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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仙门大会
“还?”萝贝惊讶问,“还什么?”
“还我命中因果。”
萝贝摸不着头脑,“你也剜了他的眼睛?”
练升愤怒道:“怎么可能!师叔只是伤了他,而且那是季申阳他咎由自取!当年首率在外历练受了重伤,不得不闭关,闭关前将门派大小事务都交由师叔裁断,尤其是二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
仙门大会是各门派交流心法,传授经验,切磋比试的盛会。
那一年正是由苍衡举办,可谁都未料到已至元婴后期的顾轻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本人都没有出现,只以合籍道侣岑槐的口代为宣布:祁青烨暂任首率,管理苍衡大小事务,代首率参加仙门大会。
若不是岑槐是顾轻的本命剑剑灵,又是顾轻的合籍道侣,人在剑在,两人平日又寸步不离,众人都要怀疑这些都是岑槐的阴谋。
顾轻在元婴后期几乎停滞了三百来年,迟迟未突破境界进入化神之阶,本是修炼天才之名,却自从那次苍衡暴动后硬生生在元婴后期不得一寸之进,不少人都看着他笑话。
眼下顾轻突然重伤,将要闭关冲破元婴,江默和林尘又已飞升不在凡界,不免让有些心怀鬼胎的人又起异心。
祁青烨是顾轻唯一的徒弟,在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但在一些已在元婴或化神期的老古董眼里,祁青烨还属实稚嫩,没了顾轻的庇佑,岑槐的帮扶,破晓峰只有祁青烨和一些还没成气候的弟子。
仙门大会上,浩清门掌门季松自然不能跟祁青烨这样的小辈比试,笑着说让自己的儿子季申阳代为切磋。
季申阳已至金丹后期,与同是金丹期的祁青烨打得有来有回。
最后,是祁青烨胜了。
季申阳眼神中那阴冷的嫉妒就像毒蛇红信,到如今叫练升想起都打寒颤。
练升面色愤然,道:“明明是师叔胜了,他却还要再比一场,苍衡是东道主,不好失了脸面,师叔便应了,后来那一场季申阳胜了,事后他洋洋得意,席上喝了几口露霞酒就大言不惭苍衡不过如此,还出口暗讽首率脸上满是疤痕,丑陋至极,丢了修士的脸,元婴期停滞百年,虽未直说,是嘲笑他门派中一个弟子,但谁都知道是含沙射影……”
“满是疤痕?”萝贝好奇问,“顾轻为什么脸上全是疤痕?”
练升摇头:“久远往事我倒不知,只知是首率似是刻意不治,不过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首率如今好好的!”
萝贝不甚在意,继续问:“然后呢?”
祁青烨接下话道:“然后我提议再比一场,记着似是伤了季申阳的右眼。”
练升比着手指,“对,是右眼,就这么小的一个伤,眼皮位置,明明师叔点到即止,他却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极为生气,将酒杯砸了一地,还是浩清掌门和苍衡长老从中调停。”
练升从未想过有人脾气坏到,又小心眼到如此地步,惊道:“本来就是比试切磋,三场两胜,已成定局,谁知这么多年了,他竟还记着这件事,而且后来他自己历练受伤,真没了眼睛,还把这怪在师叔头上,说是师叔下了咒术,害他受伤。此次的仙门大会,他竟与燕怀合谋,将事先制好的傀偶和师叔用以阵法对调,人前只是与傀偶过手,许多苍衡弟子恐怕到此时都还蒙在鼓中!师叔遭了暗算,被困在阵法,季申阳扬言等待多年,就是为了要换眼,他生生剜出师叔双眼,手段残忍——”
练升猛然停住嘴,意识到自己这样说简直是戳人伤口,忙低头不敢看祁青烨脸色。
萝贝神色骤变,他看向祁青烨略微凹陷的眼皮,心中震怒,惊痛,已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此刻心绪。
他双手紧握成拳,心随意动,一把小小的匕首便现在它手中。
萝贝面色一冷,眼中乌瞳情绪翻涌,道:“……听上去……他就是个坏人……”
“萝贝!”祁青烨察觉到变化,眉头轻蹙。
“怎么了?”萝贝眼含着泪,“我又没说是为了你去杀人!他是个坏人,肯定是该杀的!”
