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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身穿西装或黑色长裙的男男女女举着酒杯走来走去,言笑晏晏的样子把一场葬礼后的晚宴活生生的扭变成交换利益的名利场。我跟在沈赋的后面,也穿一条黑色的吊带长裙,后背空落落的,被沈赋的胳膊恰如其分的挡住。
他叫住一个举着杯子匆匆走过的女人,那个女人听见他的声音,赶忙站定,低着头温顺的叫道:“沈先生。”
沈赋就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让你买一条适合参加活动的长裙,你看你买的是什么。这条裙子能穿在一个高中生身上吗?”
“沈先生,”她说,“我以为您还是像从前一样带着女伴出席今天的葬礼,没有想到您……”她像其他所有第一次看到我们的人一样犹豫着如何称呼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赋黑着脸,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走了。女人便如蒙大赦的样子,蹬着高跟鞋匆匆离开。
我的肩上很快的就落上来一件西服外套,沈赋则只着里面的衬衫,不耐烦的扯了扯自己领带,举起酒瓶为自己的杯子里添上酒,又准备去拿橙汁,给我满上。
我看到他的动作,很不满地道:“我也想试试喝酒。”
沈赋看了我一眼,动作犹豫的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酒瓶。我正高兴着,却看见他很是敷衍的往杯子里倒了薄薄一层,大概连一个指甲缝都没有吧,就推给我,说:“你的酒,喝吧。”
“……”我沉默地拿起杯子,狠狠瞪了一眼他,他就朝我得意地扬起嘴角,刚准备说话,就有人西装革履地端着酒杯走过来。我们两个人的神色便都正经起来,沈赋几乎是立马换上他那副对外人时特有的模样,和那人谈笑风生起来。
我站在旁边,听两人聊地产公司的事情聊久了便觉得无趣,自己晃悠晃悠着便慢慢的朝沈赋旁边另外两位站着的妇人身边挪去。她们正在谈论着有关今天葬礼的事情,我往嘴里塞一块蛋糕,支起耳朵来听她们聊天。
“听说沈若望这个小姑娘是在国外住的公寓里自杀的,唉,真是作孽啊!”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年纪轻轻的,你说难道不是有大把美好的未来等着呢吗?”
“不过啊,听说她的父母早就是各玩各的了,都不管她的……”靠我近一点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好像要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给自己的好闺蜜听,声音都在越压越低。我站在旁边听着,直到她的声音渐渐地传不到我的耳朵里来,便下意识的要朝她的方向靠近两步,肩膀却被人看似轻轻柔柔地搭上、实际上却等同于禁锢般的让我无法挪动分毫。
沈赋微微朝我耳边侧下身,鼻息呼在我的耳廓上,让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要是想听什么八卦,直接问我就好。你刚刚就差没有直接扒上别人家的裙子在听了。”
我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些什么,心里想的完全是他为什么最近这么的奇怪,用奇怪这个词形容也不对,如果是让十几年后的我来形容的话,我会说“撩”。对!就是这个字!他最近就是这么的撩。
我尽量平稳住自己已经紊乱的呼吸,把注意力放到今天的晚宴上,说:“今天的这个女孩也姓沈啊。”
“沈若望的妈妈是我的爸爸的表妹。”他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么一长串话,无奈的耸耸肩,“不过她的妈妈已经和他的爸爸离婚了,现在就住在我的爷爷家里。”
“离婚?但刚刚那个人说……”我及时地住了嘴,虽然沈赋已经猜到我要说些什么。
“因为沈若望的爸爸开的公司已经上市的原因,为了不影响到市值波动,离婚的消息只有沈家的几个人知道。”沈赋倒是很无所谓地告诉了我,大概跟我也不能把这个消息传到哪里去有关。
沈赋站在旁边跟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交流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我说:“走吧,我们去沈家。”然后对那人说:“李叔,我们走吧。”
这回我们没坐沈赋开过来的车,而是坐在一辆加长轿车的后座上。我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再坐下来的时候脚踝处的酸痛感觉就变得格外强烈。
“我把高跟鞋脱下来了。”我对沈赋说,得到了他闭目养神的时候一个从鼻子里出来的“嗯”声,便弯下腰来把高跟鞋脱下来。脚不太方便放到垫子上,就委委屈屈的抱着腿蜷缩在座位上。
沈赋还是闭着眼的模样,看都不看地就一把手握住我的脚踝,把我的腿搁到他的腿上。我背靠着车门,腿架在沈赋的西装裤上,总算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就安稳下来,不再动弹。
开车的李叔从后视镜里看我们一眼,很快的挪开视线。
车并没有开多长时间就停在了一栋别墅的门口。沈赋适时的睁开眼睛,拍了拍我的小腿,先是皱了一下眉头,问我:“怎么腿这么凉?你冷吗?”
