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狐妖变异后占山为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敌手了。今日来个主动挑衅的，它很是恼怒。只见它挥动六条大尾巴，夹杂罡风向谢昆扫来。罡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土崩瓦解。

　　谢昆在尘土飞扬中左闪右避，与狐妖周旋。狐妖不及谢昆灵活，未伤到他分毫。纠缠片刻后，谢昆找到空隙，对准狐妖一剑劈下！这一剑又快又狠，锋芒毕现。

　　“呜嗷——”，狐妖被劈中，一声惨叫，轰然倒地。

　　见狐妖倒地不动，谢昆上前查看狐妖情况。没想到，那畜生突然翻身暴起，扭头咬向谢昆！

　　方寸之间，谢昆一跃而起，在半空翻转，顺着狐妖的脊梁，一剑划下！

　　狐妖被一劈两半，殷红的鲜血自头部到尾椎喷薄而出。它踉跄几步，再次翻倒！

　　这么严重的致命伤，再厉害的妖兽也该一命呜呼。但谢昆这次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静静观察。

　　不消片刻，暗紫色的幽光从狐妖的伤口处闪过，那畜生背上致命的伤口竟然一点点愈合了！它重新又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谢昆暗叹一口气，说了第二次“果然如此”。

　　他现在这副身体里的修为远远不及这块涅盘碎片的吸收能力。打出的灵力全部被碎片吸收完了，而残留在狐妖身上的，只有普通的剑伤。

　　普通剑伤对于变异的妖兽来说，是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的。更糟糕的是，被吸收的灵力只会让狐妖越打越强，再这样打下去，此消彼长，他迟早会被狐妖杀死。

　　不待谢昆反应，复原的碧眼摄魂狐身形陡然变大，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发出森然的绿光，居高临下地向谢昆射来。谢昆瞬间被绿光笼罩，他全身僵硬，再也无法动弹。

　　狐妖见控制住了谢昆，得意地嘤咛一声，一拍爪子，把谢昆吸了起来，悬在半空。谢昆手中的铁剑无法握紧，锵然滑落。

　　这是碧眼摄魂狐的最强招数——摄魂之眼。

　　一旦被狐眼中的绿光罩住，任何生物都会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它吸取神魂。一旦神魂被吸走，再厉害的修士也会变成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谢昆神魂被抽离，双目失神，从空中掉落。

　　“哥——！！”

　　阿瑶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昆从空中坠落。她扬起一把沙子，射向狐妖眼睛。狐妖一歪头，阿瑶趁机冲过去接住谢昆，飞出绿光范围。

　　她修为不及谢昆，更不可能与狐妖对战，当下运起全身灵力，带着谢昆御剑逃跑。

　　狐妖被阿瑶迷了眼，有些恼怒。可它刚吞噬完谢昆的神魂，正是酒足饭饱的时候，懒洋洋之际，虐杀玩闹的心思渐起，不着急赶尽杀绝，它追在阿瑶后面，对准阿瑶一掌拍下！

　　强大的气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纵使阿瑶已经召唤出“雷连千城”极力防守，还是被气浪掀翻出去。

　　阿瑶只得尽力抱紧谢昆，用自己垫在下面，摔在地上。

　　“噗——”，剧痛从后背传至胸腔，隐隐听见骨头折断的脆响，阿瑶一口腥甜喷了出来。

　　没时间喊痛，狐妖已近在眼前，阿瑶反手放出一群白鸽去啄狐妖的脸，挡住狐妖视线。

　　狐妖猝不及防后退几步，恼怒地拍打白鸽。

　　阿瑶趁机扫视周围——

　　四下皆是平原，一览无余。直接逃跑的话，目标太明显，他们肯定逃不脱。不过……

　　阿瑶目光扫到一处地点，或许……那里有一线生机。

　　白鸽已被狐妖全部扑灭，它又是一爪向阿瑶拍来。阿瑶扭身带着谢昆顺草坡往下滚。

　　“嗷——”，狐妖再次扑空，它烦躁低吼，在阿瑶身后紧追不舍。

　　追着追着，忽然有一阵酥麻刺痛，自前肢传来。狐妖吃痛连连，赶紧向后退，直到退到前肢的刺痛感消失了，它才停住脚步。

　　狐妖压低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之声，警惕地注视眼前的河水。

　　是的，河水，就是阿瑶他们三人为躲避土蜘蛛游过来的那条河。不过，此刻这条河的河面上，无数紫光闪现，数十个雷电小球漂浮其上，把这片水域变成了一片电网。

　　这是，雷引。

　　而在这片电网之下，阿瑶和谢昆早已没了踪迹，不知去向……

　　-

　　“哗啦啦——”，在某处幽暗寂静的水面中，忽然传出一番躁动。两个人影自水底浮上来——正是阿瑶和谢昆。确切来说，是阿瑶带着谢昆爬上来了。

　　阿瑶打量四周，这里是一处地底洞窟。

　　刚才观察地形的时候，阿瑶发现，由于之前谢昆与狐妖的打斗，很多地面塌陷，裂缝丛生。河水漫过这些塌陷之处，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急流旋涡。

