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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艺时
“你喊人姑娘干嘛,好好煮你的菜!”王师傅拍了云无忧一记。
“我就问她今晚想吃什么。”云无忧挠了挠头。
蹲在地上洗菜的知微没好气的抬起头:“要吃什么有区别吗?昨天,你把糖醋排骨做成焦炭;前天,你把青菜炒得又酸又辣。我就每餐扒拉了半碗米饭,迟早被你饿死!”
知微病好后,原先想重操旧业再去摆摊套圈。但王师傅要求云无忧学成前不得有休息日,知微担心云无忧没啥脑子被王师傅打包按猪肉价卖了,就去国营饭店寻了个打杂的临时工,也好看顾一二。云无忧为此还沾沾自喜了很久,觉得知微舍不得和自己分开。
但三天后,知微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照目前情况,王师傅大概率会在把云无忧卖出前气死。
“你是神仙吗?”王师傅用筷子拨了拨锅里的鱼,惊叹道。
“您怎么知道?”骤然暴露马甲的云无忧下意识的问。
“也就只有神仙会这么怜悯众生。”王师傅冷笑,“半个小时啊!石头都可以被煮碎了,你的鱼尾巴还能动。”
王师傅又揭开了砂锅盖子:“挺好挺好。”
“您教的好。”云无忧拍马屁。
“不敢当不敢当,我可教不会你怎么炼石油。汽锅鸡能为祖国石油事业做贡献,是鸡它祖宗十八代的福气。”
王师傅最后看了眼云无忧蒸的包子。云无忧忐忑:“怎么说?”
“嗯,皮是皮馅是馅,也省得包了。”王师傅频频点头,“还能提高出餐速率。今晚你和你妹子就吃这些好了。”
知微差点炸了。白天当牛做马,晚上吃猪食,难道因为她是霉神,就能倒霉到家吗?
“别浪费食材啊!”王师傅背着手出去了。
食材最后还是浪费了。云无忧提着东西跟知微回桥洞时,顺手扔了块包子皮给路过的狗。
狗闻了闻,舔了口,边汪汪叫着边跑去河边漱口。还真是正宗的狗不理包子。
知微顺手拿过云无忧的打包盒,把几道菜往垃圾桶里一倒。云无忧下意识的去抢:“哎,今晚我俩吃什么?”
“你要吃也行,捡起来去医院边啃去。刚吃完立马住院,省事。”知微往回走,“我自己去给自己做点加餐。”
云无忧腆着脸跟上:“我帮你打个下手。”
“别,那我又得饿一餐!”
国营饭店已经打了烊。知微绕了条小路,找到围墙翻了进去。
厨房剩下的东西不多,不过把青椒,一些猪下水,外加两个蛋。知微踮起脚拿下挂在窗外的辣椒,起锅烧油,将辣椒爆了爆,把洗净切好的青椒和猪杂下了锅。带着辛辣气息的香味飘散,油珠发出令人愉悦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看着王师傅做了几顿,知微也学得七七八八了。知微盛起烧好的菜,刚敲开两个蛋,打算做个摊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辣椒末也拌进去些。等搅完再用漏勺捞出来。”
两人齐齐回头,王师傅正拿着双筷子尝菜,边嚼边频频点头:“不错,比我那笨徒弟好多了。”
“您这是在侮辱我的手艺!”
“您这是在看低您徒弟!”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王师傅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指了指云无忧的爪子。
云无忧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手,然后嗷的一声把已经燃到头的稻草杆扔在了地上,抱着手一顿□□跳。知微拿起瓢凉水帮他冲洗。
等两人忙活完一看,碗里的菜已经被吃了个精光,空气中隐隐残留着辣椒炒蛋的香气。王师傅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蛋:“你俩甭想作弊。啥时候云无忧能做出菜,你俩啥时候能吃饭。记得把碗洗好哈!”
云无忧据理力争:“您说我工资就抵了拜师费,但知微为啥也没工资啊?”
“哦,她的钱用来买给你练手的食材了。”王扒皮铁面无私。
云无忧化饥饿为动力,总算在他跟知微饿死前炒出第一份能入口的炒饭了。虽说吧,虾仁有点生,菜叶有点黄,胡萝卜有点硬,但是,总算不是乌漆麻黑的一团。
饿狠了的知微噎到直打嗝,云无忧更是吃到抹眼泪:妈耶,忘记洗炒完干辣椒的锅了。
王师傅见两人吃饱喝足摊在椅子上,背着手道:“总算入了门了。明天开始,一天气人十个萝卜,如果没切到每根粗细一样,仍旧没饭吃。”
次日晚上,云无忧战战兢兢端上碗萝卜丁。
王师傅瞟了一眼,直接气笑:“你交的成品?”
“嗯!”云无忧点头点的理直气壮。
“牙印全挂在上头,你还跟我说的切的?”王师傅冷笑了一声。
今天云无忧切了一天萝卜,从三棱柱切到多面体,越切越不对劲,都能拿去当高中生的数学课教具了。知微见他返工返了四五次,萝卜眼看着要变成萝卜酱,出了个馊主意:用牙啃。
啃一口,大了点;又啃一口,还大了点;再啃一口,哎呀,只剩个底儿了。
两人啃到最后,连说出的话都带上了股萝卜味儿。
云无忧低头认错:“师傅,您今晚就不用给我饭吃了。”
“美得很呐你,吃饱了萝卜还想吃饭。”王师傅哼了一声,“明天开始,你改削苦瓜片。”
削完苦瓜切折耳根,切完折耳根切泡椒。在云无忧不懈努力下,不管是丁还是条,通通切得赏心悦目犹如尺子比着雕出来的。
王师傅又把云无忧提溜到灶台边:“做菜最重要的是火候。煲汤需要用小火炖入味,炒菜需要用大火存锅气。火候不对,菜味儿就打了折扣。从今天起,烧火的事就由你干了。”
知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抢了我的活,那我干啥?”
王师傅思忖了一会儿,大手一挥:“你负责去看着水缸,晚点帮他灭火。”
王师傅果然料事如神。云无忧火一点,浓烟滚滚,连住在灶台中的老鼠一家都叼着家当跑了路。
云无忧一急,火折子掉到了锅盖上,火苗蹿了起。
知微早有防备,兜头浇了盆凉水下去。淋成落汤鸡的云无忧捂着被撩掉半截的眉毛,咳得撕心裂肺。
已经下班换好衣服的几个服务员探进头道:“王师傅,着火了吗?”
王师傅边拿着锅盖追着砸云无忧,边抽空回了句:“没呢,熏腊肉来着。”
云无忧一张俊脸快熏成了老腊肉,在付出两条眉毛一截头发的代价后,云无忧成功太太平平生了回火。他觉着,哪天他如果离了职,就能去应聘老君的炼丹童子。
等云无忧练扎实了基本功,王师傅特意下厨煮了道狮子头,放在两人面前:“尝尝?”
白瓷盆里素净一碗,汤汁清澈如水,六个大小相同的丸子在里头浮浮沉沉。云无忧抓着筷子:“您确定加盐了吗?”
王师傅脸一黑:“没加,淡不死你。”
知微拿调羹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汤汁出乎意料的鲜甜,回味是淡淡的柑橘香。
“您拿鸡汤调的味?”知微问道。
“今天有外宾来,前几天指名要尝尝佛跳墙。还剩了些汤汁,我问单位买了,做得这么一碗。多了可没了。”王师傅夹起个丸子送到嘴边。
知微咋舌。王师傅熬汤时她也打了个下手。老母鸡为底,加了干贝,瑶柱,宣威火腿吊味,素的有草菇,杏鲍菇,荤的有鲍鱼,牦牛皮冻,足足用小砂锅炖了两晚,难怪能鲜掉人眉毛。
云无忧疑惑:“真好吃?”
知微抱住碗:“不好吃,我帮你吃了。”忙舀起个丸子塞进嘴里。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猪肉混淀粉,不料这丸子却口感分外丰富。知微勉强分辨出牛腩肉。见知微皱着眉思考,王师傅呷了口酒:“东北运来的榛鸡,只取鸡腿肉捣烂,加了些牛腩和蹄筋,用猪油炸了,再汤里滚滚。”
难怪要做两个小时。知微忙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含含糊糊道:“好吃。”
“给我留点!”云无忧急了。
一碗汤你争我抢,还没等王师傅扒拉完一碗饭,碗底就朝了天。知微犹嫌不足,拿调羹刮了半天,直到最后一点肉末进嘴,这才恋恋不舍的罢了休。
云无忧给王师傅斟了杯醒酒茶,王师傅捧着问道:“上回拜师时问你的事决定了吗?”
王师傅给云无忧两个选择。一是跟王师傅学十年,王师傅对他倾囊相授,以后接替王师傅留在国营饭店;二是跟王师傅学三个月,只学家常菜,三个月后,再也不许向王师傅请教任何事。云无忧选了后者,王师傅让他先考虑一段时间。
“我还是选二。”云无忧坚定道,“我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王师傅摇头叹气:“你心思单纯,是极适合学厨的。可惜了,有铁饭碗不好吗?”
“没有永远的铁饭碗,只有不断累积的资本。”云无忧轻声道,“您别忘了,当年您的先祖,是如何出的皇宫。”
知微生病时他已经体验过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想再遇到第二回。他不希望知微哪天需要他时,他只能说一句,抱歉啊我只会煮饭。
经商很难,改变很难,但他想试试。
王师傅笑着举起酒杯:“别忘了开店了请我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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