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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来
齐焉撇撇嘴,茶壶扔在慕漓案几上,不开心道:“喏,壶给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就自己喝一口这和解茶。”
慕漓闭上了眼,不理会她。
齐焉挨了一顿教训,可怜巴巴地摊在案几上,一直摊到慕飞星进了殿才勉强有了点精神。
慕家家主身上是一派的浩然正气,虽说上了些年纪,但威严却丝毫不减当年,只见他一身黑衣,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两侧的小辈们纷纷起身,伏身行礼。
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大家原本就有些忌惮慕家,慕飞星做了盟主之后更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慕漓带头问好,可此时的慕漓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小辈们没人起头,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齐焉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慕漓在发呆,于是捅了捅薛婉,道:“你倒是帮他带一下礼呀。”
“别管别人的闲事。”薛婉头也不回地道。齐焉翻了个白眼,朝对面喊了两声:“慕漓、慕漓!”
还是没动静。
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算了,虽说他不仁在先,可我也不能无义。
“慕盟主好!”齐焉乐呵呵地喊了一句。
“慕盟主好!”厅里一众小辈跟着齐焉喊了礼,慕漓这才反应过来,头上微微沁出些冷汗,他抬头,竟然发现对面的女孩儿正勾着嘴角看他,那表情似乎在说不用道谢。
慕漓偏头,坐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雷鼓般的心跳,刚刚发呆所为何事,恐怕这辈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慕飞星落座,讲了讲擂台试炼的规矩,强调绝不能伤了和气:“还有,长阴山最近很是猖獗,魔教头目前阵子被武盟重创,近日竟然开始培养下一任教主,大家还年少,如果碰见魔教的人切忌硬来,量力而为即可。”
“谢盟主关怀!”一众小辈伏身道谢。
“慕漓、薛婉。”慕飞星点了两个人的名字。
“叫你了叫你了。”齐焉戳了戳不太情愿挪窝的薛婉,“薛谷主出门前说了,让你不许和盟主拧着来。”
两个人来到了大厅中央。
“大敌当前,无论你们这些家族门派有什么私人恩怨,都要时刻一心。你们两个,功法比在座的大部分人都高些,关键时刻要护着伙伴们,明白吗?”
“明白。”薛婉和慕漓一起作揖。
“还有最后一件事,下一届正副盟主公平竞争,我不会因为慕漓是我儿子而对他宽容,也不会因为薛婉是我好友的女儿而放水。”
薛婉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齐焉翻了个身,嗤道:“说来说去,盟主也只能是薛谷主和慕老爷子的,以后呢,便一定是你和慕漓,什么公平竞争,难道我打赢你俩,我就能当上?”
“你打赢谁也不行,性格轻浮,无法担此重任。”
“你看,你们总是有理由。所以我爹再厉害,也只是死后才封了个剑仙,不是盟主。”
“休要胡言。”薛婉皱眉。
“我说说自己爹你都要管了。”齐焉哼哼道。
盟主大人说了太多东西,齐焉左耳进右耳出,不出半个时辰便昏昏欲睡,歪在了薛婉的肩膀上。迷糊中,有人给她披了件软袍,满满的桃花香气,甜到发腻,像儿时的糖纸一般,包裹住了齐焉,意识也开始涣散。
“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别撑着。”薛婉握了她的手,沉稳的内力渡了过来,音色也略带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齐焉才恢复了些意识。自己正被人抱着走在路上,淡淡的松香味从脸侧传来,过了好久,才停止了晃动,有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她怎么样?”齐焉头顶响起一道清洌的男声。
“没事,之前练功急进,身体受损,每过一阵子就受不得凉。”薛婉音色难得温柔。
齐焉落在了温软的大床上,手脚抱住了被子,缩成一团。
那个富有磁性的少年音又响了起来:“怎么会突然这样?”