我裹在西服外套里,很没有说服力的瑟瑟发抖道:“不冷。”
他就把我搂在怀里,我们两个人一路紧靠在一起地走进别墅里。大门打开就是会客厅,有位着便装的妇人坐在那里,面容憔悴,素面朝天,旁边坐着位看起来比她的年纪大上一些人的人在低声地安慰她。
“她就是沈若望的母亲。”沈赋告诉我。他把我挡在他身后,上前去喊了一声:“阿姨。”
沈阿姨抬头来看他一眼,勉强笑了一下:“还好你来了,现在沈家的人都觉得我是下堂妇,不和我讲话呢。”
“下堂妇?”沈赋失笑,“他们想的难道就是正确的了?您自己心里觉得做的选择是对的就可以了。”
我坐到沈赋的旁边,谁成想这时候却有敲门声从大门那里传过来。沈赋站起身来去开门,坐着的就只剩我和沈阿姨,还有她旁边的人。我朝沈阿姨笑笑,她若有所失地看着我,说:“我家的女儿今年也和你一样大。”
“您请节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巴巴地吐出这句礼节用语。
气氛短暂的沉默下来,好在沈赋很快地又走回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场稳健的男人和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孩。
“去跟那个女孩聊聊天。”沈赋小声的嘱咐我。
我走上前去,看见眼前的女孩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厚厚的刘海躺在额前,十分可爱。
“你好,我叫沈九思。”我跟她说,看见她很快的露出一个笑容,也自我介绍道:“我是顾嘉安。”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地一直朝沙发那边沈阿姨坐着的地方看,就干脆地说道:“我去阳台吹吹风,要不你和沈阿姨聊会儿?”
她很明显的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迫不及待地走了。我也乐得清闲,推开阳台的门走到栏杆边,朝远处望去。
今天从凌晨开始就被沈赋从床上叫起来去美容院化妆,换衣服,然后就是葬礼和晚宴,期间从郊区跑到城里。再到现在,晚上的九点多钟,我总算找到了一个时间段是不用作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和别人寒暄的。在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刻里,我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到今天见到的第一个和唯一一个感到悲伤的人,只有刚刚坐在那里的沈阿姨,就有些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沈若望感到难过。
“你在想什么呢?”阳台的门又被推开,我只是听走路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沈赋。他很快的和我一起趴在栏杆上,我们脸对着脸。
“有点累。”我说,又问他,“你累了吗?”
“累啊,”沈赋阖着眼,“不停的说着自己都觉得假的客套话,和别人讨论那几个永远不变的数字,好累啊。”
我看着他的眼睫毛在灯光下印在脸上的影子,不自觉的想到那天在车里的那个轻轻的吻,很快的移开视线。
我们之间静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这片别墅区坐落在山脚,不远处就是一座山的的三角形影子,月亮就挂在半山腰上,将落未落。
沈赋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腰,同我一起看着远山淡影,突然说:“我想起来以前看的一本书,石黑一雄的《远山淡影》。”
“它是借一个女人的回忆讲的故事。故事后来层层叠叠,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份回忆里有多少是虚假的东西。”
我说:“我很喜欢它,写的就像那座山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
他听到我说我看过,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是侧了一下身子,斜靠在栏杆上,正面对着我,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种色彩,明明是这么复杂的人,但永远眸若清泉,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一面让我心里发酸。我慌张的转过头,手抓住扶手,感觉到上面粗糙的铁锈味道好像快要扑到我的鼻子里。
当时读《远山淡影》的时候心里那种淡漠遥远的悲哀好像又渐渐的回来了,无意义地席卷遍我的全身。我悲哀的意识到这样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尽管我挣扎抵抗,用尽自己所能认知到的一切浅薄经历来劝说自己,但还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我站在这里,和他靠的这样近,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那颗小小的泪痣。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爱他。即使我在心里那样大声地叫嚣,直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滴流过的血液里都沸腾着他的名字。
他永远都不会听见。
我重又看向那座重叠小山,它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以一种沉默的架势像是要和我对峙到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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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妹妹被攻略到100%,但是当然,这个故事讲的不是两个人如何爱上对方,而是爱上之后又不敢爱的故事,所以……故事才刚刚开始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