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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瓷
出门那天池想真被梨柚拉着从头到脚仔细打扮。
水乳、隔离、打底防晒,头发是要卷的,睫毛要贴假的,眼影要大地色的,梨柚说这叫伪素颜,口红还用要用所谓人间水蜜桃色。
池想真:“我以为这叫死亡芭比粉。”
梨柚瞬间张大了眼睛,用力摇晃她的肩膀:“你好好看看,死亡芭比粉?这支吗?这么好看的颜色你居然叫它死亡芭比粉?”
池想真作为一个调色盘,没资格拒绝在上面涂涂抹抹的画师,等梨柚把她打扮好,她像是个八音盒一样,在几个舍友面前转了一圈,
朝瓷点评道:“觉得好像是比之前更好看。”
纪宁宁:“嘴唇的颜色确实很像水蜜桃呀!想啃。”
梨柚听这话瞬间皱眉,对池想真郑重道:“你出去什么样子,回来必须还是什么样子懂不懂!你口红蹭没一点我就找人摔了那四瓶酒!”
池想真:“……”
上一次梨柚是没有这么用心打扮过她的,按照她的说法,池想真与嘉树青梅竹马,老夫老妻,什么模样对方就见过,没必要如此精心。
“其实也不用如此郑重。”池想真说,“你们看,是他约我对吧,应该是他费尽心思打扮来讨好我。”
纪宁宁解释:“不是呀,我们是觉得,把你打扮的好看一点,以后你把四瓶酒玩弄后抛弃了,但是当他想起来你这么可爱,就不至于那么生气。”
另外两人认同地点头。
什么奇怪的解释?已经默认她只是玩玩嘉树?
她分明在为嘉树出生入死好不好!
池想真黑着脸出门,到了和嘉树约定的地铁站,发现对方已经站在入口等她。
白色衬衫,棕色马甲和一件同色系的大衣,微卷的头发像是特意吹过,蓬松又服帖。
果然是好好打扮过的。
池想真小跑过去。
“有没有等很久?”
少年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她,池想真很熟练地打开,毫不意外,是烤红薯和烤栗子。
“不是很久,我也是刚到。”嘉树说,“走吧,给你赔罪。”
池想真剥了一个栗子放在嘴里,热气腾腾又带着刚出锅的香气,看来确实不是很久。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嘉树走,虽然以她对嘉树的了解,大概知道嘉树要带她去哪里,但她一向是个贴心的约会对象,可以装作不知道。
陶艺店,游乐园,去喂学校后巷的流浪猫,或者去体育馆看他打球。
如此枯燥且往复的乐趣,他们的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一成不变。
为什么要变化嘛!
明明过去十八年,池想真和嘉树就是永远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两小无猜。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会变化。
他们本就会长长久久、和和美美一辈子。
池想真侧过头看向嘉树,少年的眉骨优越,侧脸清俊秀气。
她的长长久久,貌似现在还在暗恋她。她多想嘉树大声对她说池想真我喜欢你,然后她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说我愿意。
但这些都没有了。
池想真问:“为什么要约我出来?真的是因为虚无缥缈的歉意?”
这件事情细想就很莫名其妙呀!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感觉自己做了对不起一个陌生女孩的事情,就专门赔礼道歉?
这在医学上算是精神分裂前兆吧。
嘉树诧异地‘啊’了一声。
沉默一瞬,才解释道:“直觉?”
“直觉你不是很开心,直觉你不开心是因为我。”
这说法好像有点自恋?听起来奇奇怪怪,但他更不想骗池想真。
其实比直觉还要多一点,他对池想真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熟稔,明明不认识,明明记忆里没有她的存在,但却总能精准猜中她的心思,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比如他从来没有和池想真一起吃过饭,却直觉她不会吃牛肉。
最后少年轻声说:“至于我约你出来,一个理由是是我不想你不开心,另一个理由,是我想要约你。”
一个年轻的男生想约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子,还需要什么特别原因呢?
少年男女,光是‘想、希望、期待’这类的词语就够了。
池想真忽然就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嘉树这次选的是陶艺馆。
池想真到地方的时候有些惊讶,竟然是在上一个时间线里面,他们经常去的那一家。明明是池想真喜欢捏陶瓷,嘉树陪她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对方仍然能精准找到这家店。
可能就是默契?
池想真对嘉树向来不用费心思揣摩,她问:“这次又是直觉?”
