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

　　艾尔森是奥拉伊斯航路上，在前往第三星区前最后一个补给星球，也是第二个大型行星。

　　艾尔森是一个典型的人文城市，又是当地星系的首都星，以几百年前出生在上面的“威斯汀·艾尔森”而出名。

　　当地总督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商机，以艾尔森笔下的城市为蓝本打造艾尔森。从此，艾尔森以复古的生活，以轻松浪漫的氛围，而成为联盟年轻人心驰神往之地。

　　当奥拉伊斯在近地轨道停泊，大部分人真的选择下去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艾奎拉则在奥拉伊斯号上陪伴伊卡洛斯，而埃尔斯和勒尼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情，没有离开。

　　不过，这和安塞尔特与韦德斯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二人落在地面上，温暖的阳光让人有些不适应。远处，暖风吹过来，带着拿铁和黄油面包的香气。

　　艾尔森上没有什么现代痕迹，连人工智能都定制了足够真实的外壳。二人沿着马路走了几分钟，很快就到达了入城点。

　　艾尔森上的货币体系提倡使用当地的实体货币，不过，如果非要用个人终端付款，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走在城市里，路边是经典的法式建筑，石砖路边是各种咖啡馆，偶尔有年轻人架着画板，给情侣画着画，或者记录飞鸟与天空。街边时不时传出小提琴声，或者合唱声。

　　安塞尔特与韦德斯坐在街边的咖啡店，咖啡店在一个拐角，旁边是一座桥，偶尔有情侣坐在船上，划开天空经过。

　　“早安，先生，想要些什么。”服务员笑盈盈的走过来，安塞尔特看了一眼韦德斯，毕竟他实在不熟悉这些。

　　“一杯拿铁，一杯玛奇朵，两块红丝绒蛋糕，以及联盟日报与第三区时报各两份，谢谢。”韦德斯笑着点点头，然后抽出纸钞。

　　“好，愿您在艾尔森有幸福的一天。”服务员笑了笑，离开了，几分钟后，东西便上全了。

　　安塞尔特端起拿铁，尝了一口，味道润滑微苦，余韵是淡淡的甜味绽放开在舌根，仿佛一场幻梦。

　　反观韦德斯，倒如同喝廉价的速溶咖啡，注意力全然在两份报纸上。

　　联盟日报中，没有什么关于与第三区摩擦的新闻，更多是某个明星的私人花边，某个星球的爆火，某场足球赛的结果。

　　而换到第三星区时报，则大板块的批判联盟集权专制，不下放权利。更有人叫嚣“联盟既然以进步的名义撕裂了联邦，那么第三星区为什么不能以进步的名义割裂联盟？”

　　草草翻阅，才明白第三星区这次不过是以启明星为导火索，渴望建立人类自治联邦。

　　人类自治联邦进一步放开对科技的限制，提倡进一步发挥人工智能的作用，用集中处理系统代替冗杂的官僚体系，以完善的人工智能军队替代感性的人类军队，用机器供养全人类。简单来说，自治联邦，只要人类竞争性权利不存在，那么人类就是平等的。

　　不过，这些要求很明显是针对叶普盖尼和勒尼家族去的，那么推动者，恐怕就是后来居上的威廉家族与恩特家族了。

　　这也难怪，奥拉伊斯的舰长是韦德斯，武装部部长指定的是埃尔斯。

　　韦德斯叹了口气，然后把报纸放在桌子上，插起蛋糕吃了一口，只感觉味同嚼蜡。他看着安塞尔特的样子，也没有吐槽什么，只是笑了笑。

　　“安塞尔特，我们还要继续往第三星区吗。”韦德斯突然开口，仿佛闲谈一样。

　　“你比我清楚，韦德斯，我们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吗？”安塞尔特笑了笑，然后看向水面，“待会，陪我坐个船吧，韦德斯，也许这是最后的安宁了呢。”

　　二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谁都知道，在这个敏感时期，奥拉伊斯这个巨大的变量，很容易就打破微妙的平衡。

　　偏偏，联盟稳定的社会结构里，有人需要的就是一场混乱。

　　至于战后的人类文明，他们在乎不了，毕竟“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二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喝完咖啡，站起身，离开咖啡馆。

　　下了桥，走到岸边，韦德斯吹了个口哨，一个男人摇着船靠岸，二人坐在船上上。韦德斯下意识拿出钱包，男人按住了他的手。

　　“浪漫无价，先生。”男人笑了笑，然后一船篙，把船推离河岸。

　　船很慢，微微摇晃。岸边时不时有小情侣经过。年轻人看到他们，都报以微笑，偶尔有开玩笑的人，会高喊一声“祝你们幸福”，二人里也没人反驳。

　　一对夫妻走过岸边，看见他们后，女士直接将手里的花抛向安塞尔特，安塞尔特受宠若惊的接住花，韦德斯则笑着高喊:“新婚快乐。”

　　忽然，韦德斯站起身，看向周围人，然后开口:“在空旷的田野上，在潺潺的溪水边，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名字叫伊丽卡。”

　　韦德斯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像一位吟游诗人，周围人很熟悉这首歌——伊丽卡，这首歌随着人类联邦开阔星海传播开的，被称之为“人类的共同语言”。哪怕到联盟时代，这首歌也没有被取缔。

