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规则

　　距离褚绪与李鹤励“认亲”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高中生们为了模拟考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其中李复愁和禇绪尤其拼命，两个人都是想着最后几天冲一把，尽量提高模拟考的分数。
　　李复愁这几晚都把自己充电台灯借给褚绪，然后自己去借王阳的灯。王阳看他们两个成疯成魔的状态，都要怀疑自己的学习态度是否端正了。
　　终于到了考试前夕，晚上10点多，李复愁牵着褚绪往操场走：“阿绪，今晚调整一下状态，明天要考试了。”
　　褚绪享受着那只厚实大手带来的温暖：“最近天天十二点半睡确实累了，我现在走着都想睡觉。”
　　李复愁感到牵在一起那只软绵绵的手突然变得用力，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不走了，弟弟抬头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着说：“复愁，这几天好累，我想充一下电。”李复愁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弟弟便朝他扑来抱紧了他，额头抵在他肩上。李复愁快要被萌化了，原来抱抱就是充电？弟弟真的好可爱！
　　两个人抱了许久，入秋了，夜里微风变得有些冰凉凉的，吹过褚绪滚烫的脸，使他变得平静多了。他放开李复愁，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我充满电了，回去睡觉，明早就上战场了。”
　　李复愁笑得很开心，挽着褚绪的手回了宿舍。
　　考试当天褚绪还是像以往那样准备了20支笔和几个修正液，整个高一按上次排名分配座位。李鹤励和褚绪刚好在对角位，离得极远，李复愁则在别的班里。这种排位方式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明年实验班的入选概率。
　　像李鹤励这种排在第一组的同学，基本是毫无悬念要被选上的。班长范樊、学委刘玲和顾霄在中间那些组里面的人，只要保持住的话，大概率是能进实验班。而像褚绪和王阳这样在最后一组的，就要注意努力了，否则很容易被别人挤出局。
　　李鹤励隔着众多同学，望向靠墙那排课桌，那个长相标致的男生把头埋得低低的，还在赶紧赶慢地背书。李鹤励觉得好气又好笑，那家伙是在临急抱佛脚啊？
　　王阳等着开考，百无聊赖地坐在桌面上，直起腰看班里其他同学的热闹。他坐得高，视力又好，他看到自己班里的战神李鹤励用一副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面孔遥望过来。他顺着视线找，原来是在看小卷，那视线温情脉脉得像一潭秋水，颇有点老妈看着儿子的意味。王阳啧啧称奇。
　　随后王阳又发现自家表哥也遥望过来，一眼又一眼地偷瞄着，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甜蜜微笑，而后又怕被人发现般故意板起面孔看向别的地方。最后还是忍不住，再次遥望回来，他甚至没发现表弟盯着自己看，那模样像极了坠入爱河的小女生。
　　不会这么巧吧？他又顺着视线找，噫……有意思，大卷果真是盯着小卷看，那目光黏糊糊的好吓人。整个过程短短几十秒，要不是他正在盯人，可能都要错过这精彩的一幕了。
　　王阳心里感慨道，就在刚才他见证了千年的冰山化成水，木头疙瘩开了花。小卷可真是个宝藏，哪里有他哪里就有小剧场。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周五傍晚离校前，李复愁对褚绪说了关于手术的事。
　　“那你今晚就要住院了？”褚绪皱眉问。
　　李复愁装作一脸轻松地说：“是啊，今晚要检查各项指标嘛。是个很小的手术，一到三天就出院了，不用担心。”
　　褚绪说：“那我等下和你一起去医院会妨碍到你吗？”李复愁想到褚绪明天还要去鸭脖店报到，要适应新的岗位，那他今晚可能要赶很多作业。他不希望褚绪去医院探望他，最好是整个住院期间都别去。他只想平平安安地完成手术，尽快出院。
　　“真的是个很安全很小的手术，你不用陪着我的。”李复愁把褚绪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你不用来探视我，说不定我明晚就出院了，我们下星期在学校见。”