“萝贝,我知你厉害,但浩清门不是你能轻易去的地方,你能敌过金丹,可浩清门子弟众多,我也听说季松离化神期不过一步之距,我如今能侥幸逃脱,也全因他在闭关修炼,不在仙门大会上,你去了,万一他出关了该如何?更何况我们会拖你后腿。”
萝贝看着祁青烨,明明面容俊美,却是眼窝凹陷,紧闭的眼皮下空无一物,他记起从前祁青烨看着自己的温柔目光,心中又酸又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无声地哭。
萝贝压抑着哭泣的颤音:“我一人去便可!待我事成便来找你们。”
这话太张狂了,祁青烨抬手去摸萝贝的脸,触及一手湿润,放低了声音:“萝贝,你先陪着我回苍衡,而后细谈,好吗?”
萝贝也怕自己离开途中便就有浩清的人找上他们,更想在祁青烨身边多待,即使心中怒火滔天,但祁青烨轻哄的语调中又令其消掉几分,他点头:“那好……我先陪你回苍衡,再去浩清。”
祁青烨摸着他因为激动而跳出来的叶子,道:“先回苍衡再细说。”
练升看着萝贝那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中愈发确定了祁青烨的计策,就是美人计!
一旁的桃云早就听得无聊了,哭哭嚷嚷地要找他的贺郎,萝贝心情不佳,语气犹带气恼道:“你哭做甚么?你想去便去。”
桃云咽下一个做作的泣音,泪眼道:“你不拦我?”
萝贝奇怪,“你想让我救你,那我就顺手救了,你想要去找人,那我为什么要拦你?你是想让我帮你?那可不行,我要送人回苍衡,送完还要去浩清杀人,很忙的。”
桃云泪珠还挂在眼睑,打量着萝贝,道:“我还以为你拦着我说什么贺郎非良人,他就是在骗我的话,定要将我留下,你怎劝都不劝我?”
萝贝道:“我不劝,随你。”
桃云深深看他一眼,“你不跟我走?”
萝贝收好他的书,走上前替桃云取下了发簪,行动代替回答。
桃云见他毫发无损地取下了自己的发簪,眼神微变,心中更是敬畏,他看着萝贝,“你救我一命,来日若有机会,我必会报答。”说完,他催动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倏地化作几片花瓣,人消失在原地。
练升看着地上几片粉嫩柔软的花瓣,神色疑惑,“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不将他留下?”
“不然呢?留下他做什么?哦——”萝贝神色恍然,认真地劝着练升,“你想让他当你的道侣?他生得的确好看,可是他心有所属,不喜欢你,道侣要两相心悦才行的。”
萝贝说着,两手食指凑在一起点了点。
练升霎那间耳根红透,“什、什么道侣!我岂是看着皮囊就轻易动心的人!我是觉得你费这么大劲救回来,就又轻易放人走了……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或许会想要一些他的桃枝桃花。”
萝贝道:“救他是我顺手的事,谈何费劲,他想走走就是了。”
练升道:“可他口中那姓贺的分明就是骗他的,放他再去找人岂不是又跳进了火坑!”
萝贝道:“这也是他自愿的啊。”
“可是……”练升神色不忍。
祁青烨道:“他所说也不尽是真的,他信任萝贝,并不信任我们,想要游说萝贝与他一起离开,但未料到我会立誓,心知无望,又见我目盲,身有残缺,担心我会打他灵心的主意,自然要早早离开。”
“也对,你立了誓不伤我,也没说不伤他,他担心自己无可厚非。”萝贝说着,忽然注意到了祁青烨脖颈边方才因为立誓而凌乱的发丝。
他抬手,青葱手指没入乌黑发丝,认真梳理着。
一旁的赤明剑忽然轻颤,但很快平息。
两人呼吸轻轻交缠,祁青烨稍稍侧身,眼皮微颤,想要睁眼,但他的眼眶空无一物,只是两个血淋淋的窟窿,他不敢睁开。
练升没有眼色地问:“师叔,难道那个贺郎是假的吗?”
祁青烨道:“半真半假,最捉摸不清。”
萝贝思索着道:“看他说起那姓贺的,咬牙切齿,面容哀苦,眼中愤恨有余,说不定真有这个人!”
雨停了,绿叶红花娇嫩鲜艳,雨后长空,隐现半边彩虹。
桃云一刻都不敢停,匆忙逃出同州,他身负重伤,灵力虚弱,气息紊乱,狼狈如此,他脸上羸弱苦怜之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苦涩阴沉。
他捂着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竭力平稳自己的呼吸,用体内微薄的灵力为自己疗伤。
桃云看着手中些许磨损的木簪,手背青筋绽起,木簪便成数段。
过往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一幕幕全都成了笑话,他为一个人处处着想,真心用尽,可如今却被辗转卖到了同州贝阙,差些被人剖心,丢了性命……
“也是我欠你的。”桃云眼中水波一荡,面色悲凉恼恨,“看来这梦只有我当真了,贺非星……”
话落,手中断簪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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