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挽奇闻录

　　留娘收起伞，问道：“上官方才说什么？”
　　晏持恍过神来，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随便说的吧，娘子怎来了？”
　　“听闻晏少卿受了伤，特来慰问。”留娘大大方方地将东西拿给晏持，见晏持皱眉，便解释道，“侯卿托人找到陈御医，希望他派一位医者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晏持有些惊讶：“娘子竟然师承陈御医。”
　　留娘笑了笑：“见笑了，”随即从药箱内拿出一个脉枕，跪在他的榻前，示意他将手放上来。
　　晏持婉拒道：“不过是小伤，娘子不必费心。”
　　留娘却坚持道：“受人之托，还请上官见谅。”
　　晏持见留娘坚持，便将手放了上去。
　　留娘搓了搓手后才搭了脉，对晏持而言仍是刺骨的凉。
　　“上官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肝火太旺，还是要少生气才是。”留娘将脉枕放了回去，又从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盒，“这是玉肌膏，对于外伤要比金创药还要好些，而且不留疤痕，一日两次即可。”
　　“多谢娘子。”晏持接过药膏，“我一会儿就让顺祺给我擦。”
　　留娘点点头，又拿出纸笔：“请上官借我桌子一用。”随后站起身来，在桌子上写着，“这些药有清火散热的功效，对您的伤也有好处，普通的医馆都能抓得到。”
　　“哦，多谢。”晏持接过药方，上面的字迹如同留娘一般俊秀。
　　“上官还是要少生气才好。”留娘劝道，“对了，这是一些红薯饼，是常娘子做的，但这红薯难得，是胡娘子的哥哥特地托人送来的，虽说不合时节，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胜在一片心意，我就自作主张拿过来给上官尝尝。”留娘从另一个食盒里端出一盘红薯饼放到晏持面前。
　　“这饼我收不了。”晏持拒绝道，“案子并没有完结。”
　　留娘看着晏持却道：“案子已经完结了，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不该如此。”晏持喃喃自语。
　　“本该如此。”留娘道。
　　“娘子似乎已经知道了？”晏持有些吃惊，却又自嘲般笑了笑，“也是，月挽楼掌柜嘛。”
　　“上官说笑了，”留娘说道，“水至清则无鱼……”
　　“你和我师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晏持不愿意听这种道理，躺了回去。
　　“那上官应当明白。”留娘回道。
　　“我只知道按大唐律法，杀人就该偿命！天子犯法，理应与庶民同罪！”晏持背过身子，“掌柜的，应该回去了。”
　　留娘也不恼，只是跪坐在地上，慢慢说道：“我自小娘亲很是偏心我弟弟，从小就让我谦让，有一次他玩坏了我最喜欢的九连环，我母亲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让我体谅。我父亲知道后，在我面前大声训斥了弟弟，但是还是没有买到我那个九连环，但我却非常开心，上官觉得为什么呢？”
　　“自然是心里觉得公平，结果就不那么重要了。”晏持一字一句地说道，又似乎醒悟般坐了起来。
　　“对啊，公道自在人心。”留娘温柔且坚定地说道。
　　“呵，娘子似乎总是看得极为透彻。”晏持说道。
　　“这就与做生意一样，失了信誉就很难继续做下去，不需要做什么，就会自取灭亡。”留娘回答道，“上官好好休息。”
　　留娘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又被晏持叫住：“娘子就这么笃定百姓一定起事？”
　　“我只知道民之所向无非就是公义二字。”留娘头也不回地撑伞离开，看见同样撑伞而来的侯玉亭，二人擦肩，对视时只是浅浅点头，便错开了。
　　留娘身形微微一滞，只听见晏持开心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侯玉亭回道：“听说阿耶打了你，我自然得来看看。”
　　侯玉亭一边拿出了自己的药膏，一边问道：“我刚刚看见月挽楼掌柜的了，是案子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吗？”
　　“不是，只是来看我。”晏持否认道。
　　“哦……”侯玉亭有些胸闷，“你见她时都比较开心，上次也是。”
　　“段娘子聪慧、机敏过人，有时候谈话确实受益良多。”晏持想了想，也不禁点头附和。
　　“对了，阿耶让我告诉你，皇上已经宣旨，三日后便在菜市场处决贾侍郎。”侯玉亭说道。
　　“什么？”晏持有些惊讶，“那其他尚书如何说的？礼部没有进言？”
　　“似乎是这几日有人在金富赌场开了赌注，就赌贾侍郎究竟会不会人头落地，如今金额已经到了三块金饼，这件事已经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侯玉亭解释道，“在这种流言蜚语下，还想保住贾侍郎，就太难了。”
　　晏持不自觉地敲了起来：“又被说中了。”
　　“说中什么？”
　　晏持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三日后。
　　常二娘走到留娘旁边，留娘正翻看着金富赌坊的账本。
　　“娘子。”
　　“如何？”
　　“虎子说看到了，确实是贾侍郎没错。”常二娘回答。
　　“现在礼部侍郎的职务就空下来了。”留娘说道。
　　“是，已经安排好了。”常二娘答道。
　　“最近金富的账目出现了亏损，应是几位上官忘了结账，按照名单把账单递过去，若是没钱还，也不打紧，权当是给上官们的酒水钱了。”留娘补充道。
　　“原小二做事还是稳妥的。”常二娘点点头，原小二是金富赌坊的人，平日里只负责催债。
　　留娘翻看了几页：“马上就到侯卿的生辰了，以月挽楼的名义送上一份大礼吧。”
　　“最近，流风他们在江南一带收了一株不错的红珊瑚，送礼最为合宜。”常二娘提议道。
　　“侯卿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记得前些日子得了一《授经图》的真迹，拿它当作生辰礼吧，至于那株红珊瑚……”留娘抬眼看向常二娘。
　　常二娘行礼：“奴明白。”
　　“去吧，早些安排下去。”留娘摆摆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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