错。”
黎朝瞬间松懈下来,笑出了声:“画画好啊。”
黎朝笑着比出一个姿势:“来,给我画一张。”
林泽不可置信看向他:“现在?”
“对!就是现在!”黎朝说。
林泽笑骂:“黎朝,你又犯什么病。我还没学。”
“就是没学才要你画。看看你的天赋。”黎朝说着,竟然打开书包掏出寒假作业和圆珠笔:“诺,就画书皮的背面。”
林泽看着手里的东西,气的笑出了声。
他把书和笔放在小桌板上,倒头躺下,慵懒道:“不画。睡了。”
可是,半夜惊醒的时候。林泽看着隔壁床上安静躺着的黎朝,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书和笔。
天微微亮的时候,林泽才画完。
黎朝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小桌板上被动过的书和笔,瞬间清醒,惊喜道:“林泽,你画了?”
他快速的拿到寒假作业,翻开。
看到寒假作业背面,蓝色的线条勾勒出他,黎朝眼睛都瞪大了。
“林泽,这是你画的!”黎朝喜欢的不得了:“这也太帅了吧!我都要爱上自己了!”
林泽微微震惊:“自恋还能说的这么婉转?”
“嘶啦”一声,黎朝撕掉寒假作业的封面,小心的折叠起来,把它揣进自己的口袋。
黎朝说:“林泽,你画画真的太有天赋了!以后我们一起考海城影视大学好不好,我去表演系,你去美术系。到时候,我们就做海影的双子星!”
顺着黎朝的话,林泽忍不住想了一下以后。
他想,绘画是漫长的工作,到时候黎朝肯定的在画室外等他。
他还想,那肯定是一个阳光不错的午后。或者是飘着小雪的夜晚。
想到那些画面,林泽忍不住笑起来。
可片刻以后,他又愣住了。
他微微震惊,他竟然真的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林泽收起笑容,没有回答。
林泽以为,这件事情随着列车到站,就结束了。
但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早读结束以后,黎朝从他抽屉拿出一沓美术班的宣传单,放在林泽的课桌上。
黎朝说:“你看看,你想去哪个。”
林泽简单的翻了一下,说道:“这些班都很贵。”
“那又怎么了!我演戏赚的钱不是都在你那里,你直接花。”黎朝说。
林泽看向黎朝,诧异问:“你让我花你的钱?”
黎朝不满:“什么你的我的。去影视城的时候,你不是也把你的全部家当拿出来了吗?而且你还给我当了助理,那些钱是我们的。
更何况现上学期我搞黎雪国,他气停了我的卡,又怕我饿死,就往餐卡里给我充了五千块。我在学校,根本没有用得着钱的地方。”
黎朝笑呵呵的说:“林泽,你就好好学画画,和我一起考海城影视大学!”
林泽撑头看他。
黎朝看他的眼神明媚,但又带着一点害怕被拒绝的慌张。
林泽怎么可能拒绝呢?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绚烂的色彩。
他撑头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看着黎朝眼神里的慌忙慢慢藏不住。在黎朝略显慌张,即将开口的时候。
他坏坏的笑着,轻声说:“好啊!一起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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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掉落的小剧场
某天课间,林泽接水回教室。他站在教室外窗边,看着黎朝朝悄悄的在纸上写:
承诺书
要和黎朝一起做海影双子星。
林泽看着他傻了着在甲方写黎朝,乙方写上林泽。然后十分满意的举起来欣赏。
林泽低头轻笑。
教室里,黎朝看到林泽回来,立马把纸条塞进书本。
中午午休,黎朝睡的香。
林泽一把拿过黎朝的书,翻书里那张幼稚的承诺书。
他撑头看着黎朝,一边轻声说黎朝“傻瓜”,一边划掉黎朝写下的[林泽],重新写上自己的名字。
还在旁边画了一个黎朝呆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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