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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
石落村,祠堂中。
前日和苏了了在神树前对话的年长男人,此刻正横眉冷目地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个青年。
他手里拿着一根如手臂粗的拐杖,扣扣猛敲地面:“明日卯时便要送进去,现在你们告诉我,人没了?荒唐!”
跪在脚下的青年微微发抖,其中一胖子道:“族长,那人嗜赌成性,为了能多赢点钱,要把女儿送给神树转运,他女儿知道后,抵死不从,投、投河自尽了。”
族长脸上堆满褶子,褶子缝隙里嵌着两只阴森森的眼睛,他咬着牙恨恨地说:“废物!”
随后,他拄拐原地踱起步来,眼神看向祠堂正中的条案。
条案上面摆放着一个石冠,呈山字形,表面凹凸不平棱角锋利,就像是用刀斧胡乱砍制而成。
族长瞧它的眼神里,满满忌惮与愤恨,思忖片刻,他猛地将拐杖砸向地面:“去把昨天那个苏了了带来,先用她顶上。”
二人得了令,闪身出了祠堂,直奔苏家。
顾朝从宋离那回来以后,就一直呆坐在桌前,他心里堵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着了魔一般,时时刻刻想要见到宋离,想要守着他、看着他、抱着他......
他低头捏捏自己的眉心,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冷静。
宋离身上有很多自己看不清的地方,那人时而娇弱,时而冷静......
但,他的思绪早已不受控制,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喊着:“我选了你,你是我的!”
他换了身衣服,将槐花蜜放在宋离门外,提着药箱朝苏了了家走去。
昨日施针后,苏母已经恢复清醒,老人哆哆嗦嗦地抓着顾朝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还特意让苏了了去煮些热粥,要留顾朝吃个便饭。
盛情难却,顾朝也没想好回去如何面对宋离,就应了母女俩,从药箱取出针灸包,给苏母治疗。
院门突然被推开,两个青年箭步冲进来,一眼就瞧见正在院子里劈柴的苏了了。
“族长说了,这次的机会给你,跟我们走!”一青年说着就上手拉苏了了。
被吓懵的女孩连连后退:“不,我不去!我给娘找到大夫了!”
屋里的顾朝听到动静,以手势告知苏母不要出声,自己轻轻走到窗边看出去。
窗外一胖一瘦两个青年,神情紧张动作麻利,正在拉着苏了了往外走。
苏了了脚下不断踢踹,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你们放开我!我,我真的找到大夫了,他正在给娘治病!我不去!”
两个青年手中拉扯的动作立刻停下,彼此对视一眼,胖子便随手抄起一根木柴朝房门走近。
顾朝悄悄退回床边,迅速取针落于苏母手腕处,耳语般说道:“我的朋友叫宋离,若来寻,通知他石落村。”
正在苏母闭上眼睛的同时,手持木柴的胖子推门而入,他直指顾朝喝到:“站起来!”
顾朝拿着药箱缓缓起身,他背对胖子默默吸一口气,随即皱起眉头、挤起五官,换上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转过身来:“我就是个大夫,壮士饶命啊!”
胖子先是过去扒拉了一下苏母,见人昏迷着,又围着顾朝上下打量起来:“你不是本地人!”
“我就是个江湖游医,偶然路过此地,壮士这是?”顾朝哆嗦着手指指木柴。
胖子掂量了一下木柴,心中盘算一番,他推搡着顾朝走出院外,和瘦子小声嘀咕着。
顾朝偷偷瞟向苏了了,暗暗摇头。
瘦子脸色不善,他眯眼看看顾朝,转身扭住苏了了朝门外走去:“一并带回去!”
胖子拽着顾朝往外走,嫌他的药箱累赘一把夺下扔掉,见顾朝伸手想捡,挥起木柴猛地往其脸上打去:“老实点!”
顾朝低头暗嘬嘴角的血,眼里寒光一闪而过,踉踉跄跄地跟着出了门。
时至午时,宋离都没见顾朝过来施针,他心里不由得烦躁,时时起身往窗边转悠,趁着给花盆浇水的空隙从窗户缝往外瞄。
许临川端杯看着宋离来来回回一直没歇着:“你再浇水,就淹死了。”
宋离若无其事地撩撩衣摆:“饿了,去吃饭。”
谁知开门便瞧见两瓶槐花蜜摆在那,心头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拿起蜜罐,指尖微微发白。
“我去看看顾朝。”许临川拍拍宋离肩膀,走过去敲门。
见始终无人应门,宋离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他大步过去推开房门扫视屋内,药箱也不在。
那一瞬间,宋离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似是凝固了,他扶着门怔愣片刻,强迫自己摒弃掉所有情感杂绪。
“他说,昨夜于神树前偶遇一少女苏了了……”宋离忽地睁大双眼,“走,临川!”