　　见李复愁如此坚持，禇绪也不好再说下去：“那……祝你手术顺利。”
　　李复愁伸手揉揉那头卷发说：“我先走了，我爸在校门口等我，你也别太晚离校。”
　　褚绪嗯了一声，目送李复愁离开寝室后，他打开那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这周的幸与不幸事。
　　说实话，自从遇到李复愁后，这个本子的内容就变得很水。里面尽是些小事，像差点摔跤、坏了一支笔、□□裂了个小口……诸如此类的小事，搞得他都不知道还写不写上去好。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都给写齐了，就打个霉运一颗星吧。
　　李复愁跟着老爸去了医院，老妈和大姐也一起过来了。一家人叽叽喳喳的非常热闹，李复愁也尽量和他们搭话，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有点害怕。手术啊！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手术！
　　再怎么害怕，手术还是要做的。昨晚八点多的时候，褚绪给他拨了个视频，俩人聊了半个小时才挂断，李复愁回想起弟弟努力找话题安慰自己的模样，心里暖暖的。但是弟弟啊……请你在这次手术中远离我吧，手术结束之后我会回来的，然后我们一切如初。
　　李复愁被推进手术室，他忐忑不安地回想这几个星期发生的事。
　　之前为了让褚绪的生活不那么拮据，他们想到了给褚绪间接提供物资，继而想到了用优惠券的方式资助他。怎么才能让他没有心理负担地收下他们家赠送的优惠券呢？李复愁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在夏街那间自家开的何氏连锁超市办抽奖活动。为了让褚绪不怀疑，中秋节那天他还和褚绪一起去那里玩过抽奖。
　　李复愁对自己的运气向来很自信，他运气能好到什么地步呢？拋硬币十次有九次能拋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摇骰子也是经常能摇到最大点数。他还偷偷玩过几次鱼虾蟹骰宝，只输了两局，剩下的全赢了。他玩这些的时候还是个读三年级的小学生，被老爸老妈逮住了男女混合双打过后，不敢再玩了。虽然是被爸妈的武力镇住了，但年纪小小他已经在设想，等他满了18岁，就去买彩票，中个几百万，然后年纪轻轻迎娶白富美，成为人生赢家……
　　现在想想真好笑，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彩票愿望早就在他的身心成长中磨灭掉了。作为一个17岁的高中生，现在想法更多，他会考虑万一真的中奖了，怎么守住那笔钱，会不会出现财不配德的问题。那一笔钱会不会影响他的人生观，让他误入歧途。
　　小时候他经常拿自己的好运气朝家里人炫耀，但爸爸妈妈会很严肃地禁止他这么做。有好几次他还因为炫耀运气被他爸妈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对他的好运气讳莫如深，可能是爸妈觉得与其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到虚无缥缈的事上，还不如一步一个脚印好好充实自己。
　　以前他十分有信心自己要是在十八岁那年买彩票肯定会中奖，但现在不确定了。因为他之前有次觉得无聊，跑去夏街何氏连锁超市的抽奖区那儿玩抽奖。八次抽奖，只出了五个优惠券，其中有一个还是可有可无的九折。另外四张券则是一折到三折，那次没有抽到零元购的券。
　　过了一个星期，周末时他又不信邪再次跑去抽奖区玩，这次更惨，八次抽奖中了四次，有一次是一折券，另外三次中的五折券。然后他拋硬币，十次只有六次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联想到弟弟的霉运逐渐变少，而自己的运气则没法像以前那么霸道了。难道运气也可以匀给别人？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之前分别选了几天不连在一起的日子，以各种理由疏远弟弟，再以拋硬币和掷骰子的方式统计运气变化。曲线表的结果一目了然，与弟弟粘在一起的日子，运气平平；与弟弟在同一个教室但又不接触的日子里运气稍微好转，与弟弟完全不接触的日子里运气最好。
