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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冬
安室透朝靠着墙壁再次通过镜子观察。那是三男二女，浅色的头发加上更加立体的五官，是典型的日耳曼人，说着他很难听懂的语言——应该是法语，但是小众的口音加上专有名词，无法判断出他们说的详细内容。
黑川彻却听得很认真，熟悉的语言自动在大脑中罗列。
略带傲慢的女性声音：[安托万！你一天天就想着这些事情，所以导师才不让你单独进实验室。]
[毕竟在这个地方，又不能出去。我看D组的那几间实验室总是吵得要命。]
[在这种地方坐牢，总是要找些乐子的，也不用那么严肃。]
[就是你们总是不认真，最近的实验才总出问题。]
……
等这几人走过，黑川彻将对话中的重点转述给安室透，“他们是被导师安排来仓库拿切割工具，前往楼上的实验室。”
安室透想起黑川彻资料上的信息——他的母亲是法国人，点了点头。
“他们提到B组最近收到一个新的试验品，男性还留着辫子，描述听起来很像牧宫玄冬，先去那里看看吧。”
来到这座岛之后，他们很少看到男性留长发，可以判断岛上没有男性蓄发的风俗，因此几乎可以肯定是那个少年，但是明明他们刚刚离开牧宫家的屋子不久。
谜团越来愈多。
白色的走道很是宽敞，安室透和黑川彻扶着清洁推车，缓慢沿着走道另一头的电梯厅前进。
中途安室透借着摄像头被遮挡的死角，尝试用那位女士遗留下来的黑色卡片打开沿路的其他房间，却失败了。
万向轮滚过金属衔接时发出嘎吱的一声，随后停止。
面对货梯，安室透拿出黑色卡片。根据他的分析，既然这个卡片不能打开房间门，那么或许是电梯卡。
“叮！”电梯门顺利打开。
然而在二人调整推车时，右侧一个电梯门正好打开，紧接着出现了两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一位是金发的女性，另一位是褐发的青年男子。
注意到他们，那位男性率先开口，用强硬的语气训斥道：“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那些药剂撒在地上可是很麻烦的。”
“非常抱歉，有事情耽误了。”安室透面带微笑。
“好了，你们进来吧。”金发的女士打量了二人的样貌，语气不由缓和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让出空间，按下－3层的按钮，“跟我们走就行。”
在电梯上行时，褐发男性用一种让人不适的目光打量着二人，随后轻笑了一声，“人力资源部总算是做了些人事。在这个破地方，还天天对着一群长相丑陋的亚裔，心情好不起来。”
安室透微微磨了磨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
这两个研究员胸前各别了一个金属材质的铭牌，根据上面的内容，金发女人是D组的卡米尔，褐色头发的男人是B组的莱诺。
很快，抵达负三层。两个研究员分配了二人的使用权，莱诺带走了安室透。黑川彻则是跟着卡米尔，离开时他感受到外衣的口袋突然一重。
负三层作为实验区，外观看上去和仓储区风格差异不大，只是空间更加开放。
他们不断路过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实验室，白色的高功率的射灯晃过瞳孔，留下蜿蜒的灰影，偶尔有身着白色实验服的人经过，像是……宫殿中徘徊的神仆。
黑川彻眼神飘忽，步伐越来越慢。剧烈的撕裂声在每个转角响起，玻璃窗背后显现褪去鳞片的肌肤。
地板下沉闷的敲击声响起，他试图在纷乱的噪音中寻找来源，直到一声来自深渊的呵斥如惊雷乍起：[为什么……为什么你袖手旁观？！]
霎时间,零散的墨点布满视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黑川彻不自觉停下步伐。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黑川君？】
【绿川先生……】
幻觉消散，黑川彻这才发现卡米尔正疑惑地看着自己，而她面前的大门上正标志着D。
他的表情恍惚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实验室被分成了一个个处理间，和寻常实验室没有多大差别，长长的桌板上放着电脑、仪器和试剂架，略带杂乱的布置，潦草地堆放着还没处理的组织。
人出奇得少，只有二个研究员在记录着什么，在卡米尔进来之后朝她点了点头，便又专心于实验了。
卡米尔将黑川彻领了进来，转身靠在实验桌上，环抱手臂，“新来的，你见过那些生物变换形态的场景吗？”
“抱歉，女士，还没有。”
卡米尔走向右侧，接连推开两扇防盗门，指着观测玻璃。
“反正进了这个研究所，你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需要一些材料，接下来我会把它尾巴处的束缚解开，你帮我把它固定住。”
“好的，女士。”
观测玻璃后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单人床，上面被捆着一个人形生物，被直白地暴露在灯光下。和先前在潭水底下遇到的人鱼很像，脸颊以下的银色鳞片在灯光反射下泛着夺目的光彩，可惜被上面受损的伤口破坏了和谐。
而这个生物的面容……虽然变成了人鱼之后和先前的样貌有些差别，但黑川彻可以确定是牧宫玄冬。少年此时双眼紧闭，眉眼皱起，似乎在昏迷中还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这一路走来，可以看见监控相当严密，很难光明正大将牧宫玄冬救出去，但是此刻少年的处境很不妙，而这间实验室内只有出入口装有摄像头……
是另找机会还是现在动手？
在黑川彻犹豫之时，诸伏景光指出了意料之外的细节：【黑川君，根据显示屏上的信息，现在已经到了瀛妖诞祭的前一天。】
【时间又发生了变化。】黑川彻道。
原来一路上扰乱自己心神的不仅仅是这个气氛诡谲的研究所，还有即将到来的祭礼。
正如在风暴来临之前有天赋的人能够从空气中预感到未知的危险，他的天赋让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但是过于敏锐也让他被这些信息所累。
【得把牧宫玄冬救出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诸伏景光冷静道，【黑川君，再试试之前的方法吧。】