街上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已然没过脚踝,出来的急,宋离只搭了一件披风,每走一步,都寒冷彻骨。
许临川几经打听,终于寻得苏家位置,二人赶到时见院门开着,顾朝的药箱散落在地。
宋离一刻不停跑进屋内,只瞧见一妇人昏迷在塌,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天旋地转。
许临川追进来一眼瞧见苏母手腕上的银针:“是神门穴!”说着,他连忙拔掉银针。
苏母的眉头颤动,慢慢睁开眼睛:“啊……”
宋离立刻附身问道:“老人家,顾朝可来过?”
苏母如梦惊醒一把抓住宋离的手腕:“你,你是宋离?他们,他们被抓到石落村了!”
宋离眼前突然一黑,但转瞬即逝,他强压不适反手握住苏母:“您别急,我们会想办法。”
他出神地看着顾朝掉落的药箱,从出客栈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自己乱了,虽然努力压制,但所有情绪完全不能自已,甚至,身体里某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他一遍遍深呼吸,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临川,顾朝上次做的药,你可随身带着?”
许临川蹲下捡药箱:“带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问:“我自己去,可好?”
宋离朝他伸出手,那眼神恐怕比他此刻的身体,还要冷上数倍。
许临川没再多言,他背起药箱,将药包交给宋离,二人匆匆离去。
族长盯着眼前这个九尺高的男子,拐杖扣扣狠敲地面,指着一旁跪着的两个青年大喊:“为何节外生枝?”
“族长,他,他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二人的头紧贴着地面。
“族长大人,我只是个游医,我什么都没听见,真的什么都没听见。”顾朝佝偻着脊背连连摆手。
族长转身看向苏了了,那女孩此刻双手被绑,嘴巴也被堵住,瑟缩在祠堂角落,满脸泪水。
而后,他缓步走近顾朝,满脸的褶子似乎都在说着“你完了”,他笑吟吟道:“听没听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说罢,他朝跪在地上的青年说道:“看好他们,明日送完人,就把这个游医解决掉。”
祠堂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紧接着就是铁链缠绕上锁的声音。
顾朝环顾祠堂,除了一扇正门,只有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扇天窗。
这是村子中最高的一栋屋子,别说顾朝,就算许临川也不见得能徒手爬上去。
他将苏了了的绳子解开,小声说:“别怕,你知道,什么时候会送你去神树吗?”
苏了了吓得不轻,抓住顾朝的衣袖就开始抽泣:“卯时,应该是卯时......顾神医,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顾朝心下盘算,还有差不多四个时辰,他抬眼看看天窗,不知宋离能不能寻到自己。
他拍拍苏了了的手,淡淡一笑,起身四处观察。
这祠堂并不大,没有任何牌位,只有正中央的一个条案,和它上面的怪异石冠。
顾朝走近,那石冠质地普通,样式粗糙,如果细看的话,似乎还泛着些暗红色。
他抬手去摸,不料刚碰到一角手就被划破,他用袖子垫着手抬起石冠,发现它是中空的,就像一个倒扣的碗。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做工极差的普通石冠。
“苏姑娘,若卯时我的朋友没有寻到此,”顾朝转身,语气坚定,“我会趁乱砸伤来人,你只管跑便可。”
苏了了乖乖点头,抱着自己的肩膀靠在墙壁上:“是我连累了神医。”
顾朝席地而坐,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彼此摩擦,淡淡回答:“我本就是冲着神树而来,谈不上连累,苏姑娘休息会吧,要保存体力。”
直到此刻,顾朝都没有发现石落村和巫家有任何关联,他盯着石冠琢磨很久,觉得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在它身上。
戴上它,走进神树,究竟预示着什么?神树背后,又究竟有什么?
寒风吹动树枝,零零散散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门外看守的胖瘦青年不住地搓手跺脚,这样的天气想偷睡一会都难。
瘦子从腰间摘下酒壶喝了一口,抬手递给同伴。
谁知胖子还没接到,瘦子就松手了,他有些来火:“你怎么......”
待他抬眼看清,那瘦子已经睁大着眼睛直直后躺下去。
“谁......”紧接着,胖子后脑猛吃一棍,也跟着倒了下去。
许临川连忙翻查两人衣服,找到钥匙打开锁链。
宋离迫不及待冲进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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