“小妹身上有寒疾,殿里太阴冷了。”
“抱歉。”慕漓垂下头。
“不关你事,谢谢你抱小妹回来。”薛婉放好沉龙剑,转头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他并没走,明显还有话要说。
“薛姑娘,其实我……”
薛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麻烦你转告慕温焕。就说缘起缘落皆是天命,最后还须得尽人事,父母长辈要他娶谁,他便去娶谁,不要心中有愧,也别再强求其他了。”
次日,天朗气清。
武陵山下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驿站,从山上往下望,像篆刻在羊皮卷上的藏宝图。
武陵山西侧的驿站最大,极为气派辉煌,两面楼阁,中间溪水潺潺,弯弯的小桥横立水面之上。
慕漓做完了早课,收了软鞭净了手,跪坐在案几前倒茶。
冰凉的茶水落入白瓷杯中,慕漓手指突然滞了滞。耳边响起一道稚软的嗓音:“喏,壶给你,什么时候原谅我了,就自己喝一口这和解茶。”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乱想,慕漓头猛地一仰,喉结律动,凉茶入喉。
“慕公子好兴致啊。”
“什么人!”慕漓倏地弹起,腰间软鞭登时落入手中。
“别动手,自己人!”齐焉从窗口探出一颗脑袋来。
她不知从哪儿偷来一个斗笠,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的脸,滑稽的很,脚上铃铛用内功压制住了,故而慕漓没能听到脚步声。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漓垂下眼睑,重新坐回软垫上,可这次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茶了。
这里是二楼,齐焉踩着墙上一块小小的凸起,两只手攀在窗缘上,笑嘻嘻道:“来和慕公子道歉。”
“不必,我没有怪你。”
“那就更要道歉了。”
齐焉身子一晃,斗笠掉了,轱辘轱辘地滚到了慕漓脚边儿。她啊了一声,眼底划过惊讶,身手却有条不紊地翻进了屋,忙不迭捡起来斗笠,念叨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捡起来。”
慕漓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就像薛婉不喜欢别人吵闹一样,齐焉最不喜欢人家愁眉苦脸的。她抓起斗笠盖在了他脸上,幽幽道:“你才十几岁,干嘛天天摆个苦瓜脸。来,看法宝,齐式开心斗笠,笑一个。”
估计是从庄稼地里稻草人头上摘的斗笠,慕漓吃了一嘴草末,又不好意思呸呸地吐,只憋的脸色越来越差。
齐焉:“你笑起来怎么是这幅表情,要吃人啊?”
慕漓:“……”
慕漓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齐焉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停了手,盘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懒洋洋道:“其实我这次来不光是为了道歉。”
“你没有道歉。你还把斗笠扔在了我脸上。”
齐焉倒茶的手一垮,洒出来不少。
“额,咱们先不说这个。慕公子,敢问你表兄慕温焕定下的是哪家的女子?”
慕漓身形一顿,嘴唇抿了起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姑苏何家的人,对不对。”
“知道还问,无聊。”慕漓面对着她坐了下来,微微偏着头,不与齐焉对视。
慕漓该是一个很规矩的人,每次坐下来的时候都要双手拉前衣摆,九龙华软鞭用完也会小心地折好,就是坐在这儿,上身也端的很直,全然不像她歪歪扭扭的样子。
受到感染,齐焉也坐直了些,拂袖道:“其实吧,人人都说我无聊,但是大家还都愿意和我玩,可是吧,尽管没人这么说过你,但我觉得你比我无聊多了。”
“为何?”慕漓抬眸。
齐焉一口闷了眼前的凉茶,笑了笑。
“我刚刚看见你,在池塘边儿和一只青蛙说话。”
“没有的事!”慕漓抬手,样子似乎是想拍桌,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那样做,只能加强了些语气,额头上青筋起伏。
齐焉就喜欢看别人隐忍不发的样子,当下拍桌大笑,笑的东倒西歪,泪水溢出眼眶。
笑完,举起自己的空茶杯充当青蛙,压低嗓音,装着愁眉苦脸地对青蛙说道:“小青蛙啊小青蛙,你说说,我哥哥他该不该娶何晴,他明明就只喜欢百花谷的薛……”
“你够了!”
慕漓原本白皙的脸涨的通红,手里软鞭一震,直直朝齐焉甩去。齐焉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一矮身躲了,跳到床边儿,抄起一个花瓶掩住自己。
“慕公子手下留情,这可是大前朝的瓷瓶,贵得很!”
“你出去!”
慕漓咬紧了牙,脸上羞意夹杂着怒气,一双俊朗的眸中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我错了。慕公子,我真的错了。”齐焉没料到他脸皮这样薄,赶紧认错加求饶。
“你从来不知道错,出去。”
“我这次真的错了。”齐焉有点着急,放下花瓶,张开双手道:“不然你打我,打完就原谅我,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出去!”
慕漓怒气未消,胸口起伏剧烈。齐焉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只好噤了声,悻悻地哦了一声,朝窗户走去。
“开不得玩笑,罢了,等他气消的差不多了再来拜访。”
齐焉掀开窗,手指扣住窗缘,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当真不留我?”
“不留。”慕漓偏头。
“那好,我走了。”齐焉自知没有余地,也就闭了嘴,转头拉开窗。
清晨的风有些凉的,吹得她肩膀微微耸动。
慕漓一回头,就看见这副景色。
女孩儿一身粉白衣袍,乌黑的长发优柔寡断地散落在两肩,底下一根淡色锦带掐出纤细腰身。她纤白的手指攥紧窗缘,骨节泛白,肩头也在抖,似乎是受了委屈,哭了。
慕漓一手拿着软鞭,一手拎着斗笠,心里突然涌动出不忍。刚要说话,齐焉便向下一矮身,钻出了窗子。
可哪知刚一跳出,窗外立刻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连串涣散的铃音。
慕漓心狠狠一惊,一身血液翻涌,两步跑来窗子边儿探头查看,结果就见一身淡白色的小姑娘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青石板上,笑嘻嘻地朝他挥手。
她双手在嘴边搭了个喇叭,无声喊道:“慕公子,咱们晚上再见啦!”
“你敢再来!”慕漓咬牙,重重地落下了窗,接着手腕一翻,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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