嘉树从容的接过她的包和外套,帮她叠好放进陶艺馆的置物柜。
“不是,梦见过。”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梦到这里有一家店,然后找过来,发现真的有。”
如此草率且巧合。
嘉树不由感慨:“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
池想真煞有其事点头:“如果真的是假的,你怎么办?”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去,因为已经和老板预约好,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入制作间。
算上前世今生的微妙联系,池想真与嘉树对这里都算得上是熟门熟路,拿了工具便准备开始。
这时候嘉树才回答池想真的问题:“不怎么样,世界是假的,但我是真的。”
池想真重重地把手里的瓷土摔到案机上。
“想不到你还是个存在主义。”
说着意外的话,但其实这是池想真意料之中的回答,自信又乐观的嘉树从来不会陷入无意义的假设,他只会过好当下每一天。
转盘旋转起来,拇指按压塑型,手上的泥胚越来越薄。
最后成品是一个杯子。
嘉树抽空瞧了她一眼。
“居然是心形的?”
池想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亏你能看出来。”
她做的不是传统的桃心,而是现实中的心脏,胸腔里面,正在跳跃的那一颗。
上满红色的瓷釉,店主说这样重的釉色,烧出来颜色可能会很深。池想真满不在乎道:“我知道呀,烧的就是一颗黑心嘛。”
正巧这时候嘉树也把他的瓷胚带过来。
是一棵梧桐树。
注意到池想真的视线,他解释道:“你的赔礼,手艺就这样了,别嫌弃啊!”
池想真:“……”
话都这样说了。
她状似无意问:“你家窗户外面也有一颗梧桐树吗?”
‘也’字用得很精妙。
嘉树将瓷胚递给老板,回答:“没有,我一直觉得有,去问我妈,她说我记混了,我姥姥家门口才有。”
嘉树敛下眉眼,他现在都忘不了当时他的母亲宋蕴女士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可怜的儿子哟,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记不住事了。
但他觉得自己没有记错,他自己的窗户外面,应该是有一棵梧桐树的。
他为此困惑许久,不得求解。
直到遇见池想真,那些困顿、迷惑、怀疑、猜测忽然终结。
目光相对的每一个瞬间,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在等待她。这很奇怪,他甚至前段时间还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提示一切正常。
路卓将这归结为一见钟情,但嘉树自己觉得不止。
他仿佛是为她所生。
他对此坦然接受,却不敢唐突,不敢莽撞,只能压下心底那点悸动,小心翼翼地用表面的云淡风轻来遮掩内里那些波涛汹涌。
发出邀请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对面的池想真丝毫不知道嘉树的纠结,半真半假说:“可能上辈子有?””
瓷器要一个月才会烧好,本来打算一起吃晚饭,结果回去的路上,计划被一通打给嘉树的电话打断。
他歉意地看向池想真,无奈道:“乔屿和人起冲突,闹到了派出所,我得去看看。”
“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池想真倒没有多在意嘉树的失约,“你先去看看,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将嘉树送到出租车上,池想真伸了个懒腰,漂亮是需要代价的,装淑女一天,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解脱,结果刚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扯松装饰用的领结,就遇见一个熟人。
傅知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小葱、土豆和牛肉,看起来刚从超市购物回来。
池想真听说过,学校专门给他准备了独居公寓,里面可以开火做饭。
傅教授显然也瞧见了她,拐个弯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打趣道:“哟,刚约完会回来?”
池想真规规矩矩喊人:“知行哥。”
傅知行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袋子,问:“吃晚饭没?要不要去我那里吃?你优纪学姐也在。”
池想真睁大眼睛:“啊?这不好吧。”
“想什么呢!”傅知行笑了一声,“应该说,你们平时上课的那些老师都在。”
池想真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摇成拨浪鼓:“那还是不去了。”
她平时逃的课不少,并不想老师们都眼熟她。
傅知行也不强求,朝她挥了挥手:“行,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一群人等着我开火呢。”
池想真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边框又出现了,在刚才傅知行邀请她的时候。
掏出手机,戳了戳和阿枷的聊天页面。
开心了一整天,还以为不会再作妖。
“是不是今天嘉树的离开,和之前聚餐那一次,嘉树缺席,是一样的原因?”
“是的哟!”
欢乐的铃声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仿佛在庆贺她终于发现了世界的部分真相。
池想真觉得,嘉树可能要再死一次了。
——CG:末日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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