　　“她歌唱曼妙的春光，她歌唱艳美的鲜花，她歌唱俊美的少年，她歌唱自由的飞鸟。”安塞尔特手有节奏的拍打船声，轻轻开口合唱。

　　“哦，我美丽的伊丽卡，你能否给你爱人一个吻！为这美丽的景色，为你忠诚的心上人。”岸边人也开始合唱，歌声一浪一浪推着小船，韦德斯挥舞手臂如同指挥。

　　街边有人拉起手风琴，悠扬的声音如同骨骼支撑起众人的歌声，也把合唱带向高潮。

　　在歌曲结束后，人们欢笑，祝贺，船也在此时靠了岸。二人下了岸，然后船离开河岸，安塞尔特想到什么一样，把手里的花束用力抛过去，大喊一声:“愿你有幸福的一天。”

　　二人笑了几声，沿着河岸一点一点往下走，天色渐渐的暗下去，一片一片的云彩淡然的飘过天空，韦德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那是人类的余晖啊。”

　　二人继续走下去，韦德斯看看安塞尔特，又看看艾尔森的天空，他突然快走几步，转身看着安塞尔特，笑着伸出手说:“能否有幸？”

　　安塞尔特愣了一下，然后搭上他的手，笑着回答:“荣幸至极，韦德斯。”

　　安塞尔特一只手搂着韦德斯的脖颈，一只手扣着韦德斯的手，韦德斯则搂着他的腰。

　　韦德斯轻轻哼唱，二人在晚风和灯光里晃动身子，跳着不成章法的舞步，没有来由，没有原因，只有人类最纯粹的情感。

　　二人晃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韦德斯突然开口:“我今天没有喝酒，安塞尔特。”

　　“我知道。”

　　“那么，我可以郑重的吻你吗？”

　　安塞尔特愣住了，随后看向别处，轻轻点点头，然后看着韦德斯，弱不可闻的回了一句“好。”

　　韦德斯吻上安塞尔特的唇，安塞尔特放开压抑的闸门，任由剧烈的情感涌入。上一次的吻太冲动，太迅猛了，让他没有来得及感受韦德斯的情绪。

　　“安塞尔特，我……”

　　“别说话，继续……”

　　安塞尔特突然按住韦德斯的头，主动的堵住他剩下的话语。他知道韦德斯要说什么，但不确定，可他不敢确定，他害怕是自己的幻想，更害怕那是韦德斯的爱。

　　但他必须承认，他接触韦德斯的时候，基础是谎言与利用，他恐惧，他恐惧韦德斯知道后，他配不上韦德斯的情感。

　　所以，韦德斯，吻我吧，把我淹没在你的吻你，溺死也无所谓。安塞尔特闭上眼，身子有些颤抖。

　　许久，安塞尔特渐渐松开手，二人的吻像波涛汹涌的潮水，现在归于平静。安塞尔特看着韦德斯，忍不住侧开脸，耳根微红。

　　韦德斯笑了几声，然后说:“今天，就不回奥拉伊斯了。”

　　“听你的，舰长大人。”

　　二人慢慢的走在路边，很快看见一家酒店，或者说，可以住宿的酒吧。这栋楼一楼是清吧，二三楼是住所。

　　二人走进去，办理了入住，然后韦德斯拉住安塞尔特，笑着说“走吧，我请你喝一杯。”

　　说着，韦德斯随意叫了两杯鸡尾酒，递给安塞尔特一杯。一个年轻人正吹着萨克斯，蓝调碰撞在墙壁，又飘散开。

　　安塞尔特尝了一口自己那杯，淡淡的果味掩盖了白兰地的酒精味，冰凉的口感让人忍不住喝第二口。

　　安塞尔特的酒量不算很好，一段时间后，他忍不住靠在韦德斯肩膀，半眯着眼，随口一样的说“你知道我酒量不好。”

　　“嗯。”韦德斯喝了一口自己的酒，嗯了一声。

　　“故意的。”安塞尔特嘟囔了一句，没有等韦德斯回答，又说，“就算是故意的，我也喜欢。”

　　韦德斯忍不住笑了，他把钞票压在酒杯下，然后扶着安塞尔特，轻轻开口:“回去休息吧。”

　　二人互相搀扶着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推开后是一个标准间。安塞尔特倒在床上，韦德斯刚准备回到自己床上，安塞尔特突然拉住他的衣摆。

　　“怎么了，安塞尔特。”韦德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安塞尔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拉着韦德斯倒在床上，然后吻在他的唇瓣。酒精冲垮了最后的理性，淹没在人类最淳朴的感情里。

　　安塞尔特似乎试图为自己浮萍一样的情感找到一块结实的寄托，他试着在韦德斯面前展开自己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他的痛苦 ，他的迷茫，他的徘徊，他的欢愉，他的喘息，他的祈求，他的每一场幻梦。

　　他也渴望，去把握住韦德斯的一切。

　　他的心跳，他的喘息，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最原始的模样，他的所有的所有。

　　“韦德斯，吻我……”

　　“安塞尔特，我永远都是你的……”

　　“我明白，韦德斯……吻我。”

　　艾尔森很少下雨，但今天，人工天气系统为夜蒙上了一层，不可窥探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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