【……那就麻烦绿川先生了。】
黑发青年接过刀具后垂眸打量了几眼，忽然道：“女士，这些刀片上面有一些痕迹，似乎有些生锈了，这样会污染实验的。”
“怎么可能？”一旁的卡米尔正打算调试设备，闻言转身走了过来。
这个新来的年轻人是有些奇怪，刚才在外面就有些发愣，但是看着那张精致面容上的茫然神色，显得十分无辜，卡米尔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这里可不是外来者可以随意伪装潜入的。这人大概是刚进实验室有些不适应，与此相比，她更在意对方刚才所说的内容。那些耗材可是经过层层筛查才购入的，不会轻易发生损坏，怎么可能生锈？
卡米尔这样想着，然而走到近前，目光刚落在那完好的银色刀片上还来不及质问，下一个瞬间她就不受控制陷入了黑暗。
她倒下的瞬间，黑发青年背对着她，那双金色的冷冽的瞳孔中是不常见的果决。
诸伏景光右手搂住卡米尔将她放在医药架的背后，又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找出一瓶□□，倒出少量液体用毛巾敷在对方脸上，确保数个小时不会醒来。
刚才卡米尔输入密码的动作已被他记下，随着分析几个数字缓缓浮现。
指间按下，门顺利打开，人鱼少年躺在正中央的医疗床上。四肢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能看出来没有致命伤，呼吸急促，生命体征平稳，应该只是麻醉剂还未完全消退。
“牧宫玄冬，牧宫玄冬！”解开固定在床上的束缚带后，诸伏景光尝试唤醒少年。
几分钟后，化身人鱼的少年蓦然睁开眼睛，又惊又怒，“你是……黑川？你也是他们的人？！”
“你先冷静，我是来救你的。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实验室里？”
少年大声喘息，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没有找到破绽后转而看向周围，以及门外那倒伏在地的研究员，“你不是敌人……？”
“我是在救你的。”诸伏景光冷静道，“你能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会被抓起来？”
“……我记得有很多人……岛上的其他人……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穿着白衣的人……”少年思索中捂着额头，声音迟滞。
“是岛上的人抓住了你？”
牧宫玄冬紧皱起眉，“不……不是他们，我忘记了……”
“牧宫？”
“我想不起来！”他情绪激动地抓着对方的上衣，神情悲怆仿佛灵魂被割下一半，“妹妹……你看到雨和了吗？！”
眼看牧宫玄冬状况不妙，诸伏景光将手捂着对方双肩，试图让对方平静下来，“我们没有看到你妹妹，只是发现你被囚禁在这里，但我会帮你的。”
他的语气温和且笃定，不知不觉让牧宫玄冬镇静了一些，少年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诸伏景光问道。
少年的脸上满是茫然，“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都在骗我……”
诸伏景光冷静道，“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实验室内有标注分布的示意图，大部分空间没有标注具体用途，他识别出了两个逃生路线，但只有最上方的负一层才有通往外界的出路。
诸伏景光迅速分析出一条通道，转头看向支撑着身子移动的牧宫玄冬，“你能变为人形的状态吗？”
牧宫玄冬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我记得当时他们是给我注射了一种药剂，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看那些研究员的对话，这个实验室应当已经运行了很长时间，并且对人鱼生物有充分的理解，那么这个实验室里一定有解药。
诸伏景光快速地在周围的实验桌上翻找，又想起些什么，在卡米尔原先拿出工具的柜子里找了了一瓶正待注射的针筒。
“根据先前那个女士的说法，她应该是打算取下一部分你如今状态的组织，再恢复人形。进行对比验证。”诸伏景光停顿了两秒，还是说了下去，“但是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也并不能保证。”
牧宫玄冬看着对方手中的针筒，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必须尽快确认妹妹的安全。”
那一瞬间，少年非人的外表下涌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坚定。
“我明白。”
诸伏景光半蹲下身体，将少年布满鱼鳞的手臂放在膝盖上，这一状态下很难破坏对方的表皮，但先前他的伤口倒是正好可以注射。
粉色的不明液体被缓缓注入，随后少年嘶吼地倒在地上。
诸伏景光将垃圾桶上方的散落衣服放在对方身旁，随后走到外间。这里隔音很好，那两位研究员依旧在专心看着显微镜下的结果，全然不知外界已经天翻地覆。
在诸伏景光将那两个研究员以相同的手法安置在角落后，牧宫玄冬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走了出来。
“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这个研究所守卫严密，但在内部一定存在漏洞。这些实验员是不会让清洁工去真正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因此这个房间里一定有用于运输的特殊装置。”
冷白的灯光照射在纯色的实验桌面，给这间屠宰场披上了几分高科技的氛围。诸伏景光的目光移向整排实验器材下的漆黑方形挡板，上面用三个国家的语言标志着[快速]。
他将先前挂在卡米尔脖子上的工牌放置在右侧隐蔽的芯片识别口。
随着一道感应声，挡板揭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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