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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葬礼
翌日,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令民众震惊不已。
一是沈将军殉国疆场,被追封为“武忠侯”。对此有人作壁上观,有人扼腕叹惜,有人肝肠寸断。镇北侯李适今早已领军出征,赶赴南疆。
二是“忘忧散”被查出含有致幻成瘾的药物,卖主名叫闻人玄,因以活人炼药,触犯大晟多条律法,已被大理寺少卿逮捕下狱,留待刑部会审。
街上到处有人谈论这两件事,一时甚嚣尘上。
“萧砚舟做事还挺利索。”李寄欢走在朱雀街主道,心里暗叹一句。
听黄念安说,那些被囚禁的药人有十几个,萧砚舟孤身一人自然无法尽数救出,所以动用了大理寺,于昨夜将那黑袍店家缉拿归案。
李寄欢也向香茗居士打探到了鬼医消息,二人都算不虚此行。
她来到城外义庄前,立于荒冢之间,寻了一处石阶坐下。
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闲着也是闲着,李寄欢便抽出剑来练起武功。
忽闻裂空之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李寄欢眼神微凛,旋身弯腰避过。那箭矢钉入她身侧棺木,箭尾系着的白纸随风颤动不息。
李寄欢眉梢一动,双指夹起那纸,只见上书八个字:“既无怪病,何故寻我?”
墨迹未干,隐隐能看到反面还有一行小字。
她翻过来凑近细观,慢慢念道:“有缘,自会,相见?”
落款处还画了一只鹤,振翅欲飞,宛然如生。
她笑了一声,将白纸收入袖中,转身高声道:“我们一定会见到的!”
*
皇城。
辰时刚过,萧砚舟自朝门而出,听到有人喊了声“殿下留步”。他步履方缓,回身看到绯衣男子疾步走来。
“温大人。”萧砚舟颔首道
温子昀露出浅笑,四品官服在晨色下泛着红光。他垂头拱手道:“多谢殿下为臣点拨迷津。”
昨日太子亲自登府拜访,温子昀大为惊诧,交谈一番才发现他是为鬼市之事而来。
大理寺最近在调查青县蛊毒案,顺藤摸瓜查到那逃犯藏进了鬼市,于是温子昀向市主借了几名巡夜使,只为抓到下毒之人。
萧砚舟将“忘忧散”一事告知于他,温子昀怒气上冲,险些在殿下面前失态。
下蛊毒、卖禁药、残害人,简直罪无可逭!
若非太子探到消息,又怎会如此迅速地结案?
温子昀心悦诚服,语气恭敬地道:“闻人玄已全都招了,他先拿青县百姓试药,再到鬼市里售卖。此药吃两三次便会成瘾,久而久之会使人神志失常、形销骨立,实是一大蠹虫。”
萧砚舟点了下头,道:“确然如此。还请大人将药物悉数销毁,以免荼毒百姓。”
“那是自然!”
二人就此案又叙谈了片刻,温子昀才作辞而去。
望着他的身影,萧砚舟眸光微沉。
此事还没有结束。
*
回到府中,萧砚舟把孙陵叫了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
萧砚舟拿出两个匣盒,各放有一粒丹药,香气相似却不相同。
孙陵疑道:“这是……忘忧散?”
萧砚舟道:“太医院已查出忘忧散所含药物,却无法制出解药。你可有法子么?”
孙陵没有立即回答,垂头自思片刻,铿然正色道:“臣愿意一试。”
“好。”
萧砚舟将左手木盒递给他,收起了另一漆盒。
孙陵并不多问,忽想起殿下的伤,便说道:“这几日勿碰荤腥酒水,也勿骑马射箭,否则伤口会开裂。”
萧砚舟“嗯”了一声。
踌躇片刻,孙陵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殿下也要多顾念自己的身子,万不可独身行动了。”
“我明白,多谢先生教诲。”
孙陵手持着药走了。
萧砚舟端坐在案前,铺开一张册子,上面记了数百个人名,正是忘忧散所有买家的姓名。
其中,几位朝臣赫然在列。
他执笔圈出那几个名字,原本就略蹙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这时纪征敲门而入,道:“殿下,祭礼与素服已备好了。”
萧砚舟搁下毛笔,点头道:“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沈府。”
“是。”
*
沈将军的灵柩一早便入了城。
朔风哀鸣,天灰蒙蒙的,沈府门前一片缟素。
李寄欢并未进灵堂,她和青黛站在一棵槐树下,远远看了眼沈宪的棺椁,不免陷入凝思。
先是忆起上辈子母亲的丧礼,她整日整夜茶饭不思,哀伤得连话都说不出,用了好些时日才缓过来。
又想到沈家原本贫寒,二老膝下只有沈宪一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定也悲恸万分。
李寄欢本想吊唁这位素昧平生的将军,但李无涯不知为何,硬是不让她一同进去。所以她只好在外面等着,默默送沈将军一程。
沈宪的死提前了两年,那么其他事呢?