　　他还发现了另一个规律，随着与弟弟接触的时间长了，失去的好运都不会再回来了。好一个不可逆的运气交换规则！
　　他也有想过要不要远离弟弟，但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过去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又习惯性地摸他头，挽他胳膊……
　　后来他害弟弟被蛇咬后，在医院陪护弟弟的那段时间里，他替沉睡的弟弟擦身，看到白皙的腹部皮肤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是上次抢救留下的伤疤。
　　弟弟该不会死在这次蛇咬的意外里吧？李复愁边擦身边对沉睡的褚绪说：“唉……弟弟你快醒醒啊。我不做欧皇了，咱们运气匀一匀，做一对运气平平的好兄弟吧。”说完没多久，弟弟真的醒了。
　　后面的事他都想好了，现在先把自己的好运气给弟弟，然后按普通人拋硬币以及平时抽奖的概率来算自己运气的好坏。按现在的进度来看，说不定高中毕业前就会完成整个运气让渡的过程。
　　他要时常进行监测，直到某天，他自己的运气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自己运气会不会继续变差，假如不会，那就最好了。万一运气继续变差，那他只能远离弟弟了，否则终有一天，弟弟会吸掉他所有的好运气。到时候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他家破人亡。唉，真是沉重的假设啊……这么狗血的事就先不想了吧。
　　手术结束后，又住了一天的院，终于在星期天早上出院了。李复愁觉得伤口有点痛，但还能接受，还好没出什么意外。昨天弟弟发徽信过来问他情况，他还撒谎说自己已经出院在家了。幸好弟弟不是特别开朗的人，没有开口邀请的话，弟弟是不会主动提出要到家里来拜访的。
　　到了星期天傍晚，本来是要回校的，李愁担心儿子休息不好，特意给儿子请了星期一的假。李复愁既担心学习进度跟不上，耽误了跟弟弟分到同一个班的事；又担心和弟弟离得太近，自己运气不好了，平平无奇的术后恢复会变成术后感染。真是矛盾啊，明明是想和弟弟共享运气的，但又不得不在某些时候视他为洪水猛兽。
　　对了，实力不够，财力来凑。“爸爸，您能给我请个家教吗？”李复愁直奔主题，“按褚绪的成绩，他可能会在高二被分进实验班，我也想和他念同一个班。”
　　李愁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儿子，他想，难道自己的二儿子这么蠢吗？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发现运气变差的事？还是说他明明发现了却还心甘情愿帮褚绪？
　　“行啊，我找你葵叔叔商量一下这事。”李愁边说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多久就把家庭教师的事安排好了，由于李复愁是住宿生，家庭教师只安排了在周五晚上和周六周日白天给他上课。
　　李复愁满心欢喜地和老爸道谢，觉得困极了，睡觉前在手机里给褚绪说了请假的事便安心睡觉去了。
　　褚绪已经到了206宿舍，站在门口跟李复愁聊完天，感觉心情好多了，今天白天他祭拜完爸妈，回家抑制不住大哭了一场。他拿手机屏幕照了照微肿的眼睛，随即收起手机推门进去。
　　“哎呀！”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捂着刚刚被撞的屁股叫了一声。褚绪连忙说对不起。
　　随后他看清了是顾霄，惊讶道：“顾霄，没想到我们还能成为室友！”
　　“嗯，我也是没想到。”顾霄声音小小的。
　　褚绪见顾霄似乎刚来的样子，行李放了一堆，床板也没擦，于是赶紧放下自己的背包，拿了条干净的抹布爬上去帮忙擦床板。
　　顾霄受宠若惊，连着说了好多次谢谢。
　　褚绪被谢得不好意思，从上床楼梯爬下来时不小心脚滑，差点摔下来。
　　顾霄内疚极了，又连着说了好多个对不起。
　　王阳这会儿刚好站在床上换衣服，居高临下看他们两个。哈哈，大卷跟小卷走在一起有点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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