　　一个想法在阿瑶脑海产生——钻入黑洞，逃离地面。

　　这是十足的冒险之举。黑洞后面究竟通往何处，没有人知道。万一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凹坑，他们跳下去，就等于自寻死路，让狐妖瓮中捉鳖。

　　但当时没有更多的时间让阿瑶想其他办法了。立即死，还是放手搏一搏？她选后者。

　　她将雷引打在水面上，形成电网，用来拖延狐妖追击，争取逃生时间。瞅准水流灌入最大最急的那个旋涡，阿瑶带着谢昆钻了进去。

　　幸好老天保佑阿瑶，她运气不错，这个旋涡连通到某一处地底洞窟，她游出水面爬上岸，暂时逃过一劫。

　　见四周没有危险，阿瑶把谢昆放好躺平，撤去“雷连千城”，缓缓平复呼吸。

　　头顶有亮光，阿瑶抬头，只见四周爬满弯弯曲曲的根茎，这些根茎汇集到一处，又往上合成一股。这是……一个树。

　　亮光就是从这些根茎的缝隙间投射下来的，阿瑶凑过去，透过缝隙往上看，隐约可以看见巨大的树冠。

　　啊，是了，这里原来应该只是一个洞窟。不知什么时候，一颗种子掉入了洞窟边缘的缝隙里，它在缝隙里数以经年地艰难成长，最终把根系覆盖到洞窟全境，遮天蔽日。

　　阿瑶自树底爬回来，轻声唤谢昆：“哥？哥？”

　　谢昆并没有回应。

　　阿瑶去握谢昆的手，输灵力过去。灵力如泥牛入海，转眼消散。

　　此情此景，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三年前，阿瑶刚进谢府的时候。那时，阿瑶也是这么抓着谢昆的手，轻声唤谢昆。只是这次，谢昆的手很冰，比三年前还冰。

　　阿瑶：“哥，你醒一醒。我是阿瑶。”

　　阿瑶：“哥，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活下去吗？”

　　阿瑶：“哥，你醒一醒。”

　　阿瑶兀自唤着，呼唤的声音撞击到墙壁上，又被折回与原声重叠，一遍又一遍，重复，无望，没有回应。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三年，阿瑶终于松开了谢昆的手，停止灌输灵力。

　　她有点恍惚，三年前她抓住了谢昆的命，这回她抓不住了。一切倒回到原点，她什么也留不住。

　　头顶的地面微微震动，隐隐传来狐妖的怒吼，那作恶的畜生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阿瑶把谢昆放在大树的树洞里，取了结实粗壮的树根树叶将他盖好。

　　她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这袋子还是谢昆给她的。打开袋子，满满一袋的兽核，也是谢昆猎来的。

　　阿瑶抓起一把兽核塞进嘴里，很硬，咬不动，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生吞。

　　比这更大，更硬的，她也不是没有生吞过。

　　一把又一把，阿瑶抓着兽核生吞，吞到储物袋被掏空，吞到双眼猩红。

　　她扔掉袋子，抽出剑，自树根缝隙中，冲出地面——

　　“我杀了你！！”

　　这一剑力发千钧，然而对于狐妖而言，不痛不痒。它大尾巴一挥，将阿瑶扫到一边。

　　阿瑶爬起，再冲，狐妖再拍，再冲，再拍，再冲，再拍……

　　狐妖如猫戏老鼠般，来来回回打着阿瑶玩。直到阿瑶精疲力尽，砸进土里再也无法动弹，狐妖这才玩够了。

　　它行至阿瑶身边，仰天长叫，显然十分愉悦。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狐妖举起前爪一掌拍下，阿瑶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哽咽。

　　阿瑶：“？”

　　她睁开眼——那巨大的狐爪就在头顶上方，却没有落下。

　　狐妖摇头晃脑，似乎身体不受控制。慢慢的，它的爪子渐渐放下，确实轻轻揉了揉阿瑶的头，很轻，很温柔。

　　阿瑶抬头看向狐妖，那双眼睛里没有嗜血的残暴，只有平静的温柔，温柔得，像她的哥哥。

　　阿瑶：“哥？”

　　阿瑶：“昆哥！”

　　那是她哥哥，那是她哥哥！她哥哥还没死！

　　阿瑶忽然生出无限的力气，她抓起身边卷刃的剑，一剑插入狐妖脚掌，将所有灵力注入剑身，她顺着妖狐的前肢向上飞奔。

　　利剑沿着前肢一路切入后背，再绕到脖颈，沿着头颅转成一圈。

　　“哥————”

　　“嘭！”

　　在阿瑶撕心裂的呼唤中，狐妖头颅，轰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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