李寄欢心道:“我不能束手待毙,一定、一定要保住李家!”
“小姐?”
青黛一声叫唤把她的思绪拉回,李寄欢道:“嗯?怎么了?”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外边太冷了?”
李寄欢微笑道:“还好,不是很冷。”
青黛手捧一衣箧??,大惑不解道:“这真是太子的外衣?”
“是啊。”
李寄欢很信任青黛,早已将那夜之事告诉了她,不过隐去了惊险的部分。
青黛攒眉苦脸,默想了半晌才道:“小姐,你可不能再喜欢他!”
李寄欢怔了一下,然后扑哧笑出声:“为什么呀?”
“太子虽长得好看,但总是对小姐不理不睬,我、我看不惯他!”
李寄欢虚掩她的嘴,忍俊不禁道:“小声些!我们偷偷非议他,别让旁人听见。”
青黛一喜,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东宫的仪仗已到了。
李寄欢和青黛藏于一槐树后面,静静观望。
但见萧砚舟素衣玄冠,神情自若,隐隐透出肃穆之感。他身后的纪征手拿奠礼,似乎是金银玉器类的东西,看上去就不轻。
门前,沈宪的父母急出迎驾,萧砚舟伸手扶住欲要下跪的二老,低头说了几句话,随后与他们并肩进府。
没过一会儿,纪征果然走了出来,抱剑立于车马旁。
李寄欢说道:“青黛,我们去找他。”
*
“沈将军一生忠勇,为我大晟立下赫赫战功,真真可惜了……”
“是啊。蛮人粗野且好战,对中原虎视眈眈,竟连沈宪也殒命于此,实是不可小觑。”
“逝者已矣,惟愿沈将军英魂安息。”
灵堂内白幡低垂,文武官员皆着素服列于两侧,李无涯伫立其间,默听周遭朝臣的吊唁之声。
兵部尚书两眼垂泪,止不住地叹息。
李无涯心中暗忖:“没记错的话,这位俞大人很是欣赏沈宪,甚至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也难怪如此哀伤了。”
沈宪和李无涯是同年,如今二十二岁,却都没有成家。
李无涯自然是因为轻浮滥情,与崔珣一样声名狼藉,京中高门贵女大都不愿嫁予他们。
而沈宪许是因战事繁冗,这些年也未娶亲。
连后代都没留下,当真令人惋惜。
在俞毅身旁,鸿胪寺卿楚闰手持礼簿立于阶下。他眼神一转,看见太子正缓行而来,上前施礼道:“殿下。”
满堂皆肃然噤声,萧砚舟免了众人的礼,与诸位一同执香祭拜。
楚闰躬身递上奠仪册,低声道:“沈将军殁于蛮人的箭矢下,边军已暂由副将王彦统领。”
萧砚舟眼神微动,“嗯”了一声。
随后,他接过纪征手中的匣盒递给沈宪父亲,道:“这是沈将军的佩刀,还请节哀。”
“多谢殿下……多谢……”
李无涯在一旁静静观望,心内转过许多念头。他看向沈宪的棺木,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
把衣箧给了纪征后,李寄欢转身欲要离开。
青黛:“小姐,回府吗?”
李寄欢想了想,道:“不。我们去墨客书坊看看。”
二人刚走几步,李寄欢忽见西角梧桐树下立着个白衣人。
那人广袖垂地,以幂篱遮面,腰间悬着一枚玉佩。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她静默地面向这边,周身气度冷得如同淬了冰。
有点可疑。李寄欢眉头一皱,决定走过去看看。
白衣女子像是也注意到了她,倏尔转身轻点足尖,顷刻就没影儿了。
李寄欢来到梧桐树下,心头疑云大起。
青黛也跟着赶了过来,迷惑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
李寄欢压下心中困惑,正举步间,突然看到地上躺着一只木簪,簪尾雕着朵半开的杏花,做工有些粗糙。
她上前两步拾起簪子,心想定是方才那女子遗落的。
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李寄欢在原地等了半天,白衣女子还是没有出现。她便收起簪子,和青黛一起去了书坊。
*
从将军府出来,萧砚舟看到纪征捧着箱箧??,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砚舟:“怎么了?”
纪征忙把衣箧呈上去,小声道:“殿下,刚才李大小姐送过来的,说是已洗过了。”
萧砚舟愣了愣,打开一看,正是他那夜给李寄欢的鸦青色大氅。
“……收起来吧。”
纪征:“是。”
沉默了会儿,萧砚舟抬眼道:“她没说别的?”
“没有。”纪征摇了摇头,忽地灵光一闪,“对了,我好像听到李姑娘说要